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颜那癫劲会传染还是怎么着?你去见他一趟,回来就跟着发癫了?”

  青妩嗤笑道:“还是说你这是同族相亲?都是当雀雀的,翅膀朝内拐?”

  “去你的。”炎婪白她一眼,灌了口酒道:“老子就是觉得那小子也挺造孽的,对了,他让我给你带了信儿。”

  炎婪说了下天帝天后相继苏醒出关的事儿。

  “天帝那老小子长的不丑,想的挺美,他想给你当公公,也不看咱们地府众鬼同不同意。”

  炎婪翻白眼:“他想把儿子嫁给你,肯定是图咱们地府的家业。”

  青妩睨他:“谁刚刚还怂恿我脚踏两只船的?”

  炎婪笑道:“就癫雀雀那性子,你要是把他收了,他首当其冲手刃亲爹,咱们地府可不亏。”

  “挺会打算盘的嘛,我的叔。”青妩玩味道:“你就不怕我家砚台听见?”

  “听见就听见,再说,他人又不在……”

  “真是抱歉。”男人的声音从屋檐下幽幽传来:“我人在,也听见了。”

  炎婪:“……”

  他朝下一个倒挂金钩。

  就见男人拥裘立在廊下,手里捧着一盒刚夹好剥出的核桃,冲他微微一笑。

  炎婪:“你这小子!怎还偷听人讲悄悄话。”

  “炎叔声音不小,且我比你先到。”萧沉砚轻笑:“可算不得偷听。”

  炎婪咬牙,又翻回屋顶,瞪着青妩:“你早不提醒?”

  青妩耸肩:“我以为你知道他在啊。”

  炎婪:“……”

  萧沉砚这臭小子肯定故意的,刚刚他是真没察觉到这小子的气息。

  “小豆丁。”

  萧沉砚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核桃好了,下来吃。”

  青妩起身,一跃而下,信步走到萧沉砚身边,从他手里拿过核桃匣子,瞪他:“又叫小豆丁!我现在哪儿小了?”

  萧沉砚状似思考:“大豆丁?”

  青妩在他靴子上碾了一脚。

  男人嘶了声,顺势从后搂住她的腰,身体的重量压她背上:“脚断了,你得负责了。”

  青妩往他嘴里塞了一粒核桃仁:“那你就跛着。”

  炎婪从屋顶上下来,一副要被酸倒牙的样子,看他俩的眼神,像是在看两头白日宣言的孽畜。

  “收收你们那黏糊劲儿,倒胃口的很。”

  炎婪嫌弃的要命:“我说你!就你!萧沉砚!你你真是……”

  炎婪越看越觉得,这么个东西,怎么会是苍溟转世呢?

  越接触越觉得这小子又不要脸又不要皮的。

  浑身上下就没一点神族那狗眼看人低的装叉样儿,哦,也不是没有。

  面对旁人时,他倒一直是那目下无尘的样儿,一到自家侄女跟前,就像一头瞧见肉骨头的饿死狗。

  萧沉砚这次倒真‘听话’站直了一些,只是笑眼看向炎婪时,却凉飕飕的。

  “不知侄婿哪里做的不好,竟让炎叔生出了要再找一个鸟婿的想法?”

  “好好好,你还的很!”

  炎婪被当面揭短也不脸红,大马金刀在廊下坐着,下巴一抬道:

  “现在你名义上的爹要破坏你的婚事,你那亲娘醒了,定也是要作妖的。”

  “你是怎么个章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沉砚轻声道,炎婪刚要撇嘴,就听他幽幽来了句:“造反也未尝不可。”

  炎婪险些被自个儿口水呛着,他瞪大双鸟眼盯着萧沉砚:“造谁的反?你那个假老子的,还是你亲娘的?”

  “两者有何区别?”

  萧沉砚淡淡一笑,“与如今的我而言,他们皆是陌路人。”

  炎婪沉默了,瞄了眼在旁边小仓鼠似的一个劲往嘴里塞核桃的大侄女。

  他抿了抿唇,道:“天帝天后都不是吃素的,且如今人族实力不济,与神族开战,纯粹是送菜。”

  萧沉砚笑了笑,走到一旁,随手下起棋来,青妩一口核桃,一手棋,两口子有来有往。

  炎婪被晾在一边,皱眉道:“话说到一半你俩倒下起棋来了,先把话说完啊。”

  “有啥好说的呀,炎叔你那脑子平时也不爱动,这会儿瞎折腾自己干啥。”

  青妩笑道,落下一子:“不管是天帝还是天后,只要他们还惦记着屁股下的位置,就不会贸然在此刻撕破脸。”

  “三界秩序乱了,对谁都没好处,这是前提。”

  一片落叶飘到棋盘上,青妩屈指将落叶弹开,“只有巫族那般乱入的,才会不讲规矩,无所谓秩序乱不乱。现在乱入者都被关在丰沮玉门内,剩下的,都是在规则之内的。”

  规则之内,就如棋盘上的黑白二子,不管局势再怎么变化莫测,双方你来我往再怎么凶险,都跳脱不出这个棋盘。

  炎婪看着一鬼一人在棋盘上厮杀,脑子已开始晕乎了。

  萧沉砚落下最后一子,看了眼青妩:“平局。”

  青妩勾唇,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落,顺便将他剩下的黑子棋笼给夺来:“是我赢了。”

  炎婪深吸一口气,选择屈服:“你俩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萧沉砚笑看向他,然后指着自己。

  “变数在我,这么说,炎叔可明白?”

  炎婪果断摇头。

  萧沉砚叹了口气,言简意赅道:“在人、鬼、神不会彻底撕破脸展开大战的这个前提下。”

  “不管是天帝还是天后,都只会将目光聚焦在苍溟身上。”

  “不管要怎么出招,他们的招数,最终都会落到我身上,或者说,我的身边。”

  “巫真曾给过谶言,我会害了青妩。这个‘我’指的是苍溟,而苍溟过去又的的确确想过灭地府。”

  萧沉砚眸底波澜微动。

  “我曾想过,若我依旧是那个苍溟,在得知生父乃是蚩尤,得知巫族所图后,会做什么?”

  “焚天之乱既是苍溟为自毁设下的局,他又怎会只筹算成功,而不筹算失败。”

  萧沉砚笑了笑,看向炎婪:“炎叔觉得,如今这个结果,对苍溟而言,是胜了,还是败了?”

  炎婪对上萧沉砚的笑容,不知何故,后脑勺有点发寒。

  如今这结果?

  巫族的阴谋胎死腹中,蚩尤的意识被困在萧沉砚的体内,至今都无法苏醒冒头,且萧沉砚现在分明已在潜移默化中将自身属于巫族的那部分力量给炼化了。

  甚至于,蚩尤的意识是否还在,都成了个问号。

  现在,萧沉砚身上最大的问题,反而是苍溟!

  从这个结果来看,苍溟与巫族的博弈,显然是胜了。

  但也因此,细思恐极。

  上一个让炎婪头皮发麻的还是巫真。

  萧沉砚的话已足够明白了,他真正要博弈的对手,就是他本身!

  不管是天帝还是天后,他们所能妨碍的,都是些细枝末节,是困于规则中的手段。

  炎婪看了眼萧沉砚,又看了眼由始至终都听乐子不甘的大侄女,咽了口唾沫。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的确是多余了。

  这小两口真要算计起谁来,真会算不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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