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周敞的身子到底养个七七八八。

  本来就是以养病为理由,停留北既,然而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下来,却始终没有边关查获大量金钱的消息,更没有官府追查绑匪的进展。

  白色面具那伙人的行踪就那般石沉大海。

  周敞的身子实际也好得很慢,落水的后遗症一直都在,胸闷气短加上夜晚浅眠易惊醒,也着实将她折腾够呛。

  现在想来,去年菁扬猎宫之中,周敞和元亓被黑衣刺客袭击。紧接着,回来之后就是王府被盗窃加上纵火。这又是元裕被绑架……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说巧合,怎么也不巧合,但若说关联,又似乎关联不到一起。

  而这背后若是还有主使之人,就更不知是何意图?

  这些事情不想还好,然而每每午夜梦回,周敞辗转反侧之时,都不禁思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奕王。

  她与奕王实际就是同一个人。

  另一方面,元裕的身体状况越发糟糕,进入八月之后更是每况愈下,元亓更是每日提心吊胆,就怕那最后的时刻到来。

  然而,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尽的力都尽了,除了“尽人事、听天命”这六个字外,已经再无可做。

  如今眼瞧着已经到了八月底,钟与又从锦都传信儿过来,力劝周敞不要在外停留太久,适时应该回去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奕王回去才能处理。

  周敞就更加纠结。

  一方面元裕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该离开元亓身边,另一方面,既然元裕已经救出,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抓获绑匪的线索,那么“缺德三税”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毕竟,这种“断子绝孙”的主意,当初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不见效,就该尽快奏请陛下取消。

  想必钟与急催奕王回去,也是这方面的意思。

  甚至,这段时间里,周敞与元亓几次见面。

  谈话间,元亓提及此事,也曾说到,这种税赋对商界的负面影响亦是不可估量的。

  元亓满心满眼都在为父担忧,都还能不忘众商利益,想要为他们说上句话,那么周敞作为“始作俑者”,更该挂在心上。

  八月的最后一天,周敞又坐在驿馆院中的石凳上望天。

  反复思索着是不是该即刻启程回转锦都。

  回去之后又该怎么跟临帝提起取消才实行了三个月的“缺德三税”。

  外面瘦猴匆匆进来禀报:“启禀王爷,元家来人了,请王爷过府一趟。”

  “是不是元老爷的身体有变?”周敞一瞧瘦猴的表情就站起身来。

  瘦猴却又摇头:“没说,来人是元家那位总护院元良,就说是元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元亓主动请奕王过府。

  “好,叫上高远,我们去一趟。”周敞心中预感不妙,说着话就转身回屋准备换身衣服。

  “殿下,茶……”刚走到门口,梅生端着茶盘从另一侧而进来,不禁问,“殿下这是要出门吗?”

  周敞扫了一眼梅生刚沏好的茶,匆匆回答:“茶不喝了,我们有事出去一趟,你也不必整日闷在驿馆里,可以多去街上看看,瞧瞧北方的风景。”

  虽然劝了没用,但一有机会,周敞还是忍不住说上一嘴。

  之后,周敞带着高远和瘦猴去了北既元家大宅。

  刚下马车,元亓就已经站在门廊内等候。

  北方房屋建筑与南方不同,甚至与锦都也有很大差异。

  元家这一处宅子,若不是受到等级礼制限制,恐怕要盖得更加气势恢宏。

  饶是如此,高大的院墙,高耸的门楣,也让周敞每次来都要抬头。

  更不用说,马车从街角拐过来算起,都跑出了半炷香时间,才到了正门。

  “你怎么等在这里?”周敞甩掉“这里一定比奕王府大十倍”的念头。

  元亓头上一根白玉簪,一身深湖蓝暗金线裙衫端庄华贵又不失庄重已经立于门廊下。

  然而,再如何威仪,秋虹潋滟的双眸却是布满哀伤,颔首一礼轻声道:“爹爹怕是不行了,大夫说就在这两日了,这才不得以请奕王殿下走这一趟。”

  “啊……”周敞虽然一直都有心理准备,但没到最后一刻,总还能抱着希望。

  如今听元亓亲口说出来,心还是一颤。

  “父亲有话想对殿下说,殿下请跟我来。”元亓清越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沙哑,侧身将周敞让进去。

  “好……”周敞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快步跟着往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往大宅里走,都是无话。

  但周敞的内心却也没闲着:“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次次来都要下单,现在人都病危了,你们还不肯放过?”

  周敞是不得不边走边吐槽,主要是越往元家大宅里面走,穿堂过室,其中各种奢华摆设、琳琅满目,视点系统下单的声音也就一直“叮、叮、叮……”响个不停。

  周敞每过一间屋子不得不让自己尽量“低眉顺眼”,若是在前几次系统疯狂下订单也就罢了,如今元亓如此神情严肃,也只该是不好,哪里还有一点儿心情去应付?

  “你们那边到底是怎样世界?都是冷血动物吗?要不就是……”周敞边走边在心中与视点系统对骂,元亓突然停下了脚步。

  周敞一抬头才发现已经来到了最里面一层院落的院门口。

  元亓回身面对周敞,神色更加凝重:“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求不求的,你只管说……”周敞想都不用想。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元亓眉头蹙得更深,似在口中轻咬了下唇:“一会儿,无论家父跟殿下说什么,殿下只管先答应下来,了了他老人家的心愿。”

  “我晓得。”周敞抢着答应。

  “当然,无论家父说了什么,殿下都不必当真,都是为了安慰他老人家,殿下更不必放在心上。元亓先在此谢过了。”元亓又补上一句,并深深屈膝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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