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剪在余欢的头顶轻快地“唰唰”作响,每一次都精准又利落。

  随着一绺绺头发落下,余欢顿感脑袋仿佛一下子轻了好几斤,那种轻盈的感觉让他格外舒畅。

  女造型师给他精心修饰着最后的细节。

  余欢微微转动了一下脑袋,目光透过眼前的镜面,看向正站在化妆室进门口位置的汪函。

  汪函嘴里悠然自得地嘬着槟榔,腮帮子时不时地鼓动一下,正和欧弟以及几个工作人员磋谈着节目流程。

  手势一会指指点点,一会在空中比划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而茹姐,则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捧着手机,呵呵直乐。

  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快地敲击着,看那模样,明显就是和人聊着天。

  余欢唇边泛起一抹揶揄的笑意,随口打趣道:“茹姐,看你这笑得合不拢嘴的,该不会是跟哪个小鲜肉谈了吧?”

  听见这话,茹姐抬起头,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净胡说八道!我这是在跟你老婆聊天呢!”

  “行吧。”余欢应了一声。

  瞥见女造型师停下手中的剪刀,下意识地耸了耸肩。

  这一耸动,使得肩头围布上的发丝如同轻盈的羽毛一般,簌簌滑落,飘飘悠悠地掉到了地上。

  造型师手法娴熟,紧接着就拿起吹风机和海绵,动作利落地给他清理起头发茬来。

  吹风机的嗡嗡声和海绵擦拭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不一会,她转而拿起一把尖尾梳,再均匀地喷了些啫喱水,开始给余欢做发型。

  造型师手上一刻不停地忙活,面带微笑地说道:“你还是挺适合这种大背头的,头发剪完这么一打理,效果肯定特别好。”

  余欢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原本就修剪得干净利落的头发,在她的梳理下愈发显得整齐,同时又保留了一些自然的蓬松感,整个发型看上去更加立体有型了。

  他嘴角含笑,真诚地说道:“姐,辛苦你了。”

  造型师听了这话,眉开眼笑地回应道:“这辛苦什么呀,本职工作、本职工作嘛。”

  琐碎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汪函突然踱步走到了余欢的身后。

  他微微歪着头,透过镜面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依旧不紧不慢地嘬着槟榔,频频点头称赞道:“不错嘛,这头发一打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茹姐把手机塞回包里,站起身来,笑盈盈地说道:“舞台上精神面貌确实很重要,还是汪叔你想得周到。”

  汪函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便又转身回头,继续投入到讨论当中。

  没过一会,钱峰跟田原也风风火火地赶来着妆。

  他俩一进来,化妆室里就更加热闹了,各种各样的声响交织起伏。

  再加上化妆室里开着空调,虽然室内暖和得很,可这么多人,空气里便多了几分沉闷的感觉,让余欢觉得呼吸都没那么畅快了。

  他眼见汪函这会似乎比较忙,便打了个招呼,然后跟茹姐两个人一起出门去转悠转悠,也好透透气。

  “茹姐,方才与我家那位聊什么呢?”余欢迈着四方步,双手悠闲地负在身后。

  从沉闷的环境里脱离出来,呼吸到的新鲜空气,如同给身体注入了活力源泉,让他整个人格外精神抖擞。

  茹姐眼角余光轻轻瞥了一眼他的侧影,笑盈盈地回答:“你老婆啊,可惦记你了,一阵问东问西的,特意叮嘱我多照看照看你。”

  余欢轻咳一声,说道:“她这是瞎操心。”

  “我跟她说你这次要上台写毛笔字,还要朗诵,她讲在家里都没见你展示过,担心你别到时候筐瓢了。”

  “哈哈,那她可真是小瞧我了。”余欢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含笑地说道,“我普通话好歹也过了一级呢,虽说只是乙等,但朗读现代诗那也是绰绰有余了。至于书法嘛,小时候爹妈逼着我练了好几年,虽说很久没怎么碰过笔了,但有肌肉记忆,怎么说也能写出个样子来。”

  “哟,没想到啊,这么说的话,你还真有两把刷子!”茹姐眼睛一亮,抬手推了一下余欢的胳膊。

  余欢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这纯属是半吊子水平,和那些专业的比起来,还差得远呢。不过就是在综艺节目上凑个数,给大家图个乐呵罢了。”

  两人交谈着,漫步在走廊上,脚步不疾不徐。

  沿途偶有人认出余欢,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余欢也面带微笑,一一礼貌地回应着。

  不知不觉间,便溜达到了演播厅。

  抬眼望去,舞台布景的红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宛如熟透的红柿子。

  回想起之前去吃饭时,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在这片区域忙碌穿梭,而此刻,仍有不少身影在各处奔走,进行着调整。

  由此可见这一期节目,确实是节目组备受重视。

  再看向观众席,前几排的特定区域摆放着几张铺着鲜艳红布的圆桌,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这布置方式,与余欢记忆深处的老式春晚场景简直如出一辙。

  这样的场景布置,使得整个演播厅愈发显得喜气洋洋,也让人不禁心生怀旧之情。

  此时,观众席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了不少人,由于不允许携带物品进场,也没有手机可玩,或是兴奋地与同伴交谈着,或是好奇地四处张望。

  其中有五六个青春洋溢的女生格外引人注目,凑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聊着,阵阵毫不掩饰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演播厅。

  有一个女生不经意瞅见余欢的到来,刹那间,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兴奋的神情,抬手便指向余欢,兴奋地大声喊道:

  “哇!领导哥诶!”

  其他几个女生听闻,纷纷迅速扭头朝着余欢的方向张望。

  这突如其来的关注,使得余欢果断转身,先行撤溜……

  时间一刻不停地缓缓流淌,转瞬之间,便临近七点,节目的开场已然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小演播厅内。

  台上除去汪函之外,主持人团队的其他成员零零散散地站着,每一个人都身穿笔挺的西装,手拿台本在相互对词。

  导演周小雅站于舞台前方,手中握着话筒,跟座无虚席的观众们互动暖场。

  几个机位的镜头对准了观众席,这是要先提前录制反应,好方便后期做剪辑。

  余欢与赵忠翔、倪苹等一行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井然有序地朝着边角的嘉宾席走去,随后稳稳落座。

  早在后台的时候,余欢便遥遥听到周小雅和观众互动得热火朝天。

  那几个余欢觉得老掉牙的笑话段子讲下来,观众们却十分买账,发出阵阵哄堂大笑。

  欢乐的氛围愈发浓郁得化不开。

  当周小雅下达录制鼓掌画面的指令时,余欢尽管知道并不会拍到他,也兴致颇高地拍了拍手。

  茹姐坐于他身旁靠外侧的位置,微微弓着身子,脑袋低垂看手机。

  虽说现场观众被严格禁止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入场,但她无疑是拥有特殊豁免权。

  屏幕上,显示的是企鹅聊天界面。

  她瞧着素素适才发过来的消息:‘我到T2区了,哪个演播厅?’

  ‘你还真来了啊?都已经开场了!’茹姐手指快速敲击,迅速回复道,‘那我马上出去,把你捎进来。’

  余欢察觉到茹姐的小动作,下意识地侧过头去。

  见其凝目蹙眉的模样,不禁询问道:“茹姐,咋了?”

  茹姐压着嗓子,无奈地说道:“素素来了。”

  “蛤?”余欢脸上登时浮现出一丝惊讶。

  虽然知道林有容录《如愿》会很快,但没想到,在他这里不声不响的,就跑来了节目录制现场。

  余欢抬手轻轻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睛快速地扫了一眼茹姐掌中的手机屏幕,企鹅聊天界面顶端,那醒目的联系人正是‘素素’二字。

  还没等他细看,茹姐便把手机息屏,塞进了衣兜里。

  她抬起头,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热闹的场景,说道:“我得溜出去接一下素素。”

  余欢听了,扭头遥遥看向后门的位置。

  一眼便瞧见了那位熟悉的编导张悦,其手中拿着文件夹,正跟几个年轻工作人员有说有笑的样子。

  余欢略一沉吟,随后低声说道:“你要不跟张悦说一声?就是接待我们的那个编导,她应该能帮上忙。”

  茹姐顺着余欢示意的方向望去,微微点头,轻声应道:“也行。”

  余欢暗忖汪函这会事情比较多,也不好去给他添麻烦。

  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在台上轻松自如暖场的周小雅,若有所思地开口:“实在不行的话,等导演暖完场,我去跟她讲一下。”

  茹姐听见这话,轻笑着说道:“你就顾好自己的事,上台别紧张,好好发挥,我跟素素出门在外,还是有三分薄面的。”

  带着几分自信与笃定的话音落下,她从侧边走道,步伐轻快地朝后门走去。

  余欢目光跟随着茹姐的背影,瞧见茹姐走到张悦跟前,两人简短地交流了几句后,双双开门而出。

  他轻吁了口气,仿若放下了某种牵挂,随即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舞台之上

  就在这时,余欢忽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迅速撇过头去,唯见后面的小倩弯腰凑到他耳边,好奇地问道:“王姐这是干啥去了啊,我好像听你们说,有谁来了?”

  周遭比较嘈杂,再加上余欢跟茹姐交流的时候,一直刻意压着嗓子,所以,小倩也只是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

  余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打起了马虎眼:“有个朋友来了,想到现场看看节目。”

  “哦。”小倩微微颔首,往后靠着坐直了身子。

  暖场结束后。

  随着汪函的现身,主持人团队或坐或站、分散落至观众席前那几张铺着鲜艳红布的大圆桌。

  余欢没有等到老婆大人的到来,却是被那个后勤组的双马尾姑娘,喊到了跟汪函、欧弟一桌坐下。

  这场录制,紧锣密鼓地正式开始了。

  舞美既然走的是老式春晚风格路线,那开场自然是满满的怀旧元素。

  只听汪函中气十足,声情并茂地喊出第一声:“观众朋友们!”

  “观众朋友们!”站在主机位前的钱峰及田原,即刻异口同声地附和着,“春节好!”

  引得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叫好,现场气氛愈发火热。

  田原直视着镜头,熟稔地说起了台词:“今天呀,可以说是高朋满座,现场云集了我们很多的优秀表演艺术家,他们就在你我的身边。”

  钱峰立刻接腔道:“他们与您同乐,共度良宵!”

  田原微微扬起下巴,语气愈发铿锵有力,大声开口:“首先让我们有请到的,就是非常优秀的小品表演艺术家,给我们做一个自我介绍,有请!”

  话音刚落,大屏幕上光影闪烁,开始播放陈佩斯及朱时茂当年初出茅庐,第一次登台春晚时自我介绍的视频。

  那年头,两个人都很青涩,尤其是陈佩斯,还顶着浓密的乌黑秀发,与如今的光头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颇为喜感的开场环节,让观众们直乐呵。

  简短的视频播放结束后,田原手持话筒,嘴角上扬开口:“感谢陈佩斯!感谢有头发的陈佩斯!”

  这句略带调侃的话语,瞬间引得全场爆笑。

  他跟钱峰相视一笑,接着又有条不紊地说道:“介绍完了小品,那就介绍一下各地的优秀主持人代表,今天我们请到了——汪函!”

  余欢下意识地撇头看去。

  只见汪函当即咧开嘴,几乎要咧到耳根子,大幅度地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冲着镜头颇为浮夸地直摇手。

  而欧弟呢,还没有入镜,当即抬手在自己的头上一阵乱搓,原本整齐的刘海瞬间凌乱地耷拉下来,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小半张脸

  田原话音一顿后,继续抑扬顿挫地喊道:“欧弟!”

  这一声呼喊,让手持摄像机的小伙子,顿时将镜头偏移,对准了欧弟。

  研习过节目流程的余欢,明白接下来还没有轮到他,当即稍微侧了侧身子,免得闯入了镜头。

  欧弟呲牙咧嘴,极为搞怪地挤出笑容,抬手即像失控的螺旋桨、又如癫痫似得晃着。

  随着田原那句“以及海外的优秀主持人代表,他就是来自高丽的小五朋友”响起,镜头迅速偏转,精准地对向了站在一旁的小五。

  小五比欧弟矜持一些,就显得没有那么癫痫了,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连连晃手。

  “还有初次评选为优秀主持人代表、来自江南早报的领导哥,余欢!”

  余欢闻声,迅速反应过来。

  按照设计好的那样,先是着急忙慌地起身,朝四周的观众和镜头微微鞠躬致意,紧接着,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呲牙咧嘴的浮夸笑容,臂在空中快速舞动,急促地挥起了手。

  汪函在一旁看着余欢的表现,顿时笑哈哈地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今天可以说是,普天同庆,彩旗飘飘,那我们今天请到的主持人是谁,大家知道吗?”田原字正腔圆地抛出问题。

  观众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倪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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