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他温声道歉,而后解释了缘由。

  起因是江莱发了个我车祸住院的朋友圈,他问了病房号,准备今天去探病。

  但今天到那家医院时,正好听见护士聊起我,一身伤不说,还流产了,居然当天就出院。

  我微微抿唇,“那你和他打起来……”

  “都在气头上罢了。”

  陆时晏轻描淡写地带过去,眸光温和地看了我一眼,“你呢,这两天还好吗?”

  “说不上来。”

  我垂着眸子,鬼使神差地开口:“以前喜欢他的时候,期待婚姻圆满。后来怀孕了,天天盼着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成为我的牵挂、我唯一的家人。可现在……”

  我苦涩一笑,“竟然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念的。”

  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我右手抚上腹部,这里,再也没有一个孩子会在不久的将来,软软糯糯地喊我“妈妈”。

  陆时晏突然神色一敛,将车停在路边,认真地看向我,“南枝,你是不是病了?”

  我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摇头,“没有,感慨一下而已。”

  大抵是短短几天失去了太多。爷爷、孩子,都是对我来说最最重要的人。

  只是,陆时晏却没有放松下来。

  到了公司,待我从楼上抱着收纳盒下来后,他帮我把东西放到后排,便将一份M记套餐递到我手里。

  “凑合吃一顿,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我问。

  陆时晏嗓音清冽,“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先把药擦了吧。”

  我拿出刚才回公司时,顺便去医务室要的活血化瘀的药膏递给他,指了指他的颧骨和嘴角。

  他虽没说,但我估计他和傅祁川打起来,归根究底,还是我导致的。

  陆时晏眉眼染着笑意,“谢谢。”

  旋即,便打开药膏,对着上方的镜子擦拭起来。

  擦完,又将药认真收进车内的储存盒。

  “没事。”

  他也帮过我不少,我做这点,算不得什么。

  我记得,自己大学时期最喜欢的就是M记,垃圾食品最能让人的负面情绪得到发泄。

  汉堡、炸鸡、薯条、但配的不是可乐,而是热牛奶。

  我吃完收拾好垃圾时,才发现车径直往城郊的方向开去,不过,比起市内的嘈杂,城郊更能让人心平气和。

  我撑着脑袋,失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望着望着,脸上不知何时又是一片湿润。

  我放不下那个孩子,叫我反复揪心难过的是,如果没有意外,他明明是可以来到这个世界的。

  夜色如墨,车子驶入一条爬山公路,车辆稀少。

  直至接近山顶,陆时晏才在一个观景台停下车,在我要下车时拦了一下,“等我一下。”

  而后,就见他下车打开后备箱。

  没一会儿,拿了件长款羽绒服递过来,男士的,足够将我从头到脚笼罩起来,“晚上露气重,得穿暖和点。”

  我穿好衣服后,一下车,就看见了漫天星空!

  他欣长身姿倚靠在引擎盖上,姿态有些许闲散,“像不像小时候的星空?”

  我回忆了一下,“像,很像。市区里呆久了,很多年没见到这样的星空了。”

  “我八岁的时候,我妈去世了。”

  陆时晏仰头望着夜空,思绪似乎飘得有些远,“她走后,我经常坐在院子里等她回来,但她回不来了。”

  “直到,邻居家的小女孩告诉我,离去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妈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她想看见我过得开开心心的。”

  闻言,我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熟悉。

  好像是小时候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听到过妈妈这样安慰爸爸。

  如今,这个说法虽然人尽皆知,但听的人,心里依旧会得到宽慰。

  陆时晏凝眸看着我,琥珀色瞳仁里盛着整片星空,声音干净清润,“所以,南枝,你也要好好活着,带着叔叔阿姨对你的爱,好好生活,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我眼眶一热,一偏头,看见一颗极亮眼的星星,整个人好像倏然从一种会随时令人彻底崩溃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陆时晏从车里拿了包纸巾递给我,“哭吧,今天哭完,就别再哭了。这种时候哭多了伤眼睛。”

  他并没有让我在山上呆太久,便送我回了市区。

  我犹豫片刻后,试探着问:“学长,被你喜欢那么多年的女孩,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吧?”

  “嗯。”

  他毫不迟疑地点头,眉眼愈发温情,“就是我刚才和你提到的那个小女孩。”

  我不禁愕然,“那不是……很多年了。”

  “嗯,二十年。”

  他脱口而出。

  显然是真心的、深不可拔的喜欢。

  我感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临到江莱家楼下,才轻声道谢,“今天谢谢你。”

  其实,在他傍晚问我是不是病了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犹豫。

  但现在,情绪确实好多了。

  他挑眉,“答应过我什么?”

  “别的事可以不谢,但今天,是该谢谢你。”

  “好了,快上楼吧,早点休息。”

  “好,你也慢点!”

  我刚出电梯,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傅祁川。

  距离他说的几分钟,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我接通,“喂。”

  “在哪?”

  男人嗓音低沉地丢过来两个字。

  我一边走到家门口,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在家。”

  “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

  他讥讽冷嘲,“老宅那边说你这两天都没回去,临江苑你搬出来的时间更是长!”

  “哦,既然你都知道,那打电话过来是为什么?是担心我劈腿,还是担心我和别人睡了?”

  这句话一下就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声音冷硬:“你试试?”

  “好,我会按照你给我打出来的样,慢慢试。”我太知道什么样的话可以激怒他。

  “阮南枝!”

  傅祁川顿时发飙,语气冷得像三九天的三尺寒冰,“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在哪?”

  他越生气,我越生出几分快感,“你不是权势通天吗,自己查。”

  话落,直接撂了电话!

  我再也不想做那个围着他转的人了!

  谁先爱了谁就输了,这话没错,但一旦不想爱了,也总能扳回一局。

  我输了密码进门,江莱从阳台跑进来,一把揭掉面膜,“怎么是陆时晏送你回来的?”

  “他今天和傅祁川打起来了。”

  我倒了杯水喝下去,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和她说了一遍。

  她诧异,“出息了你,敢和傅祁川硬碰硬了?”

  “我以前也没这么没出息吧。”

  “嗯嗯嗯,最多也就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吧。”

  “……”

  我无奈没接话,江莱话锋一转,“你说,陆时晏喜欢很多年的人,不会就是你吧?他昨天还在法国出差呢,今天居然就突然回国了,很可疑啊。”

  “肯定不会。”

  我在车上的时候,也是有点犹豫的。但我和陆时晏总共才认识八年,和他所说的小女孩,八竿子打不着。

  而且,陆时晏是江城陆家的,而我在父母离世后,才被接来江城。

  他十有八九就是同情我的遭遇,伸手拉我一把而已。

  洗完澡出来,江莱指了指我丢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前夫哥快把你电话打爆了。”

  “?”

  我没理,将头发完全吹干,才走过去,电话又一次打了进来。

  “傅祁川,大晚上的你没事吧?”

  “下来。”

  自从撕破脸后,他好像开始走惜字如金的路线了。

  我皱了皱眉,“下哪里?”

  说罢,神经一紧,抬腿往窗边走去,不期然撞上傅祁川那双漆黑的双眸!

  他居然真的查??

  不是,他有病吧?

  他盯着我,一字一顿地开口:“两分钟。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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