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了钱,为什么不去军营里找他?”舒禾淡淡地开口,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哥哥入伍,是为了救我的命,我不能再给他找麻烦了……”

  阿果头压得更低了,她只恨自己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将他留给她一个月的生活费,都弄丢了!

  “不找他,你一个少女,有没有谋生技能,怎么生存?”

  她是真的不愿给他添麻烦吗?

  “没事!我身体好了,可以自己赚钱了,我,我自己可以的……”

  她一脸笃定,说完后又有几分心虚。

  舒禾轻叹了一声,“你要是真的可以,也就不会被人绑了。”

  还好这事没人知道,不然,传出去,这姑娘的名声怕也没了。

  阿果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朝舒禾磕头。

  “娘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哥哥……”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被人绑了,那她就再也配不上他了!

  即便她没有被人怎么样,可这话一传出去,别人怎么想,就无法控制了!

  阿果的哭声惹来了许多双眼睛,他们盯着舒禾和地上磕头的阿果,窃窃私语。

  “那里怎么回事?是丫鬟犯错,被小姐罚跪了吗?”

  “怎么小姐穿得那样精致,丫鬟却穿得破破烂烂的?该不是喜欢虐待的恶小姐吧?”

  “我看着,不像是丫鬟,那丫头应该是农家女子吧?看穿着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这是做什么?怎么让一个小女孩这样磕头?大庭广众的,这也太难看了吧?”

  舒禾听了这些话,直接无语。

  这些人怎么老是看风就是雨啊?就显得他们能!

  阿果也听见了那些话,脸上慌乱更甚,“娘子,我,我……”

  她并没有想要让她丢脸的意思,她只是害怕那件事泄露出去,才跪求她的。

  “赶紧起来吧!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舒禾透着几分心累。

  要是这姑娘真是心存故意倒好了,关键她看得出来,她并不是故意为之的。

  阿果不敢耽搁,迅速站起来,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我很可怕吗?你为什么见到我这么害怕?”

  舒禾很不解,即便她对她,没有过什么笑脸,但也不至于让她感到这么恐惧吧?

  至于吗?

  阿果偷偷瞄了她一眼,小声地说道,“您,身边的人是公主……”

  公主都当她的跟班了,能不让人害怕吗?

  舒禾无言以对,原来,她怕的是百里如姝啊。

  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过身份那样高贵的人?发怵也正常。

  “先前,你认出我了吧?为什么故意避开了?”

  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忽然见到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起码不应该打个招呼吗?

  怎么还有意回避?

  阿果见她好像误会了什么,解释道,“我,确实将您和当日的那个娘子联想到一起了,不过,您变化太大了,我不敢确认。”

  上次见她,她还脸色蜡黄,整个人都是灰沉的,穿得也老气,跟如今精致的她判若两人。

  舒禾精致到,阿果觉得自己多看她一眼,都会是对她的一种冒犯,所以才避开了视线。

  舒禾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几天啊,有这么大变化吗?

  算了,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坐吧,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阿果犹豫不决,始终不敢在她面前坐下。

  见状,舒禾又道,“你坐吧,我又不是公主,你怕我做什么?”

  见她终于坐下,舒禾这才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之前,我在防备军大营里,见过一次你哥哥,他无意间跟我提到,你不是他的亲妹妹。你,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其实舒禾真的不想再管舒元清的事,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又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落魄?

  可当再次看见阿果的时候,她又想到了上次见他们时,舒元清对她的好。

  她不甘心。

  不明白。

  为什么他对自己的亲生妹妹百倍厌恶,却会对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孩如此体贴?

  若是因为喜欢她,应该就不会对外称她为“妹妹”,可若不是喜欢,那又因为什么?

  阿果看着她,带了点警惕,“娘子,我能问一句,您为什么吗?”

  为什么对这件事好奇?为什么会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她,不会是看上舒哥哥了吧?

  可她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吗?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防备和紧张,舒禾心中升起几分无语,“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看他气质不凡,不像是普通农家子,便好奇问一句而已。”

  “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

  此时,小二上了茶,舒禾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她倒了一杯。

  “喝点茶水吧,你应该渴了。”她嘴唇都有些干裂了?

  阿果原本带着几分畏惧,可到底是抵不过内心的渴望,端起茶水便一口咽了。

  “你小心烫啊!”

  阿果摇了摇头,五官都疼得皱到了一起,“不烫,不烫……”

  其实有点烫的,只是她实在是太渴了。还好冬日茶水凉得快,她先前又犹豫了一会,这才让那滚烫的茶水不至于烫伤她的口腔。

  舒禾再度无语,向小二叫了一壶温水来,还提醒她不要喝得太急。

  许是舒禾的细心的关心让她放下了防备,阿果答应将舒元清的事说给她听。

  舒禾听着听着,眼中升起了无比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滋味。

  半年前,舒元清是被周果的父亲,在陈洲通往北铩城的官道草丛里捡到的。

  周果的父亲周持恒是一名小商人,在北铩城和陈洲、元城之间来回跑,倒卖一些布匹茶叶什么的。

  一次回程的路上,他的队伍在草丛里听见了呻吟声,便发现了身受重伤的舒元清。

  他好像是被人严刑拷打了,身体上上下下都是毒打的痕迹,周持恒见他可怜,便将他救了回去。

  他这么一养伤,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后某一天,周家小院里忽然来了一群黑衣人,见人就砍。周家人,在那一夜全部被杀。只有一个周果,被舒元清趁乱带了出去。

  他们杀了人还不够,最后放了一把大火,将周家烧了个干干净净。

  周果也是从那天开始,生病发烧,身子总是时好时坏,直到入冬后彻底病倒。

  北铩城太冷了,周家没了之后,他们就一直借住在隔壁村的一个废弃草屋里,温饱都无法保证。

  后来,他们所在的小镇,因为距离北狄很近,所以时常被北狄军骚扰,所以,舒元清便决定带阿果去往元城,一是治病,二是谋生。

  “舒哥哥说,他曾经有一个妹妹,可是,那个妹妹被人害死了……”

  “所以,他总会对我很好。”

  “有时候我能感觉得到,他很愧疚。有时候,我又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另外一个人的倒影……”

  “他应该是把我当成他那个死去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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