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程伟的事,苏云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定,课,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

  上大学之后,他这还是第一次。

  一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大魔头发来一条消息说:

  “我买了一件很漂亮的裙子!”

  他瞬间想起来,是了,陈小姐,他还有陈小姐,遇到这种事情,可以向陈小姐诉说。

  他当即收拾书包,匆匆起身,往陈曦今天上午上课的教学楼跑去。

  清明节一过,阴沉了大半个月的天色又放晴了。

  阳光明媚,照得行道树新长出来的绿叶仿佛翡翠一般;

  温度瞬间攀升,女同学们又换上了裙子,风一吹,轻飘飘的裙子好像天上飘着的云。

  苏云踩着林荫路上太阳照下的斑点,匆匆赶路,却无暇顾及身边晚春的美景。

  穿过几条林荫道,走过几栋教学楼,他很快来到了今天经管院上课的教学楼前面,抬起头往前一看,就见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在那树荫下等他。

  微风不噪,阳光正好。

  那白色长裙的裙摆像波浪一样的飘着,露出了她宛如白玉一般的小腿;她可人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像是一抹阳光照进了他的心灵。

  眼波流转,带着温柔的笑。

  她是这个世界派来拯救他的精灵。

  心烦意乱的苏云一下子就平静了,他匆匆的步伐也变得缓慢了。只是看到她,他整个人就被治愈了。

  他慢慢走过去,将这个白色长裙的少女轻轻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及背的黝黑长发,闻着她的清香,心进一步变得宁静。

  “你怎么了?”

  少女发现他的异常,反手将他抱住,在他耳边轻声问。

  苏云第一时间没有回答,抱着陈小姐好一会后,才说道:“程伟,是程伟的事。”

  他就牵着陈小姐的手,沿着林荫道慢慢的走,进一步解释起程伟的事。

  “我最开始发现程伟不对劲,应该是在上个学期。有一次你让我关注一下程伟的情况,我就跟他聊了聊。聊天中,他突然问起我暑假兼职赚的钱用没用,那个时候我就感觉他有问题。

  “然后,寒假回去,白锦溪说,程伟在网赌,欠了很多钱,让我不要借钱给他。

  “昨天晚上,程伟果然来找我借钱,他说得很可怜、我也想他万一改变了呢,就借了五千给他。他赌了一夜,都输完了。”

  苏云叹了一口气,继续跟陈曦说自己所烦乱的事。

  “我主要是在想,我借给他的五千块钱,会不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他本来输完了,不赌了,结果我借钱给他了,他又赌了;或者,他输完了这五千块钱后,会不会想不开。我是不是把他向深渊推了一把。

  “如果我不借钱给他,是不是会更好。

  “作为朋友,我是不是一早就该制止他?”

  “甚至……”他顿了顿,回头看陈曦,“一开始,我就应该阻止他跟石雪敏表白、谈恋爱。

  “我感觉,如果不是石雪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石雪敏。”陈曦听完苏云的话,一时陷入了沉默。

  上一世,程伟和苏云因为石雪敏兄弟反目,两人都因此一蹶不振,一生颓废,再没有作为,可是,程伟没有碰网赌,把自己的人生彻底拉入深渊。

  所以,这看起来就好像是,是因为她的干预,把苏云带走了,让程伟一个人承受石雪敏的毒害,才导致了程伟如今的境遇。

  也就是说,程伟如今的境况,以及以后将完全毁掉的人生,其实是她一手造成的。

  跟苏云无关,反而跟她有关。

  就好像电影《蝴蝶效应》里面一样……

  想通此中关节,陈曦的心复杂难明。

  最主要的是——

  程伟的现状是她害的,她至少有三成的责任,她的内心充满了罪孽,她很不安,她对程伟很抱歉,可是……

  如果让她再选一次的话,她依旧会选择在高中毕业的暑假,让苏云远离石雪敏。

  程伟和苏云比起来——

  呵!

  有可比性吗?

  她陈曦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大主角,不是什么被选中的要拯救天下的气运之子,她只是一个想和自己所爱的人简简单单的过辈子的小女子而已。

  作为重生者,她不想高官厚禄、没有构建金融帝国,甚至在努力的不改变原有的时间线。

  而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过分吗?

  如果也需要别人遭受苦难的话——

  那就让他们遭受吧!

  其实,在危婉的命运被被动地改变的时候,陈曦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必然会有很多人会受她的影响。

  危婉和程伟只是其中之一,甚至,都不算影响特别大的。

  因为当苏先生决定走科研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有顶级材料科学家的科研成果被她盗走。

  思绪百转千回,内心复杂难明,但陈曦与苏云温柔一笑,轻声说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仔细想一想,你当时的每一个选择是不是都在想怎么帮程伟?最后没有帮到,不是你的问题,而是程伟自己的问题。

  “是程伟自己要跟石雪敏谈朋友,是程伟自己要为石雪敏花那么多钱,是程伟自己要网赌,这些你没有干预他,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些人的命运被改变,是她应该承受的罪孽,而跟苏云无关。

  “……我知道。”苏云叹了一口气,问题他都知道,“只是,我觉得我应该帮帮他的。”

  他帮到了霍霖欣,帮到了韦俊杰,也想帮一帮程伟。

  听到他这么说,陈曦脸上没有了笑,看着他严声问道:

  “你以为你是谁?”

  “什……什么?”这是苏云第二次见到这么凶的陈小姐。

  第一次是打架那次。

  苏云牵着左手,陈曦就把右手伸到了苏云脸上,轻轻摸着,认真说道:

  “苏先生,你只是我的苏先生而已。你也不是什么主角,你也不是救世主。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管不了那么多。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而怪罪到自己身上。你有那么蠢吗?”

  “我……我……”苏云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一帮身边的人,仅此而已。”陈曦继续说道,“而且,不是必须要帮。”

  “……嗯!”苏云点点头。

  陈小姐是自己的女朋友,却也是一位“老者”,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老者,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她诉说,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得到答案。

  站在时间长河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新鲜的。

  到此,关于程伟这件事,苏云心里的烦乱得到了排解。

  ——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力有限,也做不了那么多。

  两人说着话,漫步走到了四运。

  大太阳一晒,四运的草坪就变得干爽了,有很多人正在上面耍玩打闹。

  苏云看到有个男生枕着自己女朋友的大腿在晒太阳,心里一动,就低声跟陈曦说:“我需要一点心理安慰。”

  “嗯?”陈曦早已看破一切。

  “嘻!”苏云笑了一下,就直言不讳,“我想要膝枕。”

  “……色鬼!”陈曦拿手指点了苏云一下。

  但事实上,陈曦还没有拒绝过苏云的请求,包括很多涩涩的请求,只是,苏云太过老实、胆小,不敢要求而已。

  换一个男生,可能她都意外怀孕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苏云真是那种急色、精虫上脑、而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作为重生者,她又不是非他不可。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他。

  他们走到操场边上,沿着台阶坐下,陈曦还拎着裙摆,笑问苏云:“想要光腿的还是隔着裙子的?”

  苏云老脸一红,又怕陈小姐走光,连忙说道:“隔着裙子就好。”

  “胆小鬼!”陈曦笑骂道,“有色心没色胆!”

  苏云只当没听到,侧过身,试探性躺下,陈曦连忙伸手,抱着他的脑袋,缓缓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后脑勺枕着大腿,第一感觉是软,整个后脑勺都凹陷下去,被包裹,然后是弹性,挤压着脑袋,肉肉的感觉。

  鼻间伴随着一股甜香,苏云舒服得呻吟一声,这果然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他睁开眼睛,看向天空,陈曦起伏的胸脯挡到了视线,那撑开白色的裙子和白云一起飘摇。

  似乎,陈小姐的胸变得更大了一些。他应该有不小的功劳。

  但他没敢说。

  他只是叹息道:“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为什么呢?”

  想必,在今天,程伟眼中的世界绝不是他眼中的世界。

  同一片天空,他看到的是阳光,程伟看到的是黑暗。

  陈曦抱着苏云的脑袋,低着头,看着他,眼神温柔。

  晚春、初夏,天空碧蓝如洗,白云轻盈如纱,明媚而炙热的阳光照射,和煦的春风吹过来,操场边上,少女的白色长裙微微拂动,她低下头,如瀑青丝垂在少年的脸上,柔柔飘动。

  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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