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风召见了周晚莹。

  他认为周晚莹说话,在卓明月那里能占莫大的份量,若是周晚莹开口,必然能说服卓明月。

  周晚莹听他说了来龙去脉,心想,青菱看着挺正经一人,原来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分明她告诉青菱的时候,认真交代了,千万别告诉宴清风。

  毕竟这是明月要给他的生辰礼啊,提前拆了,那叫怎么回事。

  “不是,她要留下孩子,总会留下来的,她要不想生,谁说也没用啊?”

  “你说有用,”宴清风离她三步远,很疏离的距离,“你若有办法让这个孩子留下来,我必然给你好处。”

  什么好处?

  周晚莹想了想,她又不缺金银财宝,她什么都缺不缺。

  “给我个女官做做?”

  宴清风思虑须臾,便道:“可。”

  ……

  周晚莹思来想去的,觉得自己太不地道,跟骗官做似的,到底跟卓明月坦白了此事。

  卓明月只是说:“你想做女官,怎么不跟我说?”

  周晚莹自然不会说,她讨了,卓明月肯定会给她安排,但讨个官做总归也不光彩。

  若不是宴清风非要给她好处,她才不会顺口说想做官。

  “经商,做女官,我都喜欢的。”

  “那就先看看,他给你什么官位。”

  卓明月点了点她鼻尖,“不负其职,便没什么不合适。”

  ……

  是夜。

  宴清风落寞坐在床边,憋了半天,才说道:“城里出了件事,你听说了没?”

  “什么事?”

  长安城每天层出不穷许多事,卓明月听都听不过来,完全不知道他说哪件。

  “有个官员的儿子,是家中独苗,二十好几的年岁了,他媳妇怀上了,却喝了堕子药,他心疼孩子就想不开,抑郁而终,年纪轻轻人就没了。”

  宴清风深深叹息,“如今他媳妇日日在家以泪洗面,你说这事可惜不可惜?”

  卓明月看他一眼。

  “那媳妇为什么要喝堕子药?”

  什么原因,宴清风哪里知道,本就瞎编的事,再追根究底,他就编不下去了。

  “大概是夫妻感情不够吧,等到男人死了,他媳妇总算看明白了自己的心,哪知已经追悔莫及了。”

  “悔什么?”

  卓明月思来想去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年纪轻轻做寡妇,不用再生娃,不用伺候男人,家里也不是没钱花,有什么不好的?”

  宴清风一愣。

  卓明月说:“她会不要孩子,必然是心里没那个男人,何谈后悔。”

  宴清风就呆坐在床边,直到她沐浴完回来,躺进被窝里,他还在那呆坐着。

  从始至终,她就没有说过心里有他。

  她同意跟他在一起,到底是你情我愿,还是将就?

  卓明月有了身孕后容易疲乏,轻易便困了,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他还坐在床尾。

  她顿时被吓清醒。

  “你干什么?”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跟个石雕一样,搁谁不得吓一跳。

  宴清风双肩拉垮,低垂着头,“我今日见了周晚莹。”

  这事儿,卓明月知道的,周晚莹一五一十告诉她了。

  “嗯。”

  宴清风探究的目光看向她,“私下见的,孤男寡女,就我们两个人。”

  卓明月茫然“哦”了声。

  宴清风看不到她有半点特别的反应,眸色一黯。

  “我们如此不避嫌,你也不会追究?”

  他跟周晚莹有过婚约,怎么卓明月就没有半点醋意?

  若是心里有他,断不会是这反应吧。

  “我又没疯,乱追究什么。”卓明月蹙眉,“你也少胡说八道,伤了人家姑娘名誉。”

  宴清风黯然转眸。

  缓缓后,他又故意说:“我要让周晚莹做女官。”

  他对别的姑娘好,她总该不高兴了吧。这平白无故送个官做做,搁谁家的媳妇能不多想?

  既然说到此处,卓明月坐起来,认真同他讨论。

  “给什么官位,你想好了吗?我总觉得户部的账做得不漂亮,田赋数目总对不上。要不让晚莹进户部,先让她适应适应。”

  宴清风牵了牵唇,哑口无言。

  他有点愤怒地脱鞋袜,宽衣,再用力掀开被褥。

  整个人钻进被窝里,连头也埋里面,被褥拱得跟龟壳一样。

  卓明月叹口气。

  她知道这个男人在气什么,可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你都应允了官位,晚莹肯定来劝我留下孩子,我能不知道来龙去脉,还吃这档子飞醋吗?”

  “我吃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啊?”

  宴清风闷在被子里,道:“你说实话,若是我跟别的女人真发生点什么,你在意不在意?”

  没发生的事,有什么好设想的?

  卓明月真觉得他挺无聊的。

  “我当然不希望你跟别的女人有什么。”

  宴清风掀开被子,眉眼带笑,“你在意的?”

  “当然,”卓明月怎么想便怎么说了,“你有了别人,那自然会再生子嗣,同母所出都会为了权势手足相残,何况同父异母,那更加是争破头的。”

  宴清风的笑容僵在脸上。

  “就只为了这些?”

  自然还有别的缘由。

  如今她的地位,还不是因为她是“唯一”,一旦打破这局面,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但这个缘由,卓明月就不说了。

  宴清风属实高兴不起来。

  就没有那么点缘由,是想独占他?就像他想卓明月满心满眼都是他一样。

  她永远都在权衡利弊,就没有那么一刻,冲动的只是为他。

  卓明月伸手摸摸他的耳朵。

  “都是两个孩子的爹爹了,还这么幼稚。”

  两个孩子?

  宴清风眼中一亮,磕磕巴巴不知所措的说:“你愿意,你愿意生下来了?你,你不会不要这孩子?”

  她“嗯”了声。

  宴清风上半夜忧心忡忡得睡不着,下半夜兴奋得睡不着。

  卓明月睡得昏昏沉沉的,还总感觉到有一只手老来摸她腹部。

  他人还钻到被子里,亲吻她的小腹。

  “是闺女吧?”

  “闺女,我是你爹爹。”

  卓明月忍不住说:“万一是个儿,他听你一口一个闺女,会不高兴的。”

  宴清风摸着她肚子,一本正经的说:“肯定是闺女,都不踢我的,那么乖。男娃从小就皮,在肚子里就闹腾,肯定不是男娃。”

  卓明月无言以对。

  “这才一个多月大,踢什么踢?”

  宴清风斩钉截铁的说:“肯定是闺女。”

  “男女都一样,”卓明月拉开他,“明日还得早朝,我再不睡就起不来了。你要不想睡,就出去。”

  宴清风这下子老实了。

  老老实实的躺在边上,管住自己手脚,忍住不去抱她。

  但,这事实在太高兴了。

  怎么还能睡得着?

  他轻手轻脚的穿了衣服和鞋袜,出去就把睡大觉的土豆喊起来。

  “我要当爹了,明月有喜了。”

  土豆睡得正香,被火急火燎的喊醒,以为出了天大的事,主子劈头盖脸却是这一句。

  “哦,恭喜主子。”

  他心想,又不是第一次当爹。

  但是宴清风高兴得紧,拉着他硬是说到了天亮。

  他们双双坐在台阶上。

  土豆听着他从闺女满月说到闺女出嫁。

  说到出嫁,宴清风不禁怅然,仿佛那码事已经近在眼前。

  土豆清咳道:“不一定是个闺女吧?”

  宴清风说:“就是个闺女。”

  土豆干巴巴的笑。

  “有了儿子,总归想要闺女的。”

  是那么回事,也不止那么回事。

  这两年他被溯儿打了好几回,要是有了两个儿子,打他的小兔崽子便又多一个了。

  宴清风突然问:“你什么时候成家?喜欢哪家姑娘,我给你撮合。”

  月亮西沉,天边泛出了鱼肚白。

  土豆望着远方愈来愈艳的霞光,笑了笑。

  “不急,等遇到两厢情愿的姑娘再说吧。”

  男女之情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不伤大雅。

  无论如何,此后余生总归志得意满,不留遗憾。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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