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骑兵冲击战术。”

  刘据也不藏着掖着,“兵形势”是需要天赋才能够发挥出来的,毕竟讲究一个随心所欲、灵活多变、因地制宜、变化无常,便如同水流一般无迹可寻,并非所有人都能领悟,用错了地方和时机反倒害人害己。

  但骑兵冲击战术,却是相对刻板的东西,是天朝步兵正面冲锋战术的移植。

  “而这也是匈奴骑兵不具备的东西,他们的组织相对涣散,骑兵来自各个部族拼凑而成,两万大军恐怕便需要集结十多个部族才能汇聚而成,难以形成统一且严格的军令。”

  刘据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目前匈奴骑兵仍在采用一种名为‘鸣镝(响箭)’的统战方式,鸣镝所射之处,少股骑兵一同齐射骚扰,至于冲锋,仍是各自为战,见敌阵被射乱时便毫无秩序群起而攻,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形同游击。”

  “百人如是,千人如是,万人如是,十万人亦如是。”

  “因此匈奴纵有十万骑,亦是散兵游勇,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我大汉精锐骑兵皆为身披铁甲的重骑,一旦以冲击战术强攻于一处,匈奴阵型立刻便会被冲散,难以抵挡汉军锋芒,故成破竹之势长驱直入,令其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唯有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听到这里,赵破奴不由面露惊色,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殿下也曾亲自领兵对战匈奴?”

  问完之后他又立刻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当年漠北之战的时候,刘据才十岁出头,而在那之后,大汉与匈奴就再未发生大的战事,刘据怎么可能曾亲自领兵对战匈奴?

  可是刘据对于匈奴人的战术分析,以及对于大汉精锐骑兵冲击匈奴骑兵时的情形,却又如同亲眼看见了一般,这可不是一个未曾亲自领兵对战匈奴的人能说得清楚的,又当如何解释?

  刘据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冲击战术加持之下,才能发挥出骑兵真正的实力,便如一把尖刀直插敌军心脏,令其斗志瞬间涣散,人数虽众也只是待戮的头颅。”

  “或许这么说不够直观,诸位只当我是纸上谈兵。”

  “不过在此战中,我会亲自率领建章骑向诸位演示,希望你们仔仔细细的看清楚,因为我可能只会做这一遍。”

  “现在,我先传授诸位三种比较实用的骑兵战术,相信诸位在此战中都用的上。”

  “这三种战术,分别是海浪战术、凿击战术和混乱战术……”

  赵破奴等人自然不会知道,刘据介绍的这三种骑兵战术,都是后世蒙古大军一路打到东欧时采用的经典骑兵战术。

  他们当然也不会知道。

  刘据所说的骑兵冲击战术究竟对北方的游牧民族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影响,正因掌握了骑兵冲击战术的精髓,才有了后来的五胡十六国,才有了后赵的云腾黑槊,才有了后来的辽金,直到后来的蒙元。

  直到火器的出现,才逐渐改变了骑兵为王的战争格局。

  不过在刘据的引导下,他们很快就会明白……毕竟天赋异禀的霍去病早已做了出来,只是这个时代尚未有人领悟其精髓,练兵也不得要领。

  ……

  “这又是一场马邑之谋啊……”

  匈奴大军临近,司马迁紧张之余,又在执笔记事以缓解紧张情绪,只是动笔时又不知该写些什么,咬着笔杆忆起了一桩往事,

  “当年陛下不愿继续与匈奴屈辱和亲,遂设计了一场马邑之谋,欲以马邑一城诱骗伏击匈奴单于主力。”

  “怎料计谋败露,无功而返,却也正式拉开了汉匈大战的序幕。”

  “如今皇长子故技重施,便能够成事么?”

  说实话,司马迁对此并无信心。

  当年刘彻可是派遣了30万精兵于马邑附近的山谷中伏击,还另派3万兵马从侧翼袭击断其后路,结果却因一名雁门尉史出卖而败露,当时的军臣单于得知之后亦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将这名尉史的出现视作天意,将其封为天王。

  要知道,那时刘彻可是33万精兵,伏击军臣单于10万兵马。

  而这一次,刘据手中总共就三万多兵马,其中五千尚在楼兰屯田,再有一万与焉耆、山国和尉犁国三国兵马运送粮草,还有一万驻于天山缺口守住退路。

  因此目前驻守交河城的,就只剩下五千步卒和三千多骑兵。

  就算驻守天山缺口的汉军一同联动,也还是不足两万。

  而匈奴右日逐王却率领两万余众而来,还全是骑兵,从一开始汉军便已处于绝对劣势之下,就算真骗到了右日逐王,能不能获胜也依旧是个问题……

  最重要的是。

  刘据和赵破奴等骑兵将领已经提前牵走了交河城内的绝大多数马匹,率领骑兵出城返回天山缺口去了。

  现在只剩下了司马迁和苏武两人,统领余下的五千步卒驻守交河城。

  现在他们就是一支孤军,守着一座孤城。

  倘若刘据和赵破奴等人无法战胜匈奴大军,甚至被匈奴大军压回天山缺口出不来,他们二人和这五千步卒就成了孤立无援的瓮中之鳖。

  “司马监军,你怕死么?”

  见司马迁眉头紧锁,刚从外面回来的苏武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不能死在这种地方,我还有家父赋予的太史使命尚未完成。”

  司马迁回过神来,答非所问的道。

  苏武闻言面色微变: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好像不是来打仗的,我是奉命前去与乌孙和亲的……我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我更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说起来,还不知道苏将军是何方人士?”

  司马迁觉得不该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毕竟苏武听起来更值得同情一点,于是岔开话题问道。

  “我嘛,祖籍杜陵。”

  苏武心不在焉的答道。

  司马迁心头一颤,连忙又追问:

  “杜陵?可是丘陵的那个陵字?”

  “正是。”

  “这……”

  司马迁愣住了,他忽然想起了刘据曾在东莱候神时赠予他的箴言——

  离与“陵”字有关的人远一点,否则恐怕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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