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榕哥哥。”

  萧景榕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五味杂陈。

  甚至隐有几分愧疚。

  脑中忽然浮现十余年前的事。

  当初他们分别从两条不同的山道进军。

  她的死讯传来,他忙于抗敌,根本没时间亲自去核实。

  等击退齐越时,已只剩下满地的尸体,甚至有许多被击落山崖之人。

  连马革裹尸都做不到。

  更别提一个个确认身份。

  不是没想过她被俘虏的可能,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牺牲所有人杀到齐越大本营去救她。

  ……所以不得不当她已经死了。

  姜家人偷偷派人对外声称她是为救他而死,他查到了却并未阻拦。

  因为只有如此,姜家才会得到更多补偿,也算安慰她在天之灵。

  萧景榕难得卸下朝堂之上的冷漠威严,轻声问道,“听内侍省的人回禀,你不愿回姜家老宅,为何?”

  “我这样回去,有什么意义呢?”

  姜梨满比谁都清楚,她回去也不过是遭人嫌而已。

  一个女战俘……

  萧景榕见对方满脸悲戚,不再勉强,“你也可留在京城,朕会派人替你安排住处。”

  姜梨满红了眼眶,却又抬头忍住泪水,“景榕哥哥,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要让我离开你身边吗?”

  萧景榕听出对方言语间的暧昧不清,强行压下心里的别扭感,“你若想留在宫里,我可以给你女官的位置。”

  “你……也是在嫌弃我对吗?”姜梨满似是嘲讽自己般勾唇,“既然一切都变了,何不让我死在齐越呢?”

  萧景榕蹙眉不语。

  对方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再明显不过。

  当年一心扑在战场上,从未考虑过男女之情,彼时不曾深究过二人之间是否有悸动,如今更不会记得。

  或许曾经有动情的可能,但现下早便物是人非。

  况且他已有在意之人。

  不过二人并肩作战的情谊,不会变。

  萧景榕眉宇间恢复往日淡漠,轻叩桌板,“你希望如何?”

  “我想留在景榕哥哥身边。”

  姜梨满再次重复。

  萧景榕自然明白她所谓的身边是何意。

  不得不承认,他作为男人亦有大多数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若是当初的姜梨满这样说,他或许会觉得她率性纯真,为少女的一腔真心动容。

  毕竟他的后宅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多一个……不多。

  二人之间有些情分在,总好过娶素不相识之人。

  但如今,虽说不上嫌弃,却不再有任何波澜,甚至怀疑她的目的。

  …

  “娘娘,皇上竟然真的……”

  燕儿将宋贤妃扶回内室还未等她坐下便开口。

  不是她不懂规矩,实在是此事过于匪夷所思。

  一个女战俘……竟然封了美人。

  宋贤妃却未露惊讶之色,只是挑眉摇头,“你说可笑不可笑?我那好妹妹有意刺了一颗痣模仿她,人家却把痣掩去改头换面。”

  “皇上这般,就不怕人知道?”

  “她如今靠着上妆,与那日我们在大殿上见到的俘虏已经有了三四分不同,想来跟当年的她更是判若两人。

  再者姜家远在昭南,不在京城,这皇宫里见过她的应该没几个。

  若不是我的好妹妹非得照着弄颗假痣,她出现在大殿之时我也难以认出她的身份。

  是以皇上让她以佟家二小姐的身份进宫,有几个人能猜得出她到底是谁?左不过也就是皇后、贵妃之流兴许还有本事打听到些什么。”

  “那皇后和贵妃会不会……”

  宋贤妃摇头,“皇后身子孱弱,久不争圣宠,这些事情上从来都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她只需护着她的好儿子便是。

  至于贵妃……她倒不见得能善罢甘休。不过在摸清皇上的态度之前,她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燕儿皱眉,“那娘娘的意思是咱们不管?”

  “自然有人比我们慌。”

  “娘娘是指……”

  “德妃出身地位,能有今日靠的就是皇上抬举。不论她知不知道姜梨满的身份,若是皇上当真对姜梨满另眼相待,她如何能忍?”

  “娘娘说得有理。”

  “去看看我那好妹妹吧。”

  “宋御女还在禁足之中,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

  “皇上只怕早便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个人,不打紧。”

  宋贤妃扶着燕儿的手起身,来到宋御女被幽居的宫殿。

  宋御女正坐在角落的矮凳上发神,被突然的亮光晃得下意识抬手遮挡。

  片刻后才皱着眉头看清来人。

  她立马从矮凳上下来,跪在宋贤妃面前,低声哀求,“姐姐,姐姐,求你帮帮妹妹。”

  宋贤妃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转头质问一旁的宫女,“可是你们偷奸耍滑,背地里私拿了御女的东西?亦或是克扣了膳食?”

  宫女连忙跪下,“请贤妃娘娘明鉴,奴婢万万不敢。”

  宋御女看出宋贤妃是有意演给自己看,面露尬色,但还是强忍着屈辱将自己的目的言明,“妹妹是想求姐姐让皇上解了妹妹的禁足。”

  宋贤妃走到椅子前,燕儿眼疾手快替她掸了掸灰,宋贤妃才不疾不徐地坐上去。

  “这事儿啊,不是姐姐不肯帮你,关键是皇上想不起妹妹来,这能怎么办呢?”

  宋御女目光灼灼地看向宋贤妃,“皇上如今早已消了气,定会愿意见妹妹我的。”

  宋贤妃居高临下,眼神中透出两分蔑视,“你为何如此笃定?”

  宋御女嘴唇微张,目光躲闪,不知该不该告诉眼前的女人。

  宋贤妃隔着手帕挑起她的下巴,“是因为你长得像某个人,对吗?”

  宋御女先是一怔,随后蹙眉,“原来姐姐一直都知道。”

  “就你这样的脑子,也不知道爹是怎么放心让你入宫的。”说罢,宋贤妃嫌恶地甩开手。

  宋御女暗自吸气压抑怒火,卑微地伏在宋贤妃脚边,“妹妹出去必定唯姐姐马首是瞻,若是诞下皇子也只奉姐姐为生母。”

  宋贤妃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不住掩嘴,“日日囚于这方寸之地不见天日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轻轻后仰,抬头打量。

  因为烛火不够,又只有一扇雕花小窗通气,眼前的宫殿透着一股子阴湿沉闷。

  便是不被憋疯也早晚熬出病来。

  宋贤妃唏嘘道:“这才多少时日啊,妹妹便憔悴得叫人有些认不出来了,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当真心疼。”

  宋御女指甲抠紧,却是敢怒不敢言。

  岂料宋贤妃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绝望。

  “可惜……那位正主回来了,妹妹恐怕再没机会出去了。”

  宋御女瞪大眼,声音微微颤抖,“姐姐这是何意?”

  “没想到吧?她还活着。”

  “不可能!”宋御女摇着头跌坐在地,“这怎么可能呢?姐姐是在诓妹妹对吧?姐姐不想帮妹妹也无妨,何必编出这般荒诞的理由?”

  “本宫如今要处置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编谎话骗你?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宋贤妃失去耐心,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向阴影里的宋御女,“行了,你好生在此处安度余生吧,姐姐我会派人仔仔细细照料你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余宋御女崩溃的哭喊回荡在宫殿之中。

  ……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家御女叫人勒死在殿中了!”

  宫女的呼喊声吸引了一众给皇后请安的嫔妃。

  皇后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荷露。

  荷露得令走出殿内,接着便是清脆的巴掌声,“放肆!里面坐着各位娘娘你也敢在此鬼哭狼嚎!”

  宫女瞬间安静下来。

  荷露这才将人带到了皇后面前。

  “你是伺候谁的宫女?”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伺候宋御女的宫女小怜。”

  “你适才喊宋御女叫人勒死是怎么回事?”

  “奴婢今晨照旧服侍御女起床,没曾想走进内室竟看到御女身着寝衣歪倒在地上,奴婢立马上去瞧,一探发现御女已经没了呼吸和脉搏。”

  “那你如何看出她是被人勒死?”

  “御女的脖子上有条很明显的红痕,且旁边还放着一条平日用来绑棉被的麻绳。”

  皇后示意大太监李宁全带人前去查看。

  苏棠忽而察觉到宫女小怜偷偷摸摸瞥向自己的视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小怜在李宁全离开前补充,“御女手边似乎还留记号,但奴婢辨别不出,有劳公公了。”

  好一阵过后,李宁全进殿回禀皇后。

  “启禀皇后娘娘,宋御女的死状的确如宫女小怜所说,至于宫女小怜所说的印记,奴才也以照原样绘在这张纸上,请娘娘过目。”

  皇后接过纸张细细端详。

  待皇后抬起头来,底下立马有人忍不住发问,“敢问皇后娘娘,上面画的是何物?”

  此情景下皇后也没道理隐瞒,只能将纸张拿给各嫔妃传阅,“本宫也瞧不出个什么,诸位都看看吧。”

  东西还未传到苏棠手里,将纸张翻来覆去看了个透彻的白淑妃忽而道:“这不是还未写完整的(苏)字吗?”

  苏棠冷笑,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怪不得她觉得那宫女不对劲。

  “贤妃,你怎么看?”

  苏棠无语。

  白淑妃以为自己狄仁杰呢。

  宋贤妃再次瞧了一眼白淑妃手里的纸,“说不像又有些像,说像又有些勉强。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淑妃用眼神表现了对她模棱两可的不屑。

  自顾自道:“德妃和宋御女素有旧怨,并非没有可能。”

  苏棠嗤笑,“旧怨?淑妃也说了是旧怨。凭她如今的处境,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对她痛下杀手?

  更何况我总不能是亲自去动的手吧?若是我派人杀她,她又如何知道是我派的人?难不成杀人之前还得自报名号?”

  “强词夺理。兴许你就只是为了在她面前出一口恶气,现在满宫都早已将她遗忘在脑后,除了你,其他人便更没动机了。”

  白淑妃的话倒是给了苏棠一个提醒。

  陷害她的人兴许也是想到两人过去的抵牾,才将罪名安在她头上。

  毕竟宫里其他人要杀宋御女就更说不过去了。

  “依臣妾看,皇后娘娘不如将德妃宫里的下人抓起来挨个儿审问。万一真不是德妃所为,也好还她一个清白。”

  “淑妃这是想屈打成招不成?”

  “如今仅有证据指向你,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苏棠懒得理她这条乱咬人的疯狗。

  她们俩自进宫以来就没什么大矛盾,全是白淑妃一个人的臆想。

  总想着要她不好过她才开心。

  “皇后娘娘,臣妾恳请去宋御女殿中一探究竟,请娘娘暂时别移动宋御女的尸体。”

  白淑妃一愣,“你居然要去看一具尸体?”

  “不然怎么向淑妃娘娘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放心,有皇后娘娘的人看着,我绝不会动任何东西。”

  皇后看向苏棠,“准。”

  苏棠到宋御女幽居的宫殿,跟她想的没错,完全就是半密室。

  周围可以打开的窗户都被封死,只留了几个木格透气。

  所以进出口只有大门而已。

  大门外也有人把守,想从大门进去杀人而不被发现的难度实在比较高。

  苏棠看到宋御女的尸体生理性不适了一阵。

  但很快调整过来。

  整个房间都还算整齐,就连凳子都是规规矩矩收在桌子底下。

  她先查看所谓的印记,像是用指甲在石板上硬生生划出的痕迹。

  再观察宋御女的面部特征和颈部受伤情况。

  看起来跟悬疑片里被勒死的状态差不多,颜面部紫绀,有点状出血,不过舌头倒是没有外露得厉害。

  “这位公公,咱们走吧。”看了一圈,苏棠心里有数,便回到未央宫。

  “怎么?德妃看出什么来了?”淑妃当即开始嘲问。

  她不信德妃一个乡野村妇能看一圈就自证清白。

  上几回不过是仗着运气好,再加之有皇上的袒护罢了。

  苏棠朝皇后福身,“禀皇后娘娘,据臣妾观察,宋御女应当是自缢。”

  皇后严肃道:“嫔妃自缢可是重罪,便是宋御女已死,她的家眷也不能免责。德妃可有凭证?”

  “臣妾自然不敢信口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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