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听说了皇帝在贵妃那雷霆大怒的消息。

  皇帝与贵妃争吵不是后一回了,可让皇帝恼成这样的,似乎史无前例。

  后宫议论纷纷的,都在猜测贵妃到底因何事惹得皇帝如此。

  皇后握住兰妃的手,推心置腹道:“眼下贵妃禁足,淑妃在宁江别苑养胎,皇上身边没个人,兰妃妹妹可要贴心着点啊。”

  兰妃立刻懂了这话,特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带上天竺的一些小玩意儿,前去乾元宫抚慰圣心。

  在去乾元宫的宫道上,兰妃瞧见不远处走来的人影,目光一凝,问身旁婢女:

  “那可是宴将军?”

  婢女道:“兴许是的。”

  能在宫中戴着佩剑来去自如,且穿着奢贵一看就是个主子的,便只能是宴清风了。

  兰妃扶了扶发簪,唇边捻起一抹嫣然笑意,迎上前去。

  “将军这是记挂着贵妃,才入宫来瞧瞧吗?”

  宴清风目光淡淡的从上到下将兰妃扫视了遍。

  他听说天花之事跟兰妃有关,但大概碍于天竺的缘故,终究也没伤到如意,父亲和皇帝都没追究。

  她是怎么敢,还来拦他的路?

  兰妃从他寡淡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不得了的口吻道:“后宫里都传遍了,皇上为了淑妃,对贵妃发了好大的火呢。”

  宴清风面无表情,“谣言止于智者。”

  兰妃继续煽风点火:

  “说来也挺叫人唏嘘的,贵妃本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这有了淑妃之后,贵妃的境遇竟沦落到如此。皇上真是对淑妃宠爱空前啊。”

  宴清风道:“淑妃长得好看,爱她不是很正常?”

  这兰妃言下之意他听得懂,无非是在挑唆,引他将贵妃被罚一事迁怒于淑妃。

  兰妃没听出他言语对淑妃的维护,又道:“她若只是讨皇上欢心,那也罢了,可淑妃是个妒妇,几次三番的容不下贵妃,把这后宫都弄得乌烟瘴气的。我还听说,关雎宫的天花,跟淑妃脱不了干系呢。”

  她这番话一气呵成,自然得很。

  宴清风微眯起眼,轻嗤道:“穿成这样来拦我路,是想跟我私通?”

  兰妃被他的直白惊红了脸,环视四周后,确定不会被人听到,才轻声说:“将军,这,这不太好吧?”

  “确实不好,”宴清风漫不经心的道,“你长得不如贵妃,更不如淑妃,我实在提不起兴致,麻烦你让一让,不要勾引我。”

  他从来是知道怎么羞辱一个女人的。

  竟然来他面前说卓明月的坏话,这不是送上来找骂?

  兰妃一噎,涨红了脸。

  “我没有勾引你!将军怎能如此辱我清白!”

  宴清风淡淡“哦”了声。

  “我说话向来如此,若是伤到了你,你忍一下。”

  兰妃气得面红耳赤,也只能往侧让开一步,给他让开了道。

  宴清风迈开长腿要走。

  兰妃仍不死心,“将军,我只是想告知你淑妃做的歹事,难道将军不想替贵妃讨个公道吗?”

  宴清风停步,却没回头。

  “天竺派你来搅这趟浑水,当真是败笔。”

  兰妃脸色滞住,没有再追上前去。

  -

  段以珩许久不曾觉得如此疲惫。

  一本奏折,短短数行字,半柱香的时辰才看完。

  第二本,大篇幅夸赞宴瑾安的治水之功,奏请封赏。

  宴瑾安,是宴如意的长兄,

  段以珩怒上心上,猛地将折子掷出,砸在了从门口而入的宴清风脚边。

  宴清风捡起地上的折子,打开看了眼。

  他走到案牍前,把折子放在皇帝眼前。

  “你是不是盼着治水失败,治宴瑾安个渎职之罪,如此才好?”

  段以珩往宽大的檀木椅上一靠,轻蔑道:

  “宴瑾安的举措只是借鉴前人,算不得什么大功,这番治水派谁去都能办成。”

  宴清风摊开他面前的奏折,从他手中抽出墨笔。

  蘸了墨,在折子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准”字。

  完事儿搁下笔,云淡风轻道:

  “这个皇帝,换谁来也都能做。”

  段以珩双目一睁,猛地一拍桌子,震起几本奏折。

  “宴清风!”

  宴清风无喜无怒的看着他,“还有哪些折子不会批,我来。”

  段以珩怒视他良久,忽然意味不明的笑笑。

  “当爹了,高兴么?”

  宴清风心头一怔,面上却是一片冷漠之色。

  “你在胡说什么?我去哪里当爹?”

  段以珩意有所指道:“让朕的妃子给你怀孩子,你真有能耐。”

  他知道了,他到底是知道了。

  宴清风联想到今日一大早卓明月就离开了宁江别苑,看来,是皇帝发现事有蹊跷,才把人押回入宫。

  “你别动她。”

  段以珩笑了起来。

  这是承认了。

  兜了一大圈,他竟然喜欢自己的堂妹,还为了让堂妹对自己死心,安排了卓明月,演了一出长达大半年的戏。

  宴清风脸色冷下来。

  既然事情败露,他便不能再让卓明月留在宫里,他得立刻马上把人带走。

  他转身往外走,段以珩不紧不慢的道:“你若擅闯去见她,她和那个孽种会被当即射杀。”

  “你敢动她,”宴清风目光极冷,裹挟着杀意,“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段以珩拿着那本奏折走到三支盘筒灯旁,引了火。

  火苗渐渐吞噬了大半本册子,包括宴清风的那个“准”字。

  他放手,残余的纸张就着火,缓缓落地。

  “她作为妃嫔,与人苟且是为死罪,朕理应处死她。但你若交出飞豹军的虎符,朕可以放过她,送她出宫。”

  飞豹军是宣王耗费十数年训养打造的,迅疾如豹而得名,如今对宴清风唯命是从。

  段以珩回到檀木椅上坐下来。

  “你不必急着给朕答复,那孽种的命朕暂且留一日,若一日后你还不曾想好,朕便依宫规处置了。”

  -

  宴清风在房里床上枯坐到大半夜,脑中一片混沌没有主意。

  便让人把土豆叫了来。

  “卓明月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

  他一开口,土豆就愣住,“将军,你是不是做美梦了?”

  宴清风瞪他,“现在的问题是,皇帝发现了这个事,他拿卓明月威胁我,要我交出飞豹军。”

  土豆睁大了眼。

  “将军,这,这……要不你先醒醒?”

  卓姑娘怎么可能怀主子的孩子,月份摆在那里,怀上的时候主子都失忆了。

  这要不是货真价实的皇嗣,皇帝能不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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