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宗怒意再起,浑身的气势将地上的雪都卷了起来。

  “百里墨卿,你什么意思?”

  北及皱起了眉,怒斥道,“易宗,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吗?”

  易宗到底只是长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卫,即便王爷被削了爵位,也还是天启的皇子,怎么轮得到他一个侍卫直呼其名?

  易宗也很是不善地盯上了北及的眼睛,“我可不是你们天启人!”

  “可你身在天启,就该遵守天启的规矩!”

  百里墨卿立即接上了他的话,眼中的凉意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若是再敢不恭,那就没人会去为长公主治病了!

  易宗背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捏着,发出“咔咔”声响,足以看出他此时内心的狂怒。但百里墨卿却半点也不在意,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吃定了他会忍下去。

  “王爷,你究竟要怎样,才能让那个女人去为长公主,治病?!”

  “治病”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百里墨卿拢了拢自己的白色大氅,神色淡然,“今日不行,她累了,需要休息。明日吧。明日清晨本王亲自送她去。”

  “可是……”

  “没有可是!”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易宗,随后对旁边的小黑道:“送客!”

  易宗紧紧咬着后槽牙,身上的气势几乎无法控制地要爆发出来。

  而百里墨卿和北及二人,毫不在意,径直离开。因为谁都清楚,易宗忌惮着暗影卫,根本不可能出手。此时,他不过是无能的暴怒而已。

  小黑走上前,压着几分怒气道:“先生,请!”

  易宗盯着那轮椅,看着地上白雪被压出一条条车辙印,膨胀的火气最终还是被全部压下。

  是的,他不能出手。长公主还情况不明,他不可能在这时候跟百里墨卿的暗影卫打得你死我活。

  舒禾见那气势汹汹的易宗离开,嘴角这才勾了起来。

  这百里墨卿,够霸气的嘛!

  此时,北及推着他来到了她面前,察觉易宗走了,他便直接站了起来。

  “让你吃饭,你却在这看戏!”

  他从她身旁走过,将她怀里的小依儿抱了过去。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那话里带着几分宠溺。

  是她出现错觉了?

  舒禾有些不满,跟着走了进去,“你刚说谁贪财呢?”

  “难道不是你吗?方才还狮子大开口,管我要诊金呢!”

  百里墨卿也不看她,只将依儿抱回桌子旁,“依儿快吃,一会饭菜就凉了!”

  “不是,我救了你的命,管你要诊金是天经地义的好吧?怎么就变成贪财了?”

  “怎么?那我跟那个易宗说,你不要诊金,为姑姑义诊?”

  舒禾一听,眉毛瞬间挑起,“别!我又不是慈善家,为啥不要诊金?尤其是医那些跟我有仇的人!”

  他眼里带着戏谑,明显含着几分笑意,仿佛早就猜出她会这么说。

  她忽然发现自己上了他套,忍不住哼唧了两声。

  这男人,真是够狡猾的!

  怎么总干不赢他呢?

  “可是,这样拒绝长公主,将医治的时间推到明天,她不会记恨你吗?”

  长公主的人再次找上门了,他还推迟时间,按照长公主的脾气,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的。

  他抬头,“不是你说今天不医的吗?”

  舒禾怔住,咬在嘴里的筷子都忘记放下来。

  她说不医,就不医了?

  北及站在百里墨卿的身后,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情绪。

  他,好像看出点什么了。

  王爷……

  禾娘子……

  ————————————

  甄府。

  “放肆!他放肆!!”

  昭明长公主嘶喊着,将床边药案上的药碗托盘扔了一地。

  “我是他的亲姑姑,他竟然能看着我受尽痛苦!难怪他会杀老二,他分明就是个铁石心肠的畜生!”

  “皇兄就不应该只是削了他的爵位,应该杀了他,让他为老二陪葬的!”

  易宗闻言,脸色急变,连忙让跪了一地的下人们出去。

  “长公主,隔墙有耳!”

  她太怒了,怒气让她失去了理智,竟然连这件事都说出了口。

  “怕什么?他做得出来,还不让人说吗?”

  昭明坐在床帷内,纱帐将她身子挡住,拦住了外人的目光,却挡不住她自己的眼睛。

  她已经清楚地看见,自己身上长满了脓疮,黄色脓水在她脸上流淌,淡淡的腥臭味让她觉得自己无比恶心。

  “一个废王,竟然还敢插手军中事务,甚至连陛下的旨意都敢阳奉阴违!他分明是谋反之心不死!!”

  “亏得皇兄还想接他回去,接回去干什么?让他继续造反吗?”

  “墨言说得对,他就不该活着!”

  易宗在一旁越听越心惊,还好提前将下人都遣散了,不然,这话要是传出去,长公主和南裕王共谋的罪名,可就真说不清了。

  “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尖厉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前院廊前,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小丫鬟转身离开,没惊动任何人。

  “小姐!”

  绿翘回了祝梓枫的院子,看着自家姑娘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身上还起了无数红疹,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

  祝梓枫虚弱地睁开眼,推开紫英的喂药的手,问道:“那女人来了吗?”

  绿翘摇头,脸上全是怨恨,“那个女人,竟然连长公主的话都敢抗命!”

  祝梓枫双手指尖全是针眼,后背上也都是细红的小伤口,虽然不致命,却能让她感受到极致钻心的疼痛,那是一种要命的折磨。

  “哼!没有王爷为她撑腰,她怎么可能敢不来?”

  绿翘站的远,没有听清易宗具体说的什么,只是肯定了医治的人没有来。

  “是王爷示意的?”她有些不懂,“王爷为什么这么做?”

  “长公主,真以为拿我顶罪,王爷就不会对她心怀芥蒂了?哼!真是太天真了!”

  此时,又一轮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

  绿翘看着,忍不住心疼,“小姐,长公主怎么这么心狠啊!明明将那女人的孩子带来,是她下的决定,也是她利用那孩子威胁王爷。”

  “可为什么最后,她达到了目的,却要你来承受所有罪过?!”

  “您好歹伺候长公主这么些年,长公主却让人下这么重的手!就不能吩咐行刑的人做做样子吗?”

  紫英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您堂堂太师千金,却要受如此酷刑!要是老爷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她不敢。”

  祝梓枫绝美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讽刺。

  绿翘紫英不解,没听懂小姐说的“不敢”是什么意思?

  是长公主不敢吗?

  “她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动一个孩子来威胁东篱王,说明那件事在她心里极为重要!她不敢用任何的变故导致这件事出现意外。”

  若是她的刑罚作假被人发现,那东篱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长公主只能牺牲她,去保证自己的目的万无一失。

  再多年的感情,终究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绿翘听不懂,在她心里,只心疼自家小姐。

  “小姐,您身上的红疹又严重了些,怎么办?我听那苏大人说,这病,三日就会让人身体溃烂而死的!”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她还只是红疹,并未溃烂,长公主应该更严重些,不然刚刚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对此,祝梓枫倒是显得很淡定。

  虽然身上的疼痛让她时不时地紧皱眉头,可她的脑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清醒。

  “无事,不管这是病,还是毒,那个禾束,不是能医吗?”

  紫英见她脸上毫无担忧,不解地问道,“可是小姐,那女人对您心怀恨意,会为您医治吗?”

  祝梓枫用力打开的眼帘里,划过精光,“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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