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淦猛地惊醒过来,桌子上的油灯差点给打落在地。

  “父王……”

  此时,他才发现襄王朱翊铭不知道何时已经起来了,并且一把抓住了他。

  “过来!”

  “别吱声,还有别叫我父王。”襄王朱翊铭撩开炕下面冬天烧火的洞,“你先躲起来,别出来。”

  “父王,什么情况?这么严重?”

  襄王朱翊铭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你不晓得马匪,凶得很,他们不仅取财,而且杀人。”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襄王朱翊铭先将门栓给反锁上,然后又将所有的桌子、板凳、全都移到门口。

  “可惜了,土坑没法移动。”襄王想了想又拿过来一个木头的板凳攥在手里,立在门口和窗户的位置。

  “我尼玛!”朱常淦人差点懵逼了,差点骂娘。

  眼下,湖广、河南一带匪患正闹的厉害,自己也正在想办法,如何让他们安定下来。

  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准备在将满清这次入关之战打完,再商量对策。

  自己前几日还专门给崇祯留言,让他别着急进京,想不到他还是进京了?

  让他更想不到的是,这第一天就出事儿了。

  ……

  “杀啊!”

  外面的喊杀声不断,有箭矢射在客栈的上发出“夺~夺~”的声响,但更多的是短兵相接的声音。

  那些马贼似乎也没有想到这客栈之中竟然有这么大的抵抗力量。

  豁然冲进来,打斗声瞬间激烈起来。

  襄王府的护卫以及雇佣的两百来号人一时之间竟然和对方胶着了起来,可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雇佣来的人见事不可为,扭头就跑。

  “刘老三,你个狗日的……”

  二楼的吕庭诲眼睛通红的看着对方逃跑,几乎眼睛都要裂开。

  可话没说完,就被一支箭矢给射在了大腿上。

  吕庭诲咬着牙关,豁然大吼一声,扭身,右手中的大刀扬起,砍在一个马贼的头颅上。

  “噗~”

  一股热血将他的整个胸膛给染红。

  可下一刻,一道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他的近前,手中的鬼头大刀猛然扬起,朝着吕庭诲的后背砍杀过来。

  吕庭诲瞬间反应过来,猛地一撩起,将对方的刀给磕飞出去。

  反手一刀,抹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那人踉跄了几步,一脚踏空,从楼上栽了下去。

  “老江……啊~去死!”

  喊杀声,嘶吼声,痛苦的惨嚎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客栈在这一刻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贼人太多,王府的侍卫却只有几十号人,吕庭诲一人难敌四手,且又受了伤。

  有贼人已经开始破门,客栈的木门,哪里经得住刀砍斧劈,几下就劈开了一扇门,冲了进去,猛地打开房间里面的东西。

  “有银子……”

  下一瞬,他就被一个王府护卫给砍杀在地,血潺潺地流了一地。

  随即又有贼人轰然冲入,房间本来就小,几十号人全都涌进来。

  人影瞬间乱做一团。

  客栈外面有地方失火,将整个客栈照的通亮。

  乒乓嘭砰~刀光、火光,随着大喝声、惨叫声,在这一刻将整个夜空给划亮。

  一个王府的侍卫从二楼被砸落了下去,吕庭诲大声呼道:“荆一波?给老子去死~”

  他陡然大喝一声,又将一个贼人给砍翻。

  却听着一声巨响,一道人影冲了过来,那人手握一把铡刀,身高八尺有余,多半个身体已经被血给染红了。

  “胆敢杀我兄弟?”如铁塔一般狰狞地看向这边,疯子一般朝着吕庭诲杀了过来。

  吕庭诲只能挥着手中的尖刀与对方战在一起。

  兵器相交,崩出无数火花。

  ……

  房间里面,有贼人使劲推门,却发现无法打开,于是从窗户钻进来。

  “去死!”襄王朱翊铭陡然大喝一声,随即一声巨响,将手中的板凳使劲砸在了对方的后颈之上。

  两下对方就不动弹了,朱翊铭的脸上,身上也被鲜血染红。

  可不等他喘口气,又有人顺着窗户爬了进来,手中的刀子在火光之中,闪着寒光。

  襄王朱翊铭顾不上其他,连忙扔了手中的板凳,从地上捡起来死去那人的刀子,朝着对方砍去,那个想钻进来的贼人,明显会些手脚,竟然一下子躲开了。

  随即挥舞尖刀朝着襄王朱翊铭袭来。

  “嘭嘭嘭~”房间的大门此时突然被人疯狂砍砸,堆在门口的桌椅也在这一刻松动。

  眼见形势紧急,朱常淦猛地从炕下面钻了出来,死死地抵在桌椅上面。

  “吾儿伱……”

  襄王朱翊铭见状刚想说话,却听朱常淦说道:“我怎么能让父……父亲你一人独面危险,而自己独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我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外面有人喊道:“快点的,能抢多少就抢多少,别等天亮了,官军一来,想跑都跑不了。”

  “嘭~”朱常淦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他看见护卫首领吕庭诲竟然在一个大汉的铡刀之下,直接给砸飞了出去。

  等从地上起来,左半拉脸都肿了起来。

  “噗~”

  下一刻就被枭了头颅,这一幕让所有的王府侍卫无不震撼,可贼人却是嘶吼着,几乎沸腾起来。

  “二当家神勇!”

  “二当家神勇……”

  “杀了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大汉阴沉着脸,瓮声说道。

  自己带着五百多号人,竟然差点在这儿栽了跟头,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给我杀!”

  也是动了真火。

  ……

  客栈外面的几间房子被点燃,在夜风之中呼啸着,如同一只巨手,张着狰狞巨口。

  火焰摇晃,如疯狂的触手,将所有的接触到的东西都吞噬干净。

  喊杀声、惨叫声不住地蔓延,随着吕庭诲一死,王府的侍卫此刻也全都做鸟兽散,有贼人去追杀,也有贼人冲进房间里面搜罗财物。

  “父亲……怎么办?”

  “别怕,我们……我们穿着下人的衣服,一会儿想办法混出去。”襄王朱翊铭嘴里说着不怕,但手中的刀却颤抖个不停。

  他看着客栈外面血光滔天,

  贼人分散地砍杀客栈里面的人。

  看来是没有什么出路了。

  很快,客栈之内就没有了什么声音,几个贼人朝着朱常淦他们所在的房间围了过来,一个个身上的鲜血如毛毡一样,在火光之下狰狞的可怕。

  朱常淦使劲攥紧手指,“完了,完了……被崇祯这傻狗给害惨了。”

  这时候,要说自己不慌,那是假的。

  自己是可以与崇祯交换身体,但如果人都死了,还交换个锤子?

  关键自己的主线进度,才二十分之一,延续大明国祚,也才一百多天,资金奖励倒是有两百多万了,可以在二三线城市买一套房。

  自己想屁呢?一百多天,买什么房?

  人到了这一刻,脑子飞快的运转,将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运用到了极致,襄王年轻的时候练过,虽然年龄大了,但拳脚这一块却一直坚持。

  一时之间,竟然接连死了几个贼人。

  “啊~”

  “噗!”

  不断的有人被杀,火光、血花,灰尘,尘土……不断的交相辉映。

  终于,

  那个被称呼为二当家的铁塔大汉拎着铡刀走了过来,“都给我闪开。”

  “喝!”

  随着一声巨响,大门直接被劈开,就连朱常淦也被劈飞了出去,轰然撞在了火炕上,整个人被摔的七荤八素。

  铁塔一脚将门口的杂物全给踹开,举起铡刀,凶狠地瞅向襄王,“老匹夫,你……”

  就在这时,有一袭红衣女子纵马而来。

  “大当家!”

  “大当家!”

  “……”

  所有的贼人全都向着来人行礼。

  女子一身红装,胯下红马银枪,背后背着一张大弓,箭囊之中箭矢还剩下一半。

  她的美,并非是寻常的美,而是浑身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不以烟视媚行惑世,却以英气外露称雄。

  女人厉声喝道:“鲁克山,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少伤些性命!”

  “问清楚了吗?他们是谁?”

  “是官,是商?还是百姓?”

  场面顿时如凝固了一般。

  铁塔巨汉将已经举起的铡刀给放下,不敢吱声。

  另外两个准备动手的贼人也连忙低下头。

  就连屋子里面的襄王父子两人此时也不由从已经破碎了的门口和窗户看向外面那匹枣红马上的女人。

  襄王朱翊铭却是喉结滚动,竟然是她?

  前些日子听说信阳这边出了一个女匪,号称“红娘子”。

  裹挟了数千人起义了。

  此人正是大明朝民变起义军的女将红娘子,又称呼“绳技红娘子”。

  原先是类似于走钢丝的“绳技”杂技卖艺的女演员。

  可惜崇祯一朝民不聊生,就是种地都成了流民,更别说卖艺人,更是无法过活,再加上她一身武艺,便跟着自己的师傅与一些贫苦农民在信仰鸡公山一带起义。

  走上了一条劫富济贫的道路。

  师傅身死,她便成了头把交椅。

  “师姐,这……”鲁克山指着屋子里面的襄王和朱常淦父子瓮声道:“他们杀了我们好几个人,不杀……不足以那啥来着?”

  朱常淦看到这女人的瞬间,蓦然失神。

  美,真的美。

  她的美,是那种美到极致,亦刚亦柔的俊美。

  男人的英气,女人的秀气,刚柔并济,羡煞旁人的美。

  特别是那双眼睛,最是袭人心神。

  红娘子?

  直到此时,朱常淦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

  崇祯十年,她竟然已经造反了?

  不,现在的她应该还称不上造反。

  更准确一些,应该称呼为落草为寇,现在的她应该是带着一帮杂技的艺人以及大量的穷苦百姓,占山为王。

  被人成为“山大王!”

  在不久之后,还加入李自成的队伍,并且同李自成一同北伐进京……

  “你们是何人?”红娘子迷眼眼睛,目露寒光将朱常淦的思绪给打断。

  朱常淦还没说话,就听着襄王哭嚎道:“这位义士,我们是去进京赶考的,路过此地,住一宿继续走,却不知道怎么就掺和进来了,这些人拿着刀欲砍杀我儿,我不得不还手啊……”

  说着,他将朱常淦给拉到一边,满手的血污地从一旁的包裹里面,拿出来一个东西,“义士请看,这是我们的文书,我儿是府试头名,府案首。”

  红娘子从马上跳下来,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一看。

  作为艺人,她自然是识得一些字的,“襄阳府,府案首?这名字……”

  “哎呦……我滴娘啊,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怎么办啊?”襄王朱翊铭眼珠子猛然瞪大,痛不欲生地哭了起来,“儿啊,为父对不住你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从襄王朱翊铭见到来纵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对方是谁。

  所以他刚刚故意将名字“朱常淦”的前两个字用自己的血手给污了。

  这天下姓“朱”的,和用“常”字做辈分的,只有皇家。

  为了保命,他必须这么做。

  至于名字被污了,一般人家肯定是无法再进京了,只能回到原籍,让知府给再写个文书才行。

  可对于大明的宗藩来说,特别是对于襄王朱翊铭来说,自己可以面见皇帝,名字什么都不是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命。

  “老汉我叫祝一鸣,这是吾儿,祝永淦。”

  “祝融的祝?”

  襄王朱翊铭连忙点头,“义士通透,就是祝融的祝。”

  客栈之中,火烧的更加凌冽,将院子里面的尸体也给舔抵成了焦黑。

  红娘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山寨里面,正缺识文断字的人,这两人就别杀了。”

  院子里面有一个人在痛苦的呻吟,看着襄王朱翊铭“救我,救我……”

  可还不等朱翊铭做反应,那个两米高的鲁克山猛地抬起铡刀,那人便再无法发出声响。

  鲁克山冲着红娘子咧嘴,“左右是活不成了,不如早点送他解脱。”

  红娘子瞪了他一眼,“回山寨,你自己去师傅坟前跪着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襄王背后的手里攥着的一根筷子,如果不是鲁克山先出手,他也会将对方给弄死。

  无他,对方知道襄王的底细,难保对方为了活命,将实情给透露出去。

  ……

  回山寨的路上,

  天空中的乌云如打翻的墨水瓶,“墨水”就自然流了出来。

  陡然间,狂风“呼呼”地吹起来,树木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树叶、芭蕉叶也被吹得“沙沙”作响。

  襄王朱翊铭和朱常淦两人被捆住手脚,扔在了货物里面,一同给带回了山寨。

  等他们到了山寨的时候,天色蒙蒙亮,朦胧的光线之中,崇祯陡然坐了起来,左右四顾,眼睛瞪的溜圆。

  却是崇祯和朱常淦再次交换了过来。

  “父王……”朱翊铭猛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左右四顾,好在这会儿风声极大,面对面都听不太清。

  他松了一口气,才说道:“叫爹,不想活了?”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爹……发生什么了?”

  “吓傻了这是?咱们被人给抓了啊……”

  崇祯这才注意到周围的马蹄声、寒光凌冽的刀枪,以及不远处一个个沾满血污的贼人。

  “咕嘟!”

  崇祯扭头看向四周,喉头忍不住滚动,不断的干咽唾沫。

  “大当家!”

  “大当家!”

  红娘子冲着众人点头,娇喝道:“要下雨了,大伙儿都过来帮忙!”

  崇祯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自己被反贼给抓了,那些个死的死,跑的跑,襄王和自己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外面那些反贼披着蓑衣进进出出,与大雨抢夺货物,踩起来的雨水溅起来老高。

  反贼之中,有老人、有女人,有孩子……他们冒着风雨,往里面搬东西,一个个格外的高兴。

  场面也是极其的热闹。

  正愣神,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自己面前,“祝永淦?”

  襄王吓的一激灵,一脚踢在崇祯屁股上,“叫你呢,倒是吱声啊!”

  “哦,对对对……”崇祯连忙答应。

  “给他们两个松绑,给他们一些吃食,另外再给他们一些干衣服。”红娘子吩咐几个手下将襄王和崇祯给解开绳索。

  “另外,将咱们寨子里面所有的孩子都召集起来,告诉他们,从今日起,他们有书读,有先生了。”

  “而且这先生,还是襄阳府的府案首!”

  ……

  ps:认真听取大伙儿的意见,以后欠一章,补两章。

  今天把后面的细纲给写好了,明天两章,后天两章,全给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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