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夜。

  小翠娘拉着杨三,上门给杨三说情。

  “小翠和王毛的婚事,也定了几年了。”面对小翠娘和杨三的求情,王旭东淡淡一笑,说起另一件事。

  霎时间,小翠脸色一变。

  “我看,他们俩年纪也大了,赶紧成亲吧。”

  “成了亲,杨三就是自家人。”

  “上了战场,我也能护着点,不让他去送死。”

  王旭东话音落下,屋里众人面面相觑,听出了王旭东的弦外之音。

  “好啊,好啊。”

  王毛高兴的拍掌,道:“我要娶小翠,我要娶小翠!”

  王毛娘和王大举对视一眼,眼底露出喜悦之意,自然也没意见,忙不迭抿嘴含笑点头。

  只有杏儿……

  她心里叹了口气,望向了小翠。

  作为好姐妹,好闺蜜,她是知道小翠不情愿嫁给王毛的。

  可她作为姐姐,也不能劝,只能沉默。

  小翠娘、杨三都不是傻子,都听出了王旭东的“威胁”,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小翠。

  “翠儿,你救救哥,救救哥。”

  为了保命。

  当着众人的面,杨三给小翠跪下了。

  小翠娘也柔声劝说。

  小翠愤怒的看着众人,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扭头就要走。

  可旋即,就被杨三抱住了大腿。

  “翠儿,你说句话呀,你跟王毛是有婚约的,你俩已经定亲了,你是王毛的未婚妻……”

  “只要你嫁了,哥就能活命。”

  “而且咱家都收人家聘礼了,钱也花完了,不嫁不行啊。”

  杨三恳求说。

  小翠娘也在帮腔,柔声劝说。

  这一幕,只把王家人看得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好端端一张婚事,竟被他们办的,像是“强逼”一般。

  可没办法。

  小翠姿色不差,水灵灵一个好姑娘,怎么愿意嫁给王毛一个“傻子”呢?

  换做他们,也不愿意!

  就在这时,王旭东感觉到,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

  扭头望去。

  发现是杏儿正瞧他。

  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神情,像是劝他开口。

  王旭东笑了笑,认真开口说:

  “有人说,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句话不算错。身逢乱世,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王毛有些憨傻气。”

  “但他可以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也不影响你们结婚生子。”

  “相比那些鳏夫老头,亦或者什么老弱病残。”

  “你已经很幸运了。”

  “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他虽然憨傻些,但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

  “如果你嫁过来,他肯定一心一意对你。”

  “有我们一家人的帮助,你们小两口的小日子,肯定也会红红火火,不必为钱财而担忧。”

  “即使战乱,也不会影响到你们。”

  “你们生几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在乱世里……其实不算差了。”

  “很多人一辈子,都盼望这样的日子,却求而不得呢。”

  王旭东一番话,直接把屋里几个人说沉默了。

  “爱情,很美好。”

  “可是身逢乱世,太奢侈了。”

  “只有现实的冰冷,才是真实的生活。”

  王旭东感慨:

  “当然,你也可以退亲。”

  “可是,正如你哥所说,你们家的聘礼,早已经花完了,再想拿出来可不是个小数字。”

  小翠捏紧了拳头,沉默数息后,道:“我嫁!”

  一滴眼泪,划过眼角。

  “也许,你很久以后会发现,这个决定并没有错。”王旭东感慨,旋即对杨三说道:

  “明天去校场报到。”

  “不想上战场是不行了。”

  “我都要上战场,把你和孬孩儿留在老王集,我睡觉都不踏实,还是跟我走吧。”

  “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你调到我的连里,给你一些照顾的。”

  说完,王旭东摆摆手,就让小翠娘、小翠、杨三离开了。

  “我的能力就这么大。”

  “能保护你们,已经很不容易。”

  “如果小翠嫁过来,我还可以力所能及,照顾他们娘俩。”

  “可如果不嫁过来……”

  “天底下苦命人那么多,我又救得谁来呢?”

  王旭东抬起头,与杏儿对视,柔声说道。

  “不必说了,我懂你……”

  杏儿眸光温柔,甜甜一笑。

  王大举夫妇看见王旭东、杏儿这般郎情妾意的模样,也是抿嘴一笑,流露出满意笑容。

  旋即,就沉浸在更大的幸福中。

  小翠点头了。

  等了这么多年,这丫头终于松口了。

  真好!

  “毛他爹,你说婚事什么时候办?”

  王毛娘兴奋说。

  “越快越好,省的她再变心。”王大举沉声说。

  王毛娘高兴点头,旋即拉着王毛的手,宠溺说:“毛毛,你要娶小翠了,高不高兴?”

  “高兴!娘,我要娶小翠!”王毛咧嘴一笑。

  “好好好,娶小翠。”王毛娘也在笑。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杏儿心里说。

  ******

  有了小翠点头这件喜事,整个除夕夜晚上都欢笑不断,王大举一家五口人吃肉喝酒,好不热闹。

  翌日清晨。

  王旭东穿好军装,翻身上马,在杏儿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远去。

  “回去吧,回去吧。”

  王旭东摆手。

  昨夜,他已经和王大举商议好了。

  这次出发,肯定要跟小鬼子碰一碰,如果侥幸死不了,回来就跟杏儿成亲。

  这一次,再不会有意外了。

  ******

  归德县县城,北校场。

  独立营正在征兵,有十里八乡的年轻小伙,被乡公所所长带领,来到征兵处按手印,拿4块大洋的安家费。

  但今日,负责征兵的排长侯七,却发现了好笑的事儿。

  “你也征兵?”

  “是。”

  “你不是那啥乡公所所长吗?”

  “是。”

  “那你怎么来了?”

  今天出了件怪事,老王集10个征兵名额,冒出来12个人。

  其中一位,还是乡公所所长。

  以致于,当侯七话音落下,附近一众人,全都奇怪的看向杨三,疑惑的打量他。

  “他呀,得罪人了。”

  老王集来的十个小伙里,有人幸灾乐祸说。

  “有你什么事!”

  杨三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只不过,他还没发作,侯七就发作了,猛地一脚踹出去。

  “干啥,当着我面想闹事?”

  侯七摸向腰里盒子炮,恶狠狠地说:“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

  “信信信,长官别开枪,有话好好说……”

  杨三腿软了,连忙堆出笑脸,露出狗腿子模样。

  侯七、赵铁锤几人哈哈一笑。

  “怂了?”

  “怂了。”

  “怂了就好,在我侯排长面前,谁敢不怂?老子一枪毙了他!说说吧,你得罪谁了?”

  “没谁,我妹夫的姐夫。”

  “嗯?有意思,你妹夫的姐夫能耐这么大吗?能把你一个乡公所所长都安排来征兵,看来你们矛盾不小啊。”

  “小矛盾,亲戚闹着玩呢。”

  “你妹夫……”

  “妹夫的姐夫!”

  “你妹夫的姐夫,妈的,关系这么绕吗?他谁啊?说出来,看看我侯排长认不认识。”

  “狗剩!”

  “狗剩?”侯七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与赵铁锤、虾米、钢炮几个挤眉弄眼。

  “他说他妹夫的姐夫叫狗剩,哈哈哈……”

  “这倒霉名字,哈哈哈……”

  “狗剩,哈哈哈……”

  就在这时,杨三身后的孬孩儿,眼珠子一转,提醒说:“哥,王旭东,狗剩现在叫王旭东……”

  “哦,对,他大名叫王旭东。”

  “噶——”

  征兵处一阵死寂。

  侯七、赵铁锤、虾米、钢炮几个笑声戛然而止。

  “噶——噶——”

  侯七恼怒的看去,发现小舅子赵铁锤正打嗝,苦笑解释道:“姐夫,没……岔气了……噶……”

  “不争气的玩意儿。”

  侯七骂了句,旋即看向杨三,眼神发生变化,试探说:“你说你姐夫的妹夫叫啥?”

  “不是姐夫的妹夫,是妹夫的姐夫。”

  看见征兵处的几个国军士兵,包括面前的排长都变了脸色,杨三后知后觉,腰杆渐渐挺起来。

  “王旭东,小名儿狗剩,现在是你们国军连长。”

  此言一出。

  赵铁锤在侯七耳畔提醒说:“姐夫,咱们连座好像的确是老王集的人,昨天回家过年了。”

  “没错,是老王集的人。”虾米、钢炮附和说。

  侯七脸色再变,看向杨三的眼神里,突然浮现忌惮,忍不住询问说:“你咋得罪他了?”

  “他跟狗剩抢女人!”

  杨三正欲开口,老王集的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开口戳穿了杨三的老虎皮。

  “长官,你们不知道,这杨三可不是好人……”

  此时。

  老王集几个年轻小伙,上来七嘴八舌,把杨三干的坏事说了一遍。

  在村里的时候,杨三坏事干尽,经常欺负他们。

  现在,杨三得罪了狗剩,被发落来征兵,他们正要痛打落水狗呢,却不想他狐假虎威,想蒙人借势呢。

  “哦,这么回事儿啊。”

  侯七、赵铁锤、虾米、钢炮听完,忍不住恍然大悟。

  看向杨三的眼神中,忌惮之意散去。

  升起恼怒。

  “妈的,你个狗东西,差点被你唬住。”侯七猛地一脚飞踹,直接就把杨三踹到在地。

  “兄弟们,揍他!”

  侯七一声令下,赵铁锤、虾米、钢炮几个围上来一阵拳打脚踢。

  只把老王集几个年轻小伙看爽了。

  就连孬孩儿。

  眼底都流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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