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祖慢了胡母一息,紧跟着也发出杀猪似的惨叫,二人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想跑,谁知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面前林间又走出一个身穿黑衣,手拿长刀的男人,母子俩当场跪下。

  胡母哭着说道:“好汉,好汉饶命啊,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穷人家,我们没有银子啊!”

  胡耀祖砰砰磕头,“饶命啊!饶命啊饶命啊!”

  胡父被其中一名刺客重重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急促的痛鸣,原来他还没有死。

  方才刺客提着浑身血淋淋的胡父出现在二人面前,二人都以为他已经被杀了,吓得魂都飞了。

  胡母扑到胡父身上,她还是很依赖丈夫的,哭着说道:“你们想要什么就拿去吧!我这里还剩下一点银子,都给你们,都给你们,求你们放过我丈夫和我儿子!还有马车!马车你们也可以赶走!求求你们!“

  “不行!马车不能带走!”

  胡耀祖大声喊道,没了马车他走着何时能走回京城!

  刺客抬起长刀指向胡耀祖,胡耀祖吓得尿了裤子,哆嗦着腿哭丧着脸道:“求你们给我一条活路,求求你们……”

  “你们一家,只能活一个。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商量商量活哪个。”

  胡母瞪大了眼睛:“别啊!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银子和马车都给你们,你们放我们走!”

  刺客寻了个石头坐下,随便捡起了一根树枝点上火,插进土里。

  “树枝烧完之前赶紧决定。”

  胡母只觉得天都塌了,明明昨天还想着到了京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怎么今日就遇到了这些亡命之徒!

  胡耀祖爬上前狠狠给了胡父一拳,恶狠狠咒骂道:“老东西!都怪你!要不是你走山路也不会这样!打死你!你赶紧死!”

  胡父本就受伤很重,被打了一拳直接晕了过去。

  胡母护着丈夫,哭着求情:“祖儿,放过你爹吧,你爹也是为了节省些路钱啊!”

  “废话什么!只能活一个,他流这么多血反正也活不了了,不如先弄死了了事!”

  “他可是你爹啊!”

  胡耀祖正想动手,刺客发话了:“住手!谁让你们自相残杀?就让你们选一个活着!”

  胡耀祖欺软怕硬,吓得赶紧收回了手。

  刺客指着他啐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亲爹都能下得去手,我看你今日必死无疑。”

  “不!不!别杀我!别杀我!你杀他们两个!他们两个老东西死不足惜,我还年轻,你别杀我啊!”

  胡耀祖下身亵裤里已经不能看了,空气中蔓延着臭味,树枝已经烧了一半。

  胡母哭着把身上的银子都掏了出来,还壮着胆子爬回车里,把藏起来的银子都悉数交上。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丈夫和儿子,求你们了,求……”

  刺客:“我不要银子,就要你们一家三口两条性命,剩下的那一个,不管是银子还是马车,都可以带走。”

  胡耀祖的眼睛亮得惊人,胡母浑身瑟缩,她知道儿子必定会牺牲自己,所以只能哭着求刺客留情。

  树枝就剩下一截,火星已经快灭了。

  胡母哭啸道:“你们到底为何要杀我们啊!若是为了银子!嫌这些少,我女儿有钱啊!我女儿嫁了大商人,她很有钱的!你们放我们进京去,等我找到女儿,肯定拿大箱大箱的银子……不!金子来谢你们!”

  “你当我们俩傻?放了你们走,你女儿说拿银子就能拿银子出来?”

  “她会的!她可是我女儿啊!实在不行,我给你们踩点,你们可以抢啊,她家很有钱的,你多找些人把他们都杀了,大把的金银随便你们搬啊!”

  胡母说这话时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刺客的眼神都变了。

  一人啐了口吐沫,握刀的手直痒痒。

  若不是上头下了命令只能杀两个,这家人就该码在一起整整齐齐。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后,刺客起身道:“时间到了,考虑好了没有,活哪个?”

  “我!我!你杀了她吧!让我活着!”胡耀祖迫不及待的说道。

  胡母痛心疾首,“祖儿,我可是你亲娘!亲娘!”

  “快杀了她,快!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姐就是被她扔了的,她还在村子里传好人家姑娘闲话,逼得她跳河了!就因为我爹种地的时候多看了那人一眼,她比我该死啊,比我该死!”

  胡耀祖为了活命不停说胡母和胡父干过的恶事。

  “还有他!他也不是好东西!小时候他带我半夜去寡妇家翻窗,把人家糟蹋以后还掐死了,我亲眼看见的!我都是跟他俩学坏的,你把他们杀了吧,我保证再也不敢坏事儿了!我保证!”

  “胡耀祖!”

  胡母气的直捶地,面对寒光凛凛的长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磕头求饶。

  刺客:“你们夫妻俩的确不是玩意儿……”

  胡耀祖面露大喜,可这时,刺客长刀一拐,又指向了他,“可你,更不是个东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胡耀祖大叫一声,抬起胳膊护住了脸,刺客正要动手时,胡母又扑了上来。

  即便胡耀祖方才铁了心要她死,胡母到底还是舍不得儿子。

  但刺客早已耐心告罄,踹开胡母一刀砍死了胡耀祖,胡耀祖的脑袋滚落在地,沾了一堆土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胡母尖叫一声,当场不省人事。

  刺客正在胡父胡母杀谁中犹豫,另一人伸手一探胡父鼻息,道:“得了,这个已经断气了。”

  刺客只给了胡父一刀,下刀的位置绝对不至死,不可能会死的这么快。

  同伴检查了一番,“是被他儿子那一拳打死的。”

  毕竟上了年纪,哪里扛得住正值壮年的胡耀祖这么一拳。

  刺客啐了一口:“活该,儿子养成这德行,最后全都报应在自己身上。就是可惜这个动不了了。”

  “走吧,事儿办成了,回去报信。”

  胡母是被第二日刺眼的艳阳弄醒的,四周一片狼藉,不见胡耀祖和胡父的尸身,四周全是野兽的脚印,还有阴森的白骨。

  胡母拿起一看,正是她儿子胡耀祖的手掌。

  像是被老虎咬断吃完撇在这儿的。

  好险胡母没被叼走,马车的马也不见了,胡母只能捞起银子趔趄下山,到最近的山下府衙报了案。

  胡母逗留了几日,府衙派捕快到山上搜查,却只拾回了衣物,两个人的尸体全都被野兽吃了,脑袋也不知所踪。

  至于刺客的身份,府衙也说不得而知,只说可能是山上山匪所为。

  胡母哭断了肠,每日在县衙门大闹撒泼,引来百姓围观,府衙也要脸面,再说县里一直都很平静,也从没听说山上有贼寇出没,怎么偏偏人家就抢了他们?

  而且分文不动,马车都给留着,只杀了两个人。

  县太爷心里有数,定是他们自己得罪了人,才被追杀,而且询问了禹城也得知,这家子不是好人,死了也解气。

  后来几日干脆就让人把胡母轰出了县里。

  胡母无处可去,只能又出钱租了一辆驴车,往京城赶。

  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她后半生只能依靠女儿了。

  胡母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胡春,无论如何,也要帮她找到杀丈夫和儿子的凶手!

  辗转了半个月,胡母终于来到了京城,邺京的繁华让她觉得束手束脚,脊背都有些直不起来。

  城门将看完路引,便放她进了城。

  此时的胡母已经身无分文,正愁今晚在何处落脚,就看见一个巷子里躺着坐着许多叫花子。

  原来邺京也有乞讨的,胡母嫌弃这帮穷人,但也无处可去,只能挤到里头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边上的乞丐在吃馒头,吃得很香,胡母闻着不停地咽口水。

  肚子咕噜咕噜叫,吵得对面睡觉的乞丐冲她大喊:“别叫了!能不能管管你的肚子!”

  “关你什么事儿!你要嫌吵就把馒头给我!”胡母撒泼惯了,根本不肯低头。

  谁料到对面好几个乞丐都站了起来,气势汹汹要来围攻她。

  胡母马上蔫了,抱着头求饶,那群人哈哈嘲笑她。

  身旁的人推了推胡母,胡母低斥:“别碰我!”

  “新来的吧?”

  “我可不是乞丐,我是来找女儿的!你知道这京城里哪家最有钱不?我女儿就在他家!”

  乞丐想了想,“有钱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你女儿过那么好,你干嘛不找她哩?”

  “我这不是不知道她在哪儿吗!”

  “那你知道你娃叫啥名不。”

  “不知道,她娃娃的时候就丢了。我带着男人和儿子上京城来找她,又在半路遇上山贼,我男人和儿子全都死了……”

  乞丐心生同情,“怪可怜的。你是不是没银子了?”

  “嗯啊,我可不乞讨,我女儿有钱,我不做乞子。”

  “那你也得吃东西啊……要不然你去驿馆门口排队吧,排队能领被褥和馒头肉饼。”

  “真的啊!驿馆在哪儿呢?”

  “就在前头。”

  乞丐给她指了指,又说:“算了,你跟着我吧,我带你领,等到晚上咱就去排队。”

  “晚上发?”

  “不是,清早开始发。”

  “那为何晚上去?”

  “东西有限,不连夜排队,都让人抢光了。”

  胡母饿得头晕眼花,和乞丐在驿馆等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再一看,巷子已经被排得水泄不通。

  乞丐道:“隔几天才发一回,东西可好了,比之前那些好了太多。太子妃娘娘就是神仙托生的。”

  胡母:“太子妃?”

  “是啊,没有太子妃娘娘,南夏的人咋舍得给我们发这些。之前他们发的布,好家伙,蒙眼睛上都能看见东西,那还能叫布?穿上冻死人。”

  这话引来一群人附和,不过等驿馆门打开,就没人说这话了。

  胡母排得不算近,乞丐说:“至少也要一个时辰嘞,慢慢等吧。”

  满巷都是馒头和肉饼的飘香,胡母排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轮到她。

  “给你饼,这是馒头,棉布在那边儿。”

  “谢谢,谢谢!”

  胡母双手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云晏碰巧从驿馆出来,看见她吃噎了,便让人倒了壶水来。

  “大娘,您慢点吃。看您穿得这么破,饿坏了吧?再给这位大娘拿一块肉饼。”

  “谢谢姑娘,谢……”

  胡母抬起头,盯着云晏看了半晌,惊呼:“公主!”

  她赶紧跪下,“公主,草民给公主请安了!”

  “不必这样,大娘你起来吧。”

  “公主你不记得我了?咱们在禹城见过啊,您还给了我一包银子呢!”

  胡母现在就缺个能靠着的人,她想这公主在禹城出手就是几十两银子,应该是个单纯善良好骗的,说不定能让她帮自己找女儿。

  云晏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恍然记起:“是你!快进来吧!”

  她转身捏紧了拳头,心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胡家人竟然已经到京城了。

  她客客气气地把胡母请进驿馆,还让人带她去沐浴,洗干净了灰扑扑的脸,换了身体面的衣裳。

  胡母拘谨地坐到云晏对面,云晏问道:“大娘怎么来了京城?您丈夫和儿子呢?”

  “都死了。”

  胡母嚎啕大哭,跪下说道:“公主,求您给我做主啊!”

  她把在山上遭遇山匪的事告诉了云晏,云晏眉头微皱,“这群人目标清晰,又不劫财,不像是山匪。倒像是来寻仇的。”

  “我儿是得罪了不少人,可我们村子里的都是些混混,不可能雇人来杀人的啊,不可能的。”

  “那您再想想,有没有得罪其他的人?”

  “没有啊。”

  云晏:“算了,我让皇兄请北越的人帮帮大娘,一定会找到杀你丈夫和儿子的真凶。”

  “公主真是好人啊!”

  胡母:“实不相瞒,草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草民二十五年丢了个女娃,前阵子听说她派人去了禹城找我们。可我们那个该死的里正,嫉妒我们家,和我家不对付,他和我闺女说了些我们家的坏话,我闺女误会我们哩。我是到京城特意来找闺女的,公主若能帮我们找到闺女,我感激公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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