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待卫君孺心情忐忑的从外面进来,打过招呼稍微坐定了之后。

  卫青方才从怀中取出那封加急送回来的战报,大大方方交到夫妻二人手中: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二人还是先看看西羌传回的战报吧。”

  “好……”

  接过战报的同时,公孙贺和卫君孺的心脏又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而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给予对方一些心理上的支持,然后才用舌头润了润嘴唇,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那封战报。

  结果只看了几个呼吸的功夫。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公孙贺已是惊得直接跳了起来,这次不只是茶杯,连带放置烹茶器具的小案都一起不慎撞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不过公孙贺此时哪有功夫在意这些,甚至连起码的礼节都忘了。

  就这么当着卫青的面大吼大叫起来:

  “假的!一定是假!”

  “这个逆子竟如此胆大妄为,连军功都敢虚报,还虚报的如此夸张,如此离谱,就算是编也没人敢这么编啊!”

  “难道这个逆子不知道虚报军功是要诛族的么,他这是要害死我全家吗!”

  “噫——!”

  听到“诛族”二字的时候,一旁原本就已脑子一片混乱的卫君孺更是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气直接顶进脑子里,眼前一黑就仰面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大姊!”

  公孙贺和卫青见状都是大惊,连忙上前将卫君孺扶住。

  如此两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折腾了个满头大汗才好不容易将卫君孺唤醒过来。

  此刻就连卫青都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直接给他们看这封战报了,若是自己来说或许还能让这个大姊更容易接受一点,总好过公孙贺在这里大呼小叫,险些将大姊送走吧?

  他虽然的确觉得应该给他们个教训,教他们明白今后该如何管束儿女。

  但他这大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真要因此吓出什么事来,他怕是也良心难安。

  哪知卫君孺才刚转醒过来,眼泪便立刻又流了出来,死死拉住了卫青的手哀求起来:

  “卫青,卫大将军,大姊此生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便拉下脸来求你一回。”

  “如今只有伱能救我这一家了,你就看在大姊的份上,想个法子救救我们吧!”

  “敬声教我与公孙贺娇惯坏了,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是他罪有应得,大姊不敢再求你救他,你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了大姊也不敢再说什么。”

  “可是我们还有这么一大家子要活啊……卫青,卫大将军!”

  公孙贺见状也连忙跪在卫青面前,不顾身份的磕起头来:

  “大将军,姊夫哥给你磕头了,你就救公孙家这一回吧。”

  “姐夫哥对天起誓,今后家中儿女定当严加管教,绝不会再出公孙敬声这样的逆子!”

  “你今日能来通报这个消息,想必也是不忍看公孙家受到牵连,你的恩德姊夫哥铭记于心,求你给我们指条生路吧!”

  “……”

  看到这一幕,卫青也是有些傻眼。

  他虽然看到战报的时候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但回想起来似乎也没这么大反应,最多只是愣了不到半个时辰。

  不过貌似如此也正好起到了给这位姊夫哥和大姊一个教训的作用。

  于是卫青终于露出一个平日里不多见的温暖笑容,放缓了语气对二人说道:

  “姊夫哥,大姊,你们是不是误会了,这战报是真的,哪有虚报战功的事?”

  “是真的?”

  公孙贺与卫君孺的哭声顿时停滞,但依旧面面相觑,不敢轻易相信。

  “自然是真的,姊夫哥,你也不是没领过兵,你会不知道军中的规矩?”

  卫青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公孙贺反问,

  “这回公孙敬声不过是个校尉,他哪有呈递战报、虚报军功的资格?”

  “再者说来,这回领军的李息和徐自为你又不是没打过交道,这两个人素来以谨小慎微著称,就算公孙敬声有胆量和能量串通他们,你就没想过,李息和徐自为有胆量送回这么一封你们都觉得夸张离谱的战报么?”

  “何况这回还有太子去做中监军,军中又有那么多将士看着。”

  “谁敢在这件事上作如此离谱的假,难道他们就不怕陛下也心有疑虑,回来之后召见太子和军中的将士仔细质询么?”

  “……”

  公孙贺与卫君孺闻言又是一怔。

  随后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久之后又变成了惊喜,连声点头:

  “对对对,大将军说的对!”

  “方才是我关心则乱了,一时之间竟没想明白这些关节,李息和徐自为的确没有这个胆量,公孙敬声也没有这个能量,这战报八成、不不不,肯定是真的!”

  “如此说来,我的儿子非但没有战死,竟还立下了这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功?!”

  “可……大将军,都说知子莫如父,我如今怎么感觉一点看不懂这个逆子了?”

  “就凭他,上了战场不尿裤子就不错了,怎会立下如此奇功?”

  “就算大将军为他作保,还有战报为证,我也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也太……太……太……教人难以置信了吧?”

  “难道我公孙家的祖坟冒了青烟,今日也要出大将名将了?”

  卫青只是笑了笑,做出一副淡然模样道:

  “呵呵,难道当初去病随军出征时,你们想到了他一战便可封冠军候?”

  “那倒也没想到,谁能想到……”

  公孙贺与卫君孺摇头,谁能想到这些事,谁恐怕就是神仙了。

  “但这一回,恐怕有人早就想到了。”

  “大将军说的是谁?”

  “此人也是你们的外甥,你们不妨猜猜。”

  卫青此时竟还来了卖关子的兴致。

  “外甥……”

  公孙贺与卫君孺再次面面相觑,沉吟了许久之后,忽然锁定了一个人,

  “大将军说的,不会是太子吧?”

  似乎只有这种可能!

  这次公孙敬声会成为这个先登校尉,便是源于太子刘据在朝会上当众拿出来的那道“军令状”。

  而事后他们也特意询问过公孙敬声,心知公孙敬声当时立的根本就不是“军令状”,是刘据篡改了上面的内容,强行将其逼上了战场去做九死一生的先登校尉。

  那时他们心中对刘据还有不小怨气,卫君孺甚至还去找卫青和卫子夫哭诉求情。

  但经卫青这么一提醒。

  他们方才猛然醒悟了过来!

  难道太子一早就看出了公孙敬声身上的天赋与潜力,竟是在用这种办法帮他们一家,免得公孙敬声在他们的娇惯与纵容中埋没?!

  ……

  一个多月后。

  征讨西羌的大军终于抵达茂陵附近。

  此处距离长安已经不远,大军是绝不可能开进长安的,便在这附近驻扎下来听候旨意。

  与此同时,刘彻也已经提前派了大将军卫青和丞相赵周前来迎接犒赏。

  一车一车的酒肉运进了军营,全军将士可以开怀畅饮三日。

  而刘据、李息、徐自为以及一干校尉则在喝下一杯御赐美酒之后,带着自己的随从率先返回长安家中,洗香香之后再换上朝服进宫参加傍晚刘彻在宣室殿为他们举办的庆功宴。

  此时刘据也已经在数日前,正式从一个十六岁的太子,进阶成了一个十七岁的太子。

  若放在后世,以他这样的身份,生日八成要大办特办。

  就算自己不想办,也会有人为了面子上赶着来办,来给他送礼。

  但在这个时代,生日的定义还是单纯的“父母之年”。

  所谓“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就算要过也是为了对父母在这一日经历的痛苦表达感恩,而非年轻人狂欢似的庆祝。

  而且依照现在的习俗,十年才是一个轮回,因此生日也是十年才过一回。

  并且十岁过后,二十、三十、四十的生日也都是不过的,唯有到了五十开始知天命,才进入每十年一次的“大庆”。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想,刘据挺喜欢这样的习俗。

  他觉得这样的生日才有意义,至少不会有人像后世一样被由资本家主导宣扬的消费主义裹挟攀比……尽管这个时代可能有许多人十岁那年的生日就是人生中的最后一个生日。

  如此到了傍晚时分。

  刘据、李息、徐自为与一干校尉早已穿戴整齐,香喷喷的立在端门外等待。

  此时每一个出征的将领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气。

  因为他们都清楚此战的战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之中至少有几人能够封侯,其余将领爵位也将提升许多,封赏绝对不会少。

  尤其是李息和徐自为,他们今后终于可以活得自信一些了……

  这还要多亏了太子的那一通毫不留情的痛骂和“高兴”方略,否则他们怎会有如此“高兴”的一天?

  有其他同样受邀出席的朝廷大臣来了。

  见到他们也都纷纷上前寒暄恭贺,气氛显得极其融洽。

  而刘据身为太子,又是此战的中监军。

  自然依旧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每个人都不会对他吝啬恭贺、赞美之辞。

  然而刘据一边还着礼,一边心中却只觉得他们聒噪。

  他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

  期间公孙敬声总算找到空当凑到了刘据身边,又特意询问确认了一遍:

  “殿下,稍后陛下问起我来,我可就真照你教我的说了?”

  “妥。”

  刘据白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我是头回……,实在有点紧张,一会若是不慎出了什么岔子,殿下可得替我兜着点。”

  公孙敬声还是有些不安心。

  说到“……”的时候也没敢发出声音,而是只摆了摆口型,不过懂得唇语的人立刻便能看出,他说的其实是“欺君”二字。

  “妥。”

  刘据依旧只回了一个字。

  各位老爷应该看到今天这两章的字数了。

  从今天开始,作者菌决定改动一下更新的方式,从以前的每天三章6000字保底,改为每天两章6000字保底。

  保底字数依旧没变,作者菌不是在偷懒。

  此举旨在拉升一下均订,进一步冲击5000均订,想来3000字的章节,各位老板应该也看的爽利些。

  感谢诸位老板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本书的成绩正在向越来越好的方向挺进。

  衷心拜谢,鞠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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