王宁的询问,让童福山和方进染脸色都有些尴尬。

  一个被盐商、粮商罢了市,还被百姓围了衙,显得十分无能。

  另一个则是心中有鬼。

  这事要是让王宁捅到陛下那里,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王宁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反而和方进染闲叙起了家常:

  “得知(方的字)啊,咱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京城吧?”

  方进染陪着笑:“是啊驸马爷,当时臣还在吏部做一个主事。”

  “是啊”,王宁嬉笑道:“这么多年没见,你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变化。”

  “哪里啊,公事繁杂,臣早老了许多,倒是驸马爷的精神一如从前。”

  “哈哈哈,你呀。”

  笑着指了指方进染,王宁的视线落在童福山身上,一脚就踹了过去。

  “哎哟!”

  童福山忍不住瞪了王宁一眼,这么多年除了先生还没人敢打他呢。

  王宁没好气的扫他一眼:“你瞪什么瞪?这一脚是出京的时候,苏谨让爷替他踹的!”

  “啊?”

  童福山傻眼了。

  “哼,你瞧瞧你这小子才来扬州几天,就给你师父惹出这么多事来?”

  王宁拍拍裤脚:“你师傅说了,你要是干不了就赶紧给他滚回去,少在外面丢人现眼。”

  虽然不知道王宁的话是真是假,但听到是代先生训斥,他也不敢吭声。

  “先进去再说。”

  王宁也不再理会两人,自顾自背着手往里走。

  到了衙门大堂,也没直接登案,找了一把椅子随意坐下。

  “说说吧,这事你俩准备怎么解决?”

  方进染讪笑着解释,还没忘了给童福山继续泼脏水:

  “驸马,此事乃童大人私捕何翔来,致其亡于闹市,盐商们不忿才闹出来的。”

  “放——”

  “嗯?”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童福山,王宁忍不住横他一眼。

  童福山憋得很难受:“——那个一种气!”

  他指着方进染:“何翔来乃遭人刺杀,百姓俱见,与本官有何关系?”

  他转向王宁:“驸马,臣怀疑何翔来掌握着很重要的线索,怕被臣查到什么,才被杀人灭口!”

  “一派胡言!”

  方进染不甘示弱:“驸马,何翔来不过一个小小盐商之子,能掌握什么机密?这不过是童大人推卸责任的说辞罢了!”

  他看向童福山:“即便如童大人所说,何翔来是被人刺杀,可你若不抓他,他又怎会被人刺杀?”

  “你简直强词夺理!”

  “何翔来入宅强暴民女被本官撞见,难道本官不闻不问?”

  “秦风欠何翔来巨额债务,本就将那秦氏判与何翔来,既已是何翔来妾室,又何来强暴一说?”

  “可据本官侦知,何翔来并未接受县衙判决,于法理来讲,秦氏并非何翔来妾室!”

  “你又怎知何翔来没有改变主意?更何况,你有证据吗?”

  “烦死了!”

  王宁忽然一声断喝,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你俩吵吵闹闹的,能吵出个什么结果?”

  重重哼了一声,看俩人都不吭气,才继续说道:“现在我关心的,是盐商、粮商什么时候能复市?”

  “这...”

  方进染面露难色:“驸马,现在盐商粮商正在激愤之中,臣...”

  王宁冷笑:“怎么?”

  方进染咬了咬牙:“驸马,盐商需要朝廷给他们一个交代!”

  “哦?”

  王宁嘴角带着一抹嘲讽:“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若是不判了童福山,他们就不复市?”

  方进染还没说话,王宁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他们还胆敢要挟朝廷不成!”

  方进染被吓坏了:“不不不,臣,不,他们绝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王宁收起怒火:“此事本驸马自然会给他们一个解释,你先回去安抚好他们。”

  “是,臣告退。”

  方进染走后,王宁斜睨着犹自不服气的童福山:“怎么,不服气?”

  “是。”

  童福山想也没想,梗着脖子:“驸马爷,你可以撤了我,但我绝不认这个罪!”

  “嘁。”

  王宁懒得跟他解释,直接丢给他一封信:“自己看。”

  童福山疑惑的接过信打开,里面却只有一个大大的‘忍’字。

  “这是...”

  “怎么,你师父的字你都不认得?难道怀疑我作假?”

  “那倒不是。”

  先生的字实在是太有特点了,就是一个字——丑。

  也不知道为什么,先生对于练字这种事,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抗拒。

  这么多年了,先生的字一直秉承着一如既往的难看特点...

  “先生的字我识得,全天下很难有第二个人复制。”

  “那倒是”,王宁嬉笑:“这么丑的字我也是生平未见。”

  “学生不敢闻师之过。”

  “别扯淡了”,王宁站起身:“你师父来的时候,让我交代你一句话。”

  童福山一愣:“什么?”

  “要想打人,得先把拳头收回来。”

  童福山闻言,若有所思。

  “去道个歉吧”,王宁拍拍他的肩膀:“盐商罢市终究不是个事。”

  他认真的看着童福山的眼睛:“如今朝中风云诡谲,很多事情,陛下和你师父也很头疼,你就给他少惹点事吧。”

  童福山失落的低下头:“我知道了。”

  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宁什么话都没说往外走去:“你的案子不急,先把这件事办好。”

  扬州商会。

  盐商们聚集在一起,嘈杂的声音密布着整个大厅。

  方进染皱着眉坐在中间,身边是一脸阴郁的何尚君。

  “驸马已经到了扬州,你差不多得了,继续闹下去对咱们都没好处。”

  何尚君却沉着脸不吭声。

  “老何,你别忘了你身后可是整个扬州的上百张嘴,切莫因私废公!”

  “误了大家的事,那位可不会放过你。”

  当何尚君听到方进染提到‘那位’,顿时打了个冷颤。

  “难道我儿的仇,就这么算了?”

  “来儿的仇自然不能算”,方进染见何尚君松口,才算松了口气。

  不然再换一个人上来,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布局:

  “今年的对账销账就在眼前,办妥这件差事后,我保证让你亲手给来儿报仇。”

  “大人所言当真?”

  “绝不会假。”

  “好,那我便相信大人一回”,何尚君强撑着笑了笑:

  “可是,那童福山真的愿意认怂?”

  “不认怂他又能怎么办?”

  方进染冷笑:“驸马来扬州,可是来查他案子的,来儿的案子就够他头疼的,若是盐商再罢市,他这盐运使就不用干了。”

  “可是我...”

  话音未落,门子忽然急匆匆回的跑了进来,手里举着请帖:

  “大人,会长,童大人派人送来请帖,请大家到松鹤楼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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