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明月睡到了日上三杆才醒过来,醒来时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疼。

  身上被碾过似的。

  尤其双腿,又酸又麻,并拢都费劲。

  春桃服侍她更衣,不敢抬头看她颈下红痕。她肤白,那些红痕就尤为刺目。

  “太后,摄政王亥时就走了……”

  春桃低着头,底气不足的提这一句,却显得太过刻意了些。

  然而卓明月虽醉后迷糊,可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都能回想起来。

  他抱她入怀中,肌肤相贴,哄着她说睡吧,不弄了。

  可她又被折腾醒来,发现他仍压在身上。

  就这么来回折腾,直到天亮之际,他才意犹未尽的溜了。

  起码是寅时末了吧。

  他溜前还在门口交代侍女。

  “告诉太后,本王亥时就走了。”

  他做贼心虚,不敢让她知道他多留了这么久。

  ……

  卓明月下了朝,径直去勤政殿批折子。

  宴清风先她一步,他已在案牍前,正细读一册文书。

  从前他不做这些细事,摄政王这个位置,叫他不得不静下心,性子也改了不少。

  卓明月坐下来。

  她翻来一本册子,目光定住。

  这折子不是那些无谓的零碎琐事,是正儿八经的赈灾提议。

  宴清风道:“你该担更多事了。”

  他说话时候,回避了她的目光。

  卓明月翻看着手中折子,淡淡道:“今早我喝了避子汤。”

  宴清风身子一僵。

  显然他干的那点事瞒不过,他居然还希望她把醉后之事忘得干干净净。

  “昨晚你没推开我。”他厚着脸皮给自己找补。

  卓明月扶额。

  她不是来做无谓的追究的。他一没法负责,二给不出什么补偿。

  只是告诉他,她喝了药了,不必有后顾之忧。

  宴清风见她不说话,又画蛇添足的说:“我也没娶妻,我们做这事没什么不合理。”

  卓明月置若未闻,她提起墨笔,在折子上写下批注。

  她突然道:“巫马陵邀我同游九重山。”

  是上朝之前,巫马陵给她传的话。

  宴清风脸色一沉,“拒了。”

  卓明月斟酌道:“夏朝与扶风国交好,我就这么拒了,难免落人口舌。”

  边关正与西越恶战,眼下威名要立,外邦也要交好。低一时姿态,可保一阵天下安宁,自然是值的。

  宴清风皱眉,“他不纯粹。”

  不管是行为还是眼神,宴清风都觉得巫马陵不对劲,对太后的针对太过明显。

  他就知道这人还要出幺蛾子。

  让太后作陪游山,真是天大的脸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个节骨眼上,哪个是纯粹的,”她眼也没抬的说,“你纯粹?”

  宴清风仿佛挨了一巴掌,脸又疼又麻。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她去跟巫马陵游山。

  “你是太后,和外邦皇子私下相处,算什么样子,你名声不要了?”

  卓明月甚觉好笑的笑了一声。

  “名声,我哪来的名声。”

  这东西她并非不想要,可实在要不起。

  宴清风一噎,缓缓道:“总归你身为太后,屈尊降贵去迎合扶风国皇子,实属不该。”

  卓明月道:“秦宣太后还与义渠君私通,与其育有两子,史却称其于大秦有功,何故?”

  “她色诱义渠君杀之,灭秦国心腹大患,自然有功而无过,”宴清风说完,顿了顿,面色越发拧巴,“你想效仿秦宣太后?”

  这他决不允许。

  “当然不是。”

  卓明月自认没秦宣太后那么大能耐,且扶风并未与夏朝交战,还没到非得将扶风国视为眼中钉的地步。

  “我的意思是,为天下而屈尊降贵,这不可耻。”

  宴清风还是说:“不行。”

  卓明月就料到他不会同意的。

  “那就你去吧,抽出半日功夫陪他游山。”

  她本也没打算自己去,否则也不会来告知他了。说这么多,便是叫宴清风去周旋骤。

  这巫马陵还是扶风国最受器重的皇子,这样远道而来,无论什么目的,夏朝不好好招待确实会落人口舌。

  “忍耐着些,”卓明月叮嘱道,“没必要同他争什么口舌。”

  “嗯。”

  宴清风应了声。

  殿门敞开着,微凉的秋风阵阵拂来。

  近旁的白釉青花樽中供着一枝新折的木丹,淡香清远。

  勤政殿位在高阔之处,然殿中深阔,光线依旧有些晦暗不明。日头再偏西些,就照不到这两张案牍。

  他批完几本折子,侧首看向她。

  “昨日为何喝酒?”

  卓明月头也没抬,“你没好处?”

  宴清风摸了下鼻子。

  “我想干点事,你没喝酒也拦不住。”

  “嗯,”卓明月说,“这倒是。”

  她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情绪,宴清风分辨不出她对于昨晚的事,有没有生气。

  眼下看来,她不太在意。

  话说回来,昨日她被灌酒之时,他心里多少不痛快。

  “你女流之辈,推却几杯,也在情理之中。”

  卓明月眸色沉沉道:“他当着众人面造我谣,便是要我失态,我偏不以为意,还要欢愉痛饮,叫众人知道我儿百天宴,我心里高兴得很。”

  巫马陵怀揣恶意,那她眼下唯一的对策,便是叫他这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不发怒,不慌乱解释澄清,此事被便如石击湖面,石头沉底,湖面很快恢复风情浪静,宛若这波澜从未出现过。

  那么失望的,便是巫马陵了。

  这奏折批阅得久了,沉重的宽袖压得她手臂酸胀,她另一只手去拖着腕部。

  宴清风注意她掩饰的疲态,“怎么不去换身常服?”

  卓明月很自然的说:“平日里要去给溯儿喂奶,才顺道把衣服换了。今日这奶没法喂,便直接过来,省得少走一趟。”

  宴清风这才想到她喝了药是不能哺喂的,这两日都不能喂,那她必然得吃痛。

  他自告奋勇,“这事我有错,你到时候堵得疼,我来……”

  “不必,”卓明月说,“已经传婆子进宫了,她会住在宫中两日。”

  宴清风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听人说民间的夫妻,这些事都是孩子爹爹给解决的,他想尽这份力,却总是困难。

  她如今与他相敬如宾,不太会冷眼相对。

  但就是有一种无法跨越的隔阂感,叫他们明明就近在咫尺,又似乎相距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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