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讽刺。”

  陈朵朵脸上并无其他异色,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我从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别人,事实上我这一生都在如履薄冰。”

  “在文明未开化之前,只有利刃才能伤人;在文明开化以后,不仅利刃可以伤人,语言、动作……皆可以伤人,故而我在说话之前都会字斟句酌,唯恐我说的话会伤到别人。”

  “但是后来我发现,那样只会让自己受伤,偏生我又是一个不喜欢被欺负的人,于是我走上了这条道路。”

  “在走上这条道之时,我就明白,这一路会死很多人,对此我早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声音轻柔,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她继续说道。

  “今天我来,也没有想过要找借口,更没有想过去批判,我来只做一件事,灭掉无情道。”

  “你们可以恨我,不过你们要记得,我也只是一把刀,是别人手中的棋子。那都无所谓了,我只是在告诉你们真相,至于你们要恨,还是什么因果,尽加吾身。”

  陈朵朵变得十分冷酷。

  如她所说,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幕后之人是人鱼族女皇,还有谪仙尊者。

  尊者的指令,谁敢不从?

  只不过这件事的确是她亲手来做的,所以她也并不会去逃避什么。

  水晶猎龙者听罢,冷笑一声:“好一个身不由己,那你怕不怕将来别人的刀也落在你身上?”

  陈朵朵脸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死了,那就是我的命,正如我刚才所说,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

  “杀人者,人恒杀之。”

  踏上修炼之途,就已经身不由己了,不是被杀,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她认为她足够善良,可是这一路走来,她也杀了不少人。

  事实上假如善良有排行榜的话,以纯阳排列,在玄黄大世界的无尽岁月中,她至少能排进前一百。

  单纯善良的,在纯阳之前就死掉了。

  剩下的,都是手染鲜血之人。

  她算得上好的了。

  纵使是谪仙尊者这等名声不错的人,也是不动则已,动了便直接灭掉一个大势力,虽说他没有亲自动手。

  水晶猎龙者不屑一笑:“其实说到底,还是想推卸责任,让自己看上去更高尚,对吗?”

  一旁的管夷见迟迟不动手,生怕平生变故,便来到了场中。

  “责任?什么责任?”

  “你无情道这些年做过的伤天害理之事还少了吗?此行我们来只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不给他人说话的机会,管夷直接开始罗列无情道的罪状。

  “远的不说,我们就说近日的吧。”

  “嘉兴三年,你无情道圣女为了冲刺六阶,以一位皇子为药引,让他坠入爱河,最后又杀了。此次事件,导致数万修士死去,你认是不认?”

  到了最后,管夷几乎是带着苛责的质问语气在说话。

  无情道其他几位纯阳道君在看见管夷的那一刻,脸色尽皆一变,神识在交流。

  唯有水晶猎龙者反驳:“那是他道行浅弱,倘若他能禁受住诱惑,也便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

  颠倒黑白的本领让管夷怒极反笑,他没在这件事上与之争吵,而是说起其他事。

  “嘉兴五年,你无情道一位长老只因心情不好,便无辜杀了数十万百姓,拘来数万灵魂拷打以供娱乐。”

  “嘉兴十二年,白冰真君为了让自己所挑选之人爱上自己,附合对方之爱好,食人肉,而且是胎中嘤儿。”

  “嘉兴二十一年,成化真君未在规定区域渡劫,导致十二城池被毁,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不知几何。”

  “嘉兴……”

  嘉兴年代,表示大虞帝朝所制定的年代。

  这一年,是嘉兴79年。

  管夷越说越气愤。

  起初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不单纯的,一方面是监视陈朵朵,一方面是要看着无情道被覆灭。

  他希望无情道从历史中消失,更多的是私欲。

  相思门与无情道的恩怨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从很久以前两派就有仇怨,而仇怨来源于理念不同。

  相思门认为爱情与各种情都是珍贵的,无情道则不一样,他们不仅抛弃各种感情,还玷污爱情用以修炼。

  不同的观念使得二者之间时有摩擦。

  要论实力的话,必定是相思门更胜一筹。

  只是相思门从未有机会灭去无情道。

  原因很简单。

  只是理念不同就要灭人满门的话,那最先打起来的应该是道佛二教,儒法二家……然而他们虽有摩擦,却从未有过太大的冲突发生。

  因为理念不同只是代表道路不同,不存在说对方就一定不能存在这个世界上。

  基于此,相思门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毕竟用爱情来修炼,也是道的一种。

  纵使相思门很强,无缘无故就灭人满门还是容易遭人病垢的。

  一直到近期,这件事才有转机。

  量劫起了之后。

  一向畏惧相思门的无情道,不知是不是劫气入体的缘故,行事变得比以前大胆不少,越发猖狂。

  以前,有相思门压着,无情道寻找心爱之人向来是慎重又慎重,挑选很多人之后,斟酌再三才将之当做心爱之人,随后下手。

  量劫开启之后,无情道的弟子是遇见一个不错的就直接当做心爱之人培养,培养几天感觉不行就随手杀了,寻找下一个。

  这一做法自然引起了相思门的不满。

  积怨已久的堤坝在这一刻崩溃,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来时,管夷带着私心。

  现在,他是真心想为了天下百姓除去无情道。

  他气得脸红筋涨,咬牙切齿,破口大骂道:“汝不当人也,其罪当诛。”

  虽是气愤,他却知仅靠自己一人杀不死无情道所有人,便催促道:“紫瑶道友还在等什么?似这等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人,就应该消失才对!”

  无情道一众纯阳道君脸色齐齐一变。

  如果不是顾忌谪仙尊者,他们可能已经和管夷吵起来了,说不定还会动手。

  有谪仙尊者的余威在,他们不敢去打,更不敢去骂,只敢乞和。

  “紫瑶道友切莫听他一派胡言,天下谁不知我无情道最是乐于助人,救济天下?这分明就是颠倒黑白,污蔑我无情道。”

  “是极,这里面水太深,紫瑶道友你把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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