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九一愣神,本能地想抽出手,可一对上柳诚有些懵懂的眼神,杀人不眨眼的御隐卫也有些心软了。

  “九,九哥,老国公这是把你当成荣国公了啊!”隐十八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两个人看着柳诚的眼神,这老国公不仅痴傻,好像智商也退化了不少。

  隐九叹了一口气,“我是风哥儿,你要听话,懂不懂?”

  隐十八瞪大了眼珠子。

  他九哥这是改邪归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隐九也不管十八快瞪出来的眼珠子,他对上曾经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国公,他的心也软了一丢丢。

  柳诚像孩子一样乐了,忙不迭地点头。

  这整整一天,隐九走到哪儿,柳诚跟到哪儿,真像个孩子一样。

  中午睡觉,他都害怕隐九不在身边。

  傍黑的时候,柳诚喝了一点粥,隐九哄着他去睡觉。

  这时隐十他们都赶过来了。

  众人到后院看了看老公国后又都聚到后殿,隐十八做好了晚饭,众人便边吃边聊天。

  “老十,明天出山,去买辆马车,我们后天出山,先带老国公去最近的镇子上找个医馆,之后回京。”

  隐十说道:“成,九哥,可给大哥发信了?”

  隐九点了点头,“密信已经发出了,大哥那里很快便会得到消息。”

  众人正说着话,隐九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后殿。

  众人不解,忙放下碗筷,也快速跟了出来。

  一看,原来是柳诚过来了。

  他拉着隐九的手,说道:“风哥儿,我有好东西给你。”

  之后拉着隐九就往后院走去。

  大家也不知道,这老国公要干什么,九哥说他现在的智商等同于几岁的孩子。

  隐十八拿着油灯跟在一边。

  众人走到后边一棵梨树下,柳诚蹲下来,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把小铁铲子用力刨着土。

  不大一会儿就刨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柳诚十分开心,用手将上面的泥土擦抹干净,之后打开了铁盒子。

  面里静静地放着几朵用红绳编的小花,还有用草编的小狗,看年头已经不短了。

  柳诚指着盒子里的东西,磕磕绊绊地说道:“小狗,风哥儿,花,月儿戴,好看。”

  众人秒懂。

  草编的小狗是给国公爷柳如风的,红绳的小花就是给柳夫人,柳如月的。

  “老国公,你还记得他们?”隐十不由问了一句。

  柳诚挠了挠脑袋,愣了一会儿,说道:“记,记得,风哥儿,好好念书,莫让你娘生气。”

  众人听罢这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这老国公什么都不知道了,尚存的一点记忆可能还停留在许多年前。

  京城,荣国公突然从梦中惊醒。

  “大爷,这是怎么了?”徐氏夫人赶忙起身。

  荣国公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梦到爹了,还是小时候,我不好好读书,把娘气恼了,打了我,爹用草给我编了小狗,让我好好读书,莫让娘生气。”

  荣国公说完,一手捂住了脸。

  天知道,他知道一切真相后,心里像被刀割了一样疼。

  他之前所有的怨气都没有了。

  如果之前他还抱怨爹引狼入室,如今他一点都不怨他了,南国大祭司盯上了他,没有大齐氏,也还会有其他的法子。

  “如意,我想去趟南岭。”

  徐氏夫人自然明白丈夫的心思。

  家里人都默默放下了曾经发生的一切,她自然支持丈夫的想法。

  “你去吧,接爹回家来,我把院子收拾好,连生说之前伺候假柳诚的老仆四海过几日也到京了,他说四海知道实情后,老头受不住打击,生生气死过去了,唉,一个南国大祭司让我们这些人受了十几年的罪,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一早起来,荣国公便与仁宗帝告了假,他想去南岭。

  仁宗帝自然理解荣国公,二话没说便同意了他的请求,而且还让隐零安排两个御隐卫跟着一起去。

  因为他们御隐卫有自己的联络方式,这样就很容易找到隐九他们。

  荣国公回府的时候,徐氏夫人已经给他收拾了包袱。

  柳欢平,柳欢颜,柳安安,小沐阳,几个孩子都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大舅舅/爹,我们在家等您和外祖/祖父回来。”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几个孩子这两天为这事也都聚在了一处,假柳诚的事,几个孩子里头,最大的受害者莫过于柳安安了。

  她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过知道真相后,她还是选择了放下。

  荣国公欣慰地点了点头,接过徐氏夫人手中的包袱,带着护卫与两个御隐卫离开了京城。

  走到半路的时候,御隐卫接到了隐零的密信,隐九他们带着老国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御隐卫将消息告诉了荣国公。

  荣国公柳如风心里稍稍有些紧张,喉咙也有些发堵,他难以想象这么多年,父亲变成了什么样子。

  手上紧紧抓着马缰绳,紧抿着嘴唇的荣国公第一次感到了胆怯。

  一边的护卫长看到国公爷有些不自在,小声安慰道:“国公爷,老太爷活着就是好事,您别想太多。”

  荣国公点点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两天之后,荣国公一行与隐九他们遇上了。

  隐九与荣国公说了柳诚的情况。

  并告诉国公爷,老国公把他当成了国公爷,为了稳住老国公的情绪,他只能将错就错,请荣国公原谅。

  他们找到了父亲,又一路这之上精心照料,自己感激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责备他们呢!

  荣国公一抱拳,“辛苦隐九兄弟了,回京之后请众位兄弟到忘忧小酒馆喝酒。”

  隐九龇牙一乐,“卑职替兄弟们谢谢国公爷”

  柳诚此时正在马车上打盹。

  隐九在镇子上找了一位老大夫,老大夫给开了一些补气血的蜜丸。

  这几日吃得又好,心情也舒畅,柳老头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荣国公走到马车旁边,伸手撩起了车帘,往里一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正靠坐在马车的软垫子上打着小呼噜。

  眼前这张脸虽然清瘦,但眉眼与假柳诚渐渐融合,荣国公不由胸口一疼,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国公爷,老国公这些年身体亏空的厉害,卑职在镇子上找了一位老大夫,开了一些补身子的药,回京后还要白老亲自医治一番。”

  隐九在一边小声说了一句。

  荣国公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地上了马车。

  前边不远便是县城,隐十打马先走了,这会已经临近黄昏,隐十先去寻找客栈。

  马车走得十分平稳,车里也铺着厚厚的垫子。

  不大一会儿,柳诚便睁开了眼睛,他一眼就看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一时的无语。

  柳诚有些惊慌,他失声喊道:“风哥儿!风哥儿!”

  荣国公一愣,马上明白过来,父亲不是在叫他。

  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被撩开,隐九趴在车厢口,“老国公,您这是怎么了?”

  柳诚看了看隐九,又看了看荣国公,不解地问道:“风哥儿,他是谁啊?”

  隐九说道:“老国公,您好好看看,您不认识他了吗?”

  柳诚皱了皱眉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伸手还戳了戳荣国公的胳膊。

  也许是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也许是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荣国公想笑,可笑不出来,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不哭,认真写完夫子留的功课,你娘就不罚你了。”柳诚伸手抹去荣国公脸上的泪水。

  “爹!”荣国公哽噎地叫了一声。

  柳诚愣了一下,他看向隐九,说道:“风哥儿,他管我叫爹。”

  隐九温和地说道:“老国公,他就是您的儿子,柳如风,风哥儿。”

  “你也是风哥儿。”

  隐九笑了笑,“老国公,我是护卫,接您回家的护卫,我叫隐九。”

  “你也是风哥儿。”柳诚依然固执地说道。

  “爹说得对,他也是风哥儿,他是小风哥儿,我是大风哥儿。”荣国公轻声说道。

  柳诚十分高兴,拍手说道:“小风哥儿,大风哥儿!大风哥儿,我给你看我的宝贝。”

  说完,他又把小铁盒子拿了出来,献宝一样,给荣国公看。

  “草编的小狗,小风哥儿一个,大风哥一个,你们俩要听话,你娘就不生气了,这头花是给月儿的,我的月儿知道美了,呵呵。”

  荣国公听罢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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