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盟。

  李白龙闻言,略一思忖,说道:“龙头要与昭王或者灵御派结盟,也用不上弟子居中传话吧?”

  七师叔语气随意:“非是与这两家结盟……他是要与你做个盟友。”

  好家伙。

  先些日子还要招我做上门女婿,现在就直接“愿结友”了吗?

  老登自降辈分了属于是。

  李白龙想了想,说道:“那得看龙头要什么,又能给什么。”

  听到这话,七师叔眉目微扬,看了他一眼,连一直侍立在侧的三娘子都露出惊异之色。

  ——毕竟提出盟约的,乃是漕帮之主、列王之一。

  相比之下,李白龙只是个稍有名气的无名小卒,两人的差距犹如天渊,但收到结盟的请托,他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与失态之色。

  这种沉着冷静,到底是对自身的价值已有了清醒的认知,还是已经迷失在权力和幻觉之中、变得狂傲而不可一世?

  七师叔又看了李白龙片刻,方才收回目光:“漕帮下次选举,大哥必输无疑,然而他还是三房一脉的话事人,要在云大堂兄掌权之后维持三房既有利益,并且试图在下下次大选中卷土重来。”

  “为此,对内,他要结好二房的藤堂兄……毕竟大房上位,二房和三房便有天然的结盟理由,而云大堂兄的野心和霸道,也远超藤堂兄。”

  “对外,要结交新的盟友……毕竟卸任之后,他只是三房的话事人,基于这个身份,他要结交新的盟友和奥援。”

  “而作为现任龙头,他手中还有不少筹码,须得一一押注、做好布局。昭王、灵御派甚至锋林火山,都在考量之内。”

  “但其中有几注,他倒要单独押在你身上。”

  听到这特别的关注,李白龙脸上并无喜色,他略略沉思,问道:“是因为教化同文之事吗?”

  迎着七师叔略显惊讶的目光,他解释道:“锋林事中,他只说要招婿,现而今漕帮大房与我对上,他却说要结盟。说明龙头对我的态度和定位已经发生了重大转变。我想,现在与月前的唯一变数,就是我在花州做出了成绩,这导致了大房对我发难,龙头应该也是为此而来。”

  七师叔闻言,心中暗暗点头。

  好,看来他还很冷静,没有被权力的表象迷失双眼。

  然后她就听师侄问道:“师叔刚刚说,龙头‘有几注想要压在我身上’,莫非除了女儿之外,还有别的好处吗?”

  “……”

  旁边的三娘子被口水呛住,发出两声低咳,师叔遮着面,看不出表情,但依然能从眉宇间瞧出惊愕。

  片刻之后,七师叔瞪了他一眼,说道:“这话我要讲给二师姐听!”

  李白龙叫屈道:“师侄说什么了?”

  “你若没说什么……”师叔淡淡道,“又何必怕被二姐知道?”

  ——可恶!说得好有道理!

  怎么以前没发现七师叔这么牙尖嘴利?

  而且我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吧!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

  李白龙尊师重道,只得告饶道:“不讲女儿的事情了,也不讲好处的事情了,师叔只把龙头的命令吩咐下来吧——师叔待我恩重如山,哪怕只是为了师叔,弟子也会全力完成龙头的托付。”

  听到这话,师叔的身子猛然挺直,目光中带上些许恼怒:“你……”

  就在这时,三娘子又轻咳一声。

  漕帮贵女猛然醒悟过来,深呼吸两次,放缓了语气,淡淡道:“我只是恼你出言轻薄,将我大哥的女儿拿来戏谑玩笑……她虽然流着马家的血,有义务和责任为了家族牺牲,哪怕作联姻之事,也无话可说。你若有意,现在就告诉我,咱们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两家人变作一家人,十分好了。”

  她看向李白龙的双眼:“——但你若对此事无意,便不要将她挂在嘴边胡说、作些轻薄之语,将清清白白的女子作为谈资。我是长辈,不喜欢听。”

  李白龙微怔,然后站起身来,拜道:“是弟子的不对,以后不说了。”

  “坐吧。”

  脑海中,傲子乐道:“让你口嗨!被制裁了吧?”

  口住!

  你这仇女厌女的厮,以你的男拳度,放在简中互联网时,早就被赛博凌迟了!而且得一粒一粒原子剐!还搁这儿五万步笑一步呢!

  七师叔已转移了话题。

  “还是说回结盟事吧。”

  她语气平和气顺,仿佛刚刚小小的不快从未发生过一样:“先来讲讲,漕帮,或者说三房,能够给你什么。”

  李白龙抬手示意,轻声道:“师叔不如先说,漕帮需要我做什么。”

  骄傲的家伙。

  在谷中时,却看不太出来。

  师叔并未反对,整理了一下思路,轻声说道:“昭王重启教化同文之事,本质上是一种实验,漕帮之所以反对,是因为我们有另一条路,而且具有天然的优势,进展比皇室、灵御派和锋林火山快许多,自然不愿竞争者追上。”

  ……草!

  这么坦诚的吗?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落在李白龙耳中,信息量就太大了!

  漕帮也在搞愿力,这个他是知道的——但已经有极大进展了?

  一时之间,李白龙若有所思,追问道:“什么路?什么进展?”

  七师叔摇头道:“非我有意隐瞒,但确实只能说到此处为止,这不是遮遮掩掩,乃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考虑。”

  她想了想,望着李白龙,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你若真想知道全貌,倒也简单,入了漕帮,做了自己人,那时不用我解释,以你的才能智慧,也能猜出端倪。”

  李白龙沉声道:“……请继续说。”

  七师叔似乎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

  “教化同文的反对者,除了锋林火山之外,其余的大抵都是基于此种原因,此事就像奔跑竞赛,大家只想维持现状,不愿意落后者快步追上。”

  正念寺,仁心堂。

  也有成熟的收集愿力的手段吗?

  ——还有锋林火山,一点都不大度,明明有共同的战略利益,却为了一点小事跟我斤斤计较,好生小气!

  “因此,云大堂兄出面反对此事,一边指示花州的漕帮跟你作对,一边在朝堂里拉拢盟友,正是要利用这一事件,增加自己的话语权,为下一届龙头选举造势……而大哥处于劣势,就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李白龙疑惑道:“龙头决定支持教化同文?”

  “对。”

  “可您之前说……”

  七师叔便答道:“如果昭王所行之事失败,皇室在这场道争中依然远远落后,那漕帮自然就安于现状……但大哥觉得,搞不好你们会赢的。”

  “到了那个时候,皇室甚至灵御派后来居上,那漕帮就有被追上的风险,到了那个时候,本帮就得求新求变了。即,在保留原本体系的同时,去接纳和融合教化同文模式,两条路双管齐下……”

  七师叔淡然道:“到了那个时候,大哥提前的下注与安排,就会被认为有先见之明……一旦大势所趋,便是拦不住的。”

  她说得隐晦。

  但李白龙已经完全听明白了。

  这是龙头的布局。

  漕帮龙头大选,明年就要开始,三房必输无疑,云公几乎胜券在握。

  届时龙头退隐,以三房话事人的身份推行教化同文事,一开始必然会招致漕帮内部的阻力甚至攻讦,可龙头赌的是,昭王会将此事做好。

  以朝廷体量,一旦重启此事,再加上李局工作得力,打开局面,愿力必然从天下黎民处源源不断汇聚,届时皇室乃至灵御派在愿力之路上一日千里,追平以往差距,就会给漕帮带来巨大的危机感。

  那个时候,云公的抵抗策略,便不再是维系门派利益的正确举措。

  而是守旧!古板!麻木!愚蠢!

  相比之下,三房在此期间力排众议、推动教化同文事,口碑就会逆转,被认为是明智!果决!相忍!为国!龙王!归来!

  这一次龙头选举,三房是输定了的。

  但师叔的大哥,明显是要战未来的。

  他现在已经开始布局下一届选举了!

  妙啊。

  李白龙已经更新了对龙头的评价和印象。

  从“想让我做赘婿的老登”变成了“冷静果决、能谋善断的政客”。

  “所以私下,大哥当然希望你挫败大房在花州的计划和行动,尽可能给云大堂兄制造更多的麻烦……只有用事实证明云公的方针策略是错的,才能衬出大哥的明智和谨慎。”

  七师叔幽幽叹了口气。

  ——真肮脏啊。

  李白龙心下也雪亮。

  漕帮龙头,论起本心,并不见得是支持教化同文事的。

  只是有些事情,云公支持了,他就必须得反对。

  毕竟三房岂能听大房的。

  所以,所谓的盟约,不过是时局情势之下的无奈选择。

  他只是由衷说道:“师叔辛苦了。”

  以七师叔的经历,不说对漕帮恨之入骨,至少也该形同陌路,可还是为了三房的利益奔走至此……世事真是难以由人。

  师叔并不看他,语气冷淡:“你在可怜我吗?”

  “……”

  西八!忘记了,师叔满身都是雷区!

  可恶,平时接触不多,现在想来,师叔才是谷中最麻烦的长辈!

  傲子在脑海中喝道:“这样的娘们,就他妈应该咣咣给她两拳,看看她敢不敢再发癫!你听我的,现在给她两耳光,她什么心病都好了!”

  滚啦下头男!

  哥们今天一大早就吃了漕工运动,你还想再来个超级加倍是吧?

  李白龙对傲子方案嗤之以鼻,只是淡淡说道:“弟子入门之前,背井离乡,与父母离别,怪病缠身,求死不能,入门之后,先错过了拜师玄元的机会,又莫名被锋林火山针对敌视,几乎九死一生。”

  “虽然尽力争到一线生机,却还活在锋林阴影之中,好不容易在花州官商的集体排斥下打开局面、做出成绩,却又因此站在了漕帮、仁心堂、正念寺的对立面,还已经跟漕帮大房短兵相接……”

  “短短一个月之内,便与六大派中的四派做了对头,跟其中一派属于深仇大恨,与另外三派则是道不同的理念冲突,作为一个齐人,我混到这种地步,怕是连北宁蛮子听说,都要落下泪来。”

  他心平气和地说道:“这样的我,又有资格可怜谁呢?”

  比惨是吧?比惨是吧?

  七师叔果然被震慑住了。

  她迟疑片刻,嗫嚅道:“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毕竟……”

  李白龙反问道:“师叔是在可怜我吗?”

  “……”

  七师叔面纱遮脸,瞧不出表情,只是盯着李白龙不说话。

  但面纱却在不断地微微飘起、落下。

  一旁站着的三娘子倒是眼神微亮,暗中打量着李某人。

  “……哼。”

  他们两人都听到了,来自七师叔的,响亮的不满声。

  ——三娘子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点稀奇和喜悦了。

  “总算有些稍稍理解二姐的心情。”七师叔缓缓道,“我都想揍你。”

  李白龙低头道:“那是二师伯跟弟子闹着玩呢,她怎么会跟我一般见识。”

  七师叔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冷笑。

  平静无澜的眼中甚至浮现出了一点对抗意识。

  她自顾自转开话题:“所以,你听懂了吗?现阶段,大哥想让你做的,其一是击败大房的攻势,让云大堂兄尽可能吃瘪……”

  这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意。

  “其二嘛……”

  师叔盯了一会儿李白龙,眼神微微转动,说道:“大哥既然要布置教化同文事,以此接纳和融合另一条路,那必然要在花州观察取经,毕竟从目前看来,你是天底下最擅长做这事儿的人了,所以……”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断然道:“我会留在花州,观察你!”

  三娘子闻言,吃了一惊,就要说话。

  却被师叔以目光止住。

  “你的公文行政,你的计划布局,从公务上的,到商务上的,我都会一一观摩,有不懂的就会问你,你也要如实回答我。”

  ……麻烦的事情增加了!

  七师叔语气微妙道:“怎么,很为难吗?”

  李白龙镇定答道:“毕竟这里是漕帮大房的地盘……”

  “漕帮之中,几乎无人不知我,可认得我、见过我的人,却是少的。”

  七师叔轻轻说道:“况且我可以乔装打扮,平时也不抛头露面,也没有被人发现的机会。而且,即使被发现了,也是我自找的,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啦!

  师叔你雷区这么多,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怕得罪你,我宁可在二师伯身上蹦迪,也不愿天天跟你打交道啊!

  而且他妈的这事儿多半是你自作主张!

  龙头是你的亲哥哥,但就算脸皮再厚,顶了天也只好意思请你来做说客,又怎么有脸让你来观摩学习、为漕帮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你在花州,被大房的人发现,搞出点风言风语,受了委屈,崩了心态,发生点什么事,最后龙头多半还要把账算到我的头上!

  李白龙心下老大不愿。

  正在想如何推拒,便听师叔说话。

  “大房想要跟你作对,以云大堂兄的风格,肯定是直接撒钱,用银子攻势直接压过来,你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应对吧?天衣阁虽然赚钱许多,但也敌不过大房吧?有我在这里,别的不说,写信回去,肯定能从大哥那边要到更多的钱,这样的话,大房的优势就会被抵消很多吧?”

  “……”

  出身漕帮的七师叔想要在这座冰冷的城市小住几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锋林火山的手段直来直去,你只需要硬打就是,可漕帮手段繁多,在外人看来极为神秘,难以抵挡,譬如今早便听闻云华堂纠集漕工闹事,你肯定也想不到其中的关窍吧?而我年轻时十分好学,好奇心极重,漕帮的秘辛,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许多……”

  “……”

  来自百花谷的亲切长辈要在公正透明、亲民体贴的同文局里观摩指导一下工作,我作为亲民主官,感到荣幸,予以欢迎。

  “我今早来了之后,跟许忘郁、你小妾和那几个笨贼都聊了一会儿,大致了解了一下你这一个月以来做的事情。你的打法,倒是跟历代教化司的做法截然不同,乃是从民间书局入手,辅以官府手段……”

  七师叔不动声色地说道:“可花州情况特殊,你不说举步维艰,至少也困难至极。做得这么艰难,许多实验性的想法,都难以施展吧?一个花州都做得这么麻烦,以后还要在别的地方行事,那么推广书局之事,是不是要早日着手布置?”

  “我们漕帮物流天下无双,生意遍布诸国,而在我帮祖地领土中,本帮的控制力也极强,我若了解细节,跟兄长详说,就可以劝兄长用漕帮天下无双的物流网络来配合你做一些先期的布局布置,成为你的助力……”

  话音未落,李白龙长身而起,长揖拜之。

  他沉声道:“欢迎高贵美丽、冰雪聪明、平易近人、绝世无双的七师叔莅临您忠诚的花州!”

  这一章五千字,今天到这儿吧。

  他妈的,写女角色时就很卡文……好麻烦。

  还是写男人顺畅,好想写男人啊,写形形色色的男人,然后把他们一个个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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