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的焦明,在行为与心态上都极为废物。

  “明明下一轮就有机会打出完美结局,下一轮不行就再下一轮……千轮万轮,总能成功,你却偏偏要把命留在这第三轮里!”

  赵思怒骂着这个废物!

  根本不像金天帝,也做不到用宏观的视角去看待模拟。

  但赵思又理解这个废物的心态:

  因为对焦明而言,从来没有什么模拟,只有一世又一世的真实经历。

  赵思让他纵容屠戮,以求得下一世的完美,但他却做不到。

  这就像是一个人接到了“神的指引”,神告诉他屠戮世人就可以换得下一世的和平安宁。

  就算神说的是真的,难道这个人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拿刀在大街上乱砍吗?

  那多少是有点心理疾病。

  下一世自然会是真的,但这一世也不是假的,与其说二者是“前世”与“后世”,不如说二者是平行世界的关系:

  你要屠杀这个世界,去换取那个平行世界的完美吗?

  如果要,那平行世界的人们自然会感激你的无量功德,但伱又要如何去面对这个被你屠戮,当了牺牲品的世界呢?

  对超然存在而言,除了最后的完美世界,之前的所有世界都没有意义,甚至连那个完美世界也是“假的”,因为祂并不生活在任何游戏世界中,一切都只是游戏。

  但焦明是个活人,他活得很明白,他做不到为了下一世的完美而牺牲这一世,如果一定要牺牲,他会选择赔命。

  第二世中焦明赔了命,但真灵却再度重生,对他而言,他觉得自己欺骗了第二世中的所有人。

  所以,当第三世再次牺牲了别人,心态已经苍老的焦明,决定不再欺骗所有人,也不再欺骗自己,果断走向真正的死亡,从此终结这场充满牺牲与自我麻痹的所谓轮回……

  “你这样的自我牺牲,根本没有解决矛盾,充其量只是比原本少死了一些人。”

  “用自己的不灭真灵,去换取少死一些普通人……你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赵思怒其不争!

  【用普通的自己去换取更多普通人的存活……对他而言,其实很划算,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高贵。】

  【而且你看,你又把焦明从普通人中独立了出来……】

  “我……”

  让它这么一说,赵思不禁语塞。

  良久才默默地问:

  “所以……他的真灵够吗?万一比祖龙少……”

  【不仅够,甚至超了不少……一向自视普通的他,这回又低估自己了。】

  “……”

  赵思深吸一口气,只能无奈地看向屏幕:

  “那就……等他上路吧……”

  为了解决无法解决的矛盾,焦明做出了最简单的选择:

  既然主角是他,一切绕着他转,那只要他死了,以后的轮回世界就不会存在,就不会有下一世、下下一世的牺牲。

  解决无法解决的矛盾的最好,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矛盾的主体一开始就不存在……

  “既然一切从他开始,那就一切从他结束,这最后一个不完美的世界,反而比之前任何一个世界都更加完美……至少,少死了那么多人。”

  “系统,焦明的轮回剧情真的没有解法吗?”

  赵思忍不住问:

  “难道牺牲本就不可避免?”

  【是的,以当前条件,无论焦明如何微操,也永远解决不了牺牲的必然性。】

  【焦明没有这个能力,玩家也没有这个能力……】

  见得官方认证的赵思,这下只能垂头丧气了。

  “只是……”

  忽然间,赵思又想到了什么:

  “如果他死了,和他结婚的祖凤又要怎么办?”

  ……

  “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办?!”

  玉京山上,面对即将新婚的焦明,鸿钧同样忍不住问道。

  焦明的牺牲之念,对他这个聪明人而言并不难猜:

  一向胆小的焦明突然之间大着胆子要和祖凤结婚,这一看就有问题!

  还有那句:【道友你一定会成圣的。】

  成圣?怎么成?离天道成形还差了足足一个祖龙呢!

  祖龙身为盘古真灵的三大主要继承者之一,它一条龙的真灵就抵得上亿兆普通真灵,这种庞大的需求缺口,焦明凭什么填补?

  毫无疑问,只能是用他自己的真灵!

  “道友,我的真灵够吗?”

  焦明没有回答鸿钧的问题,只沉默了一下,而后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见焦明刻意转移话题,鸿钧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耐着性子告诉了他:

  “……三祖继承了盘古真灵的主要部分,而其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它们能够各自点化一类生灵。”

  “我虽不知道你有多强的真灵,但既然你说你也能点化生灵,而且可点化种类远比三祖的单类要多,那就说明你的真灵很强,起码不会低于祖龙。”

  焦明闻言一笑:

  “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个鬼!”

  爆躁的鸿钧终于一把捏住他的领口,破口大骂:

  “你又想死是吧!你又想像前世一样自尽是吧!你给我活着!!!”

  鸿钧终于全身心地明白了前世自己究竟有多破防了:

  这个心态脆弱到难以想象的家伙,居然只因为死了些野草,就要一个劲儿的寻死觅活!

  踏马的,谁家天生神圣是这个破心态?!

  连普通生灵也没你这样的!

  焦明摇摇头:

  “活不了……”

  “你!!”

  焦明忽然道:

  “道友,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真正的秘密吗?你既然把盘古残念的秘密告诉了我,那我也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不管鸿钧如何爆跳如雷,焦明都只是缓缓把自己憋了三世的秘密告知了他:

  从三世轮回,到自己天生身负的任务,再到那超然存在的“另一个自己”……

  鸿钧本来不想听,但听着听着,他就逐渐愣了,看向焦明的目光也变得极其复杂。

  沉思了片刻,鸿钧犹自不敢相信地问:

  “你的轮回重生,真的是因为要解决牺牲的问题?”

  “是。”

  “真的有一个超然存在,一直在对你下达指令?”

  “真的。”

  鸿钧一脸懵逼:

  “那你为什么不听他的?他都能让你三世轮回了,那说明他真能让你完美解决一切问题啊?你为什么不去实现完美呢?”

  鸿钧不理解,既然那个超然存在想让焦明去实现完美,那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去才对啊?总不能非要抱残守缺吧!

  自我估摸了一下,鸿钧觉得如果被选中的人是自己,那自己根本要不了三世,就直接打出完美结局了。

  反正一切责任都在下达指令的超然存在身上,祂也有无限的机会去承担这些责任,而自己只是个跑腿办事的工具人,啥也不用背,那只管抱大腿不就行了?

  越思考,鸿钧就越觉得焦明……废物!

  怎么非要选一个如此废物的人来当主角呢?

  可焦明却认真地看着他:

  “你也认为,我应该放弃这一世,去寻求下一世的完美?”

  鸿钧不解:

  “那不然呢?总会完美的啊!”

  “完美吗?”

  焦明喃喃自语:

  “我的下一世再完美,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你觉得,下一世的鸿钧还是你这个鸿钧吗?下一世的祖凤还是她这个祖凤吗?下一世的万灵还是真实生活在这一世中的万灵吗?”

  焦明的一连串问题,把鸿钧问懵了,仔细一想,便是震惊:

  对啊,为什么自己的世界观要跟着超然存在一起走呢?

  祂又不在乎前后两个洪荒是不是同一个洪荒,对祂而言,在最后一个完美洪荒到来之前,所有洪荒都只是同一个洪荒,没有区别。

  反正人名还是那些人名,行为还是那些行为,剧情也还是那些剧情。

  但对真实生活在这个洪荒上的生灵而言,可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我只是我,不是前一个“我”,也不是后一个“我”,所有的我,都是一个又一个独立的个体。

  所以,你要去为后一个“我”打出完美结局,和这一个我有什么关系?

  大家本质是不同的人,只不过因为同一个剧情与同一个名字,而被超然存在视为同一个东西而已!

  牺牲我,去拯救“我”?

  这和把本体杀了,然后去把克隆人扶正,让他顶替本体的身份,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有点抽象,而是过于抽象……

  在惊觉这个细思极恐的逻辑之后,本来无所谓的鸿钧不由满头大汗:

  果然,自己凭什么敢和超然存在使用同一套三观?!

  焦明身为主角,自然可以不用去管每一世旁人的生死,因为死的又不是他。

  但当以一个此世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情时,恐怖的感觉就来了:

  主角要杀了他们的本体,然后去和另一群克隆人嘻嘻哈哈……

  关键是,焦明真要是那么做了,他也不需要付出任何实际代价。

  而在这种本来可以没有代价的选择中,他却选择了拒绝……

  不仅拒绝了完美,甚至为此甘愿放弃自己“天生主角”的生命与光环,从此以一个最为普通的身份,默默死在这最后一次不完美的轮回中。

  鸿钧看向平静如常的焦明,眼中的感情越发复杂了……

  废物?

  幸好他是个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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