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府请来的神官?

  赵都安精神一振,期待值拉满。

  倘若说,他对这个世界存在何种好奇,除了女帝的三围外,排在第二的,就该是“术士”。

  循视线望去,夜幕如海潮涌来,附近鸟群腾起。

  庭院中空间扭曲蠕动,如同高明的画师提笔,凭空勾勒出一道人影金边轮廓,半透明的少女逐步清晰。

  化为真实:

  剪裁得体的玄色神官袍,绣金线,身材娇小玲珑,黑发末端微卷。

  略显苍白的脸庞上眸子目光涣散,并无焦距,因此显得有些呆。

  少女衣袂飘飘,靴子凌空漂浮,恰好补足身高差距。

  “这位是天师府这代朱点童子,老天师亲传女弟子,金简。按规矩,本该只派一名普通神官过来,但金简神官主动请缨,接下来由她护持你身。”

  孙莲英介绍道,一副“你小子运气真不赖”的表情。

  转而,又对少女介绍:

  “他便是赵都安,神官此行要保护的对象。”

  朱点童子?

  哦……好像在天师府体系内,凡被“天师”亲传的术士,皆称为“朱点童子”。

  只有天资极高的弟子,才能获此殊荣。

  我捡到宝了……还这么漂亮……赵都安心中惊讶,露出暖男微笑:

  “在下赵都安,久仰大名。”

  直到此刻,金简涣散的目光才有了焦距,仔细盯着他审视片刻,嗓音虚幻:

  “果然是你。”

  赵都安一怔,不解其意,只以为是自己“名声在外”,对方听过的缘故。

  “我会跟在你身旁,有事会现身。”

  神秘少女说道,然后身影如同被稀释,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中。

  “啊这……大人?”赵都安迷惑,看向老宦官。

  孙莲英干咳一声,说:

  “天师弟子乃修行高人,自有脾气,不必多想。”

  不是……这不是多想与否的问题,是我心里没底啊……赵都安苦涩。

  他高度怀疑,人家这副态度,是因为他名声恶劣,瞧不起他,不愿与他交谈。

  等老宦官走了,他杵在庭前,呼唤了几声“金简神官?”

  却都没有任何回应,仿佛真的消失一般。

  “大人——”

  这时,外头朱逵飞奔而至:

  “诏衙那边汇报,说有动静了!”

  赵都安撇下对少女的关注,神色肃然:

  “带我去看,对了,我交代周仓的事,准备好了吗?”

  ……

  ……

  夜色渐深,繁华的京城街道上,行人冷清下来。

  日暮时分,一辆“夜香车”从后门,驶入了张家大郎的宅子。

  这年月没有冲水马桶,大户人家排泄物都储存在茅房,每隔一段时日,便请人来清理。

  像皇宫,甚至专开了门,给运送粪便的车子使用。

  粪便的雅称,便是“夜香”,只能说人类有够虚伪的。

  夜香车在府内停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慢悠悠从后门满载而归。

  一人驾车,另一穿破烂麻衣的铲屎官在旁押车,夏天温热,臭气逼人,两人都用面巾捂住口鼻,遮住大半张脸。

  “辘辘……”

  小毛驴步伐不疾不徐,尾巴甩动,驱赶苍蝇。

  一路行人避之不及,待走出很远,到一条偏僻巷子处,押车掏粪工闪身,钻入巷弄。

  扯下面巾,露出两撇精致小胡子。

  张昌硕嫌弃地丢下面巾,忍受着臭烘烘的衣物,辨认了下方向,迈步借助天上月光,奇怪八绕,来到一处民宅外。

  借助月光,摸索到一根细绳,狠狠一拽。

  “铛——”

  沉闷的铃声奏响,伴随着独特节奏。

  屋内主人被惊动,不多时,门扇被撕开一道缝隙:

  “谁?”

  “南渡北归。”张昌硕说出暗号,为了防止有人易容,都约定有独特联络方式。

  “进来。”

  里头的人伸手,将他拽进去,院门合拢。

  张昌硕踏入院中,跟随对方朝屋内走,左右厢房中,有寻常百姓打扮的武夫走出。

  凌冽目光扫来,令身为读书人的他心惊胆战,知晓这些人,都乃靖王府私军精锐。

  “请吧。”领路人拉开房门。

  张昌硕甫一跨入,便见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一名披着黑袍,黑纱掩面的中年人端坐圆桌旁。

  “张使君,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中年术士盯着他,旋即皱眉,嫌弃道:

  “使君掉粪坑里了么?这般腌臜。”

  对方便是靖王府在京城的首领,双方见过数次,但从始至终,未暴露真容。

  “出事了,”已被腌入味的张昌硕假装没听见,直入主题,飞快道:

  “我二弟被诏衙缉拿……”

  他当即将情况描述一番。

  事发突然,中年术士尚未得知消息。

  起初一惊,等听完全部经过,冷静下来,目光凛然:

  “你确定,他是被诬告攀咬,而非是东窗事发?”

  “确定!”

  张昌硕语气笃定,愤然道:

  “那赵贼睚眦必报,空有皮囊,实则是个草包,意图根本不加掩饰。栽赃还不够,竟还勒索二郎足足六千两银子,着实可恨!”

  六千两?中年术士一惊,皱眉:“你想如何?”

  张昌硕道:

  “诏衙正查火器案,只怕会牵扯出线索,我等与靖王爷休戚与共,还恳请贵方施以援手,将二郎速速救出,并讨要回银钱。”

  与王爷休戚与共……伱也配?

  ……中年术士鄙夷,但张家兄弟还有用,如此舍弃确实可惜。

  他略作沉吟,正要答复,突地窗棂被风拂过,灵感预警,猛地抬头。

  “怎么了?”张昌硕疑惑。

  中年术士眼神凌厉:

  “我问你,过来时可曾被人尾随?”

  “不可能。”张昌硕对自己的伪装颇为自信。

  谁会在乎一個掏粪boy呢?

  “不对……”中年术士瞳孔中,有青光缭绕,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毫不犹豫,拽住他胳膊,撞出房间,朝院中军卒道:

  “随我撤离……”

  “今夜月色怡人,各位南来的朋友,欲要撤往何处啊?”

  突兀间,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院门“轰”的一声敞开,数名禁军分左右闯入,居中让出一道身着华服,俊朗挺拔的身姿。

  赵都安笑吟吟道:“张兄,别来无恙啊。”

  与此同时。

  整座院子四个方向,墙头上皆跃起一名名身穿飞鱼服的诏衙官差,封锁住所有方向。

  手中端着军中手弩,一根根淬火弩箭绷紧弓弦,蓄势待发。

  仿佛只要赵都安一声令下,无数箭矢,便会如瓢泼大雨落下,将院中所有人射成刺猬。

  “赵!都!安!”

  张昌硕如遭雷击,眼珠外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上当了?

  “院中人听着,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墙头上,周仓一手持握火把,一手按刀,杀气腾腾。

  心中又惊又喜,没想到令整个诏衙束手无策许久的案子,赵都安只用了一天,就引出幕后之人。

  与此同时,院中军卒也纷纷抽刀,将首领围在中央。

  中年术士没有半点犹豫,嘴唇翕动,双手掐诀。

  倏然间,以其为中心,地面勾勒出一座巨大的,泛着青光的圆形法阵。

  “轰隆隆……”

  铺设青砖的地面震动,阵法中央,一座淡青色,虚幻而庞大的魁梧身影浮现。

  “神明……”

  赵都安眯起双眸,时隔多日,他第二次目睹此界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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