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赌么?”

  陆子宴道:“他真带人来,你就跟他和离,从此不要跟他有所瓜葛,反之,我放你走。”

  谢晚凝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敢赌?”陆子宴笑了,“不信那个病秧子?”

  自觉醒前世记忆后,他就没开怀过,可这样的笑,让谢晚凝只听出了几分嘲讽,她当即点头,“我跟你赌!”

  若裴钰清真的带了人来‘捉奸’,那真是将她利用到了极致,最后还试图拿捏她,这桩婚事确实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见她应下,陆子宴眼神一亮。

  “好!”

  他收敛了笑意,低头在她手背落下一吻,道:“你不用担心其他,就算他带人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什么后果我都一力承担。”

  他语气郑重:“所有人都会知道,是我爱极了你,放不下你,是我不顾脸面纠缠你,想挽回你的心意。”

  这番话,对陆子宴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极致的情话,可谢晚凝毫无动容,心底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裴钰清年长她十一岁,心思深沉,智近若妖,几次三番被他欺骗,被他算计在内,谢晚凝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但被骗了几次,还是有点长进的。

  至少,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傻乎乎的,他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

  她玩心眼,当然玩不过他们这些朝堂上博弈的政客。

  但她可以选择谁也不信,付出的信任也可以收回。

  两人都不再说话,就这么相对而坐,双手交握在一起,谢晚凝试图将手抽回,反而被他牢牢扣紧后,就不再挣扎了。

  反正没用的,他一意孤行惯了,从来只顾自己心意,哪里会管她愿不愿意。

  可她停下挣扎,陆子宴宽大的掌心却在收紧一瞬后,松开了。

  “不想让我牵,那我就不牵,”他闷闷说了一句,又问她:“我以前还有哪里做的不好的,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他自小练兵习武,军营里摸爬滚打,身边都是人高马大的粗狂汉子,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欢心。

  年少时还好,等两人渐渐长大,尤其是在十四岁后,很多东西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现实世界,他恪守规矩,一根手指都不敢唐突她。

  但在那些绮丽的梦境里,她每每如期而至,他会将现实中不敢做的事,不敢说的话,尽数对她施为。

  如此几番下来,他都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偏偏她毫不知情,不知他心中是如何的龌蹉,多想亵渎欺负她,不知危险他有多危险,还总爱将那又娇又柔的身子贴上来,用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

  虽然这是他早有婚约的未婚妻,但陆子宴根本不敢妄动,只能同她保持距离,态度不自觉就疏远起来。

  慢慢的,两人的关系变成了她热情如火,而他也习惯了被她仰望追逐。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不记得还有哪些事,伤了她的心。

  等了许久,对面的姑娘都没有说话,陆子宴笑了笑,又道:“你跟他和离后,就嫁给我好不好,你不想嫁进陆家,那我改姓,齐子宴好听吗?”

  他已经笃定他会赢,而她会跟裴钰清和离。

  “我不是不嫁进陆家,我是不嫁给你。”谢晚凝忍不住道:“就算跟裴钰清和离,我也不会嫁给你。”

  这样狠心的话,听的多了,竟然也有了几分免疫。

  陆子宴面不改色的听完,还轻轻嗯了声,“我嫁给你也行,你立门户,我嫁给你。”

  谢晚凝:“……”

  她静默几息,索性不说话了。

  比不要脸,她确实比不过他。

  她不说话,陆子宴也不恼,就这么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时隔几月,终于见到人,还乖乖坐在他的对面,他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要如何才能忍得住不去看她。

  谢晚凝被他看的心底发毛,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

  陆子宴接到她的眼神,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伸手捏了捏自己鼻骨,半晌,他叹道,“晚晚,你一个眼神,就让我怀疑昨日的暖情散是不是根本没有解。”

  浑身发烫,心也烫,脑子也烫,四肢百骸都在发烫,尤其是脐下三寸的地方……

  甚至比昨日中暖情散时,更为难熬。

  因为,想要的姑娘就在他面前,而他沾都不能沾,不然,她会生气。

  他很没出息,不敢再惹她生气。

  陆子宴还在强压欲火,就听见对面似传来一道轻微的嗤笑声。

  他静了一瞬,问:“你冷笑什么?”

  谢晚凝捧着茶重新温的茶盏,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根本不搭理他。

  陆子宴很是执着的问:“你不信?”

  他恨不得拉她过来摸摸看,可见对面姑娘那隐隐透着不屑的神情,又有些愣住。

  他想了想,又问:“那病秧子跟你说了什么?”

  谢晚凝道:“你能安静些吗?很吵。”

  难得的一噎过后,陆子宴气得发笑,却没有听她的闭嘴,而是继续道:“他是不是跟你说我中药后,叫了两个姑娘?”

  这也值得他专门提起?

  谢晚凝难以置信的瞪他,“你觉得夜御二女很得意?”

  …………

  此话一出,又是长长的沉默。

  陆子宴还没被谁的一句话,给结结实实沉默这么久过。

  他脸色先是一黑,旋即满眼复杂的看着她,“你都看了些什么话本?”

  什么夜御二女……

  这也是她这样的闺阁淑女该说的话?

  谢晚凝被问的也是一僵,很快反应过来,别开脸,根本不想理他。

  他做尚且能做,她却连说都说不得。

  陆子宴还要说点什么,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旋即,房门被叩响。

  “主子,人已经到了军营外。”鸣剑的声音顿了一顿,又道:“裴钰清独自来的。”

  “……!”谢晚凝瞳孔猛地瞪大,倏然站起身,看向对面的人,激动道:“我赢了!”

  陆子宴瞥她一眼,“在这儿等着!”

  说着,他起身走向门口,低声问过鸣剑几句后,再回身时,面色已经黑如锅底。

  而谢晚凝面上已经是按耐不住的喜色,陆子宴定定看了一会,忽然也笑了,“我反悔了。”

  此话一出,谢晚凝笑容顿时就僵在脸上,拿起手边的茶盏就往他身上砸,“你耍我!”

  就在茶盏要砸到身上时,陆子宴侧身避过,然后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谢晚凝面前,扣住她的手,道:“我承认失策了,那病秧子棋高一着,算出我猜到他的布局……”

  “呵……你宁愿承认自己失策,也不愿意承认裴钰清是真心爱我,”谢晚凝冷笑着打断,“他不忍心将我推至风口浪尖,被无数人指指点点吗!”

  “他算什么真心!”陆子宴眸光一暗,周身气息顿时变得沉冷,“那老骗子骗了你这么多回,利用你来刺激我,桩桩件件都在对你耍手段,现在就因为他没带人来,就证明他是真心爱你?”

  谢晚凝已经被他的出尔反尔气的怒火中烧,哪里管得到他醋成什么样,闻言毫不犹豫点头,冷笑道:“他当然真心爱我,所做一切就算心机深重了些,那不过也只是想让我彻底厌弃你而已,他做到了,我……”

  “住嘴!”陆子宴猛地伸手掐住她的下颚,满面阴鸷瞪着她。

  到了这一步,赌约他都单方面撕毁。

  对这样一个嚣张跋扈,蛮不讲理,还唯我独尊,霸道专制的人,谢晚凝哪里还有胆怯,反骨一起,怒意燃烧了惧意,也不甘示弱回瞪回去。

  四目相对不过几息,他狠戾的眼神淡了下来,低头想去吻她,谢晚凝疯狂推拒。

  可手脚都被他钳制,唇被他如愿吻住,下颚被死死扣着,连咬他都做不到,只能被迫承受他的侵略。

  就连怒骂的话语都被他全盘吞下。

  只剩不受控制的鼻音在一边轻喘,一边抗拒。

  这个吻进行到最后,她完全没了力气,被他箍着腰才能勉强站稳。

  “厌弃吗?”他终于松开唇,低头抵上她额,“被这么讨厌的人亲吻,是什么感觉?”

  说着,他还捏了捏她的腰,笑了声,“晚晚,你腿都软了。”

  “……呵,”谢晚凝也学着他笑了声,陆子宴下颌瞬间绷紧,她的诛心之言还没吐露,就再次被他吻住。

  “你再敢说我恶心,”他咬着牙道,“我就请你夫君进来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谢晚凝沉下脸,冷笑:“你也就只会用这个来威胁人了。”

  “不是威胁,从来都不是威胁,”陆子宴定定的看着她面上的讥嘲之色,忽然话锋一转,续上了之前的话题。

  他道:“没有夜御二女。”

  谢晚凝置若罔闻。

  他又道:“我自己解决的。”

  她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不在乎了?”陆子宴深吸口气,掐住她的腰扣紧,问:“那老男人告诉你,我要了两个姑娘,你想的是什么?”

  谢晚凝痛恨他出尔反尔,轻薄自己,怎么可能跟他好好说话。

  等了会儿,见她板着张脸就是不说话,陆子宴有些恼,又实在拿她没办法。

  凶两句都舍不得,他总不能动刑吧?

  停顿了几息,他道:“你如实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放你走。”

  谢晚凝冷笑不语。

  想到自己的前科,陆子宴捏了捏自己的鼻骨,认真道:“这次不骗你,真放你走。”

  到底还是放她走的承诺太诱人,谢晚凝还是忍不住咬钩,开口道:“你发誓。”

  陆子宴眼神一亮,还来不及应下,就听她道:“若是食言,你永生永世都会痛失所爱,受求而不得之苦。”

  …………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古怪的静谧有些可怖。

  就连腰间的手,都慢慢卸了力。

  好在谢晚凝这会儿恢复了些力气,已经能自己站稳。

  陆子宴背光而立,面上神情模糊不清,只是周身阴冷的吓人。

  她的这番话,好像触到了他的逆鳞。

  可那又怎么样……

  除了这个,他其他誓言,她都不信。

  本以为他恼成这样,此事会作罢,却不曾想,陆子宴开口了。

  他道:“我可以发誓,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所有问题,若说假话,你在意的所有人,都不得善终。”

  “所有问题?”谢晚凝抓住了重点,警惕道:“什么意思?”

  “总归是你能回答出来的问题,”陆子宴道:“回答完毕,我放你跟他走。”

  谢晚凝真是烦透了,被他屡屡威胁。

  可也只能咬着牙道:“最多三个!”

  陆子宴应下了,他捞起她的下巴,道:“回答我,那老骗子说我碰了两个姑娘,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没说你碰了她们,他说的是,你房间进去了两个姑娘,”谢晚凝道:“我没想什么。”

  陆子宴挑眉,一眼不眨的看着她,“没想什么是什么?别打马虎眼啊晚晚,说好如实回答的。”

  “……”谢晚凝垂眸想了想,道:“心情挺复杂的,主要觉得你恶心,跟那些纨绔浪荡子弟一样,把女人当玩物。”

  还一睡就是俩。

  陆子宴听的脸色发黑,“他一说你就信了?你……你就一点不在意?”

  “当然信了,我为什么不信?”谢晚凝道,“没什么好在意的,你睡两个,还是二十个,我都不会在意。”

  该在意的,在前世已经在意过了。

  陆子宴也想起了那些梦境。

  暗骂了句自作自受后,咬着牙看了她半晌,认真道:“是鸣剑鸣风擅自做主让她们进来的,我没碰,一根手指都没动她们的。”

  谢晚凝可有可无的点头,“行了,放我走吧。”

  陆子宴一愣,就听她道:“已经三个问题了,你不会又想耍赖吧?”

  陆子宴脸色沉了下来,“那算什么问题?”

  “确定要耍赖吗?”谢晚凝也不恼,唇甚至还微微一笑,“你的誓言会生效的哦。”

  这话简直是戳中了死穴,让陆子宴满腔的恼怒不甘都停滞。

  他杀人如麻,从来不信什么誓言,但事关于她,两人还都带着前生记忆,这样的经历,让他更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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