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盏明晃晃的大灯,将维克托的实验间照得宛如白昼。

  维克托看向面前玩偶般精致的少女,低声道“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奥莉安娜点了点头。

  维克托从奥莉安娜纤细修长的手中,接过那个造型古朴的盒子,转头看向布莱特。

  布莱特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坐在位于房间门口的凳子上,布莱特看向了屋内紧张的二人。

  他相信,今晚,注定是奇迹之夜。

  奥莉安娜轻轻舒了一口气,解开了袖口的扣子,一件件衣服簌簌落地。

  目光凝视到,那比任何人体都要完美的机械曲线,以及光滑唯美的金属躯体,维克托面色微僵,忍不住想要别过脸去,然后他注视到了一双如水般平静的眼睛。

  奥莉安娜眨动着蔚蓝色的眼眸,轻声道:“没关系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桌子上的工具盒里拿出螺丝刀和手术刀,递到维克托手中。

  维克托的手指,触碰到了奥莉安娜冰凉的指尖,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很快恢复镇定。

  维克托开口道:“原初水晶中,有一定概率残存着强大的意识,甚至有可能产生自己的灵智。如果发生这种最不幸的情况,那么在今晚的争夺中,有可能失去部分自我,甚至牺牲自己的人性。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听着他逐渐变低的声音,躺在手术台上的奥莉安娜,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柔的浅笑,她轻轻点了点头道:

  “嗯,我会记得你的。”

  门口坐着的布莱特,眼神漫无目的地观察着,天花板和墙壁处的连接纹理。有些做作地吹着跑调的口哨,做出一种沉迷在自己世界中的样子,实则他双耳全神贯注,倾听着不远处的谈话。

  “那就开始吧。”维克托道。

  听到维克托的话,布莱特立马收敛心神,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手术台前。

  维克托的手指恢复了敏捷和力道,如同杰出的钢琴大师,精准地处理每一个零件、每一颗螺丝,直到看到了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锋利的手术刀割破了一道道神经和纤维,维克托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布莱特手掌前伸,两道时间符咒迸射而出,一道符咒缠绕在维克托的手指和肘腕等关节,另一道缠绕在伤口的位置。

  “小范围魔法最多只能持续15秒,抓紧!”布莱特道。

  维克托点了点头,在时间魔法的加持下,他的手臂变得更加迅速,动作更加轻盈却又更加沉稳。切口处的血液流速也明显减慢。

  几秒后,维克托将那颗少女的心脏,放入早就准备好的罐子中,罐内盛放着闪烁着晶莹光泽的魔法液体。

  接过布莱特手递来的原初水晶,维克托手臂如电,快速将其放入到,生命飞速流逝的奥莉安娜身体。

  一道蓝紫色的能量,从奥莉安娜心脏向四周震颤。

  “咚!”

  “咚咚咚!”

  一圈圈的能量波动如水波般,向四周扩散。维克托看到蓝紫色的能量,从奥莉安娜的手肘和膝盖处的关节逸散,然后一团浓郁的能量从她的眼中绽放。

  “嘭!”

  奥莉安娜突然从手术台上坐起,眼中闪烁着蓝色幽芒地看向维克托。

  “你......你感觉还好吗?”

  “我感觉非常好,”奥莉安娜宛如机械般,清冷而空灵的声音响起,“你的名字是,维克托先生。”

  维克托舒了口气,擦掉了额头的汗水,回头向布莱特露出了一个微笑。

  奥莉安娜的手术,意外地成功,而且比几人预想要轻松得多。

  或许是她已经长久地适应了机械躯体;或许真如她自己所说,原初水晶天生便适合她。

  仅仅休息了不到十分钟,奥莉安娜便起身要求为维克托完成手术。

  “你确定不再等一等了?”布莱特担心道。

  “不了,”奥莉安娜开玩笑道,“我怕那位先生,一会儿会改变主意。”

  维克托还以为,她是担心罐中心脏的留存时间,便开口解释道:

  “那个罐子里的液体,是布莱特特别调制的,能够保存活性超过一天以上,你大可以放心。”

  奥莉安娜却是安静地摇了摇头,只是用含着笑意的眼眸看向对方。

  看对方坚持,维克托也不再多说,准备开始自己的机械飞升。

  ......

  室内的吊灯发出了剧烈地晃动,一声声痛苦的嘶吼在紧闭的房间内回荡。

  布莱特将不知道第几针强力镇定剂,打入维克托静脉。他的表情不禁有些严肃,不同于奥莉安娜的顺利,维克托的手术难度要大得多,而且更加凶险。

  植入体内的原初水晶立刻发挥了功效,狂暴的紫色能量摧毁了经脉和血肉,如同烈火般燃尽了人类的肉体,“紫色铠甲”般的“金属肢体”瞬间覆盖了体表大部分肌肤,然后又寸寸碎裂,继续重复上一个周期。

  “啊啊啊!”

  维克托痛苦的喊声响起。

  这宛如在他体表淬炼的痛苦,让他几欲发狂。

  奥莉安娜的手指出现了一丝晃动,气息也逐渐紊乱。

  “不要停!”面庞扭曲的维克托,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看到对方坚毅的神情,奥莉安娜强迫自己逐渐放松。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取过一个个机械义肢,如同她创造那成千上万个“机械玩偶”般,冷静而优雅地完成这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当最后一片钢铁贴合到维克托的身体上,声音已经嘶哑的维克托停止了呼喊。

  看得心惊胆战的布莱特,收起了掌间的魔法,尝试性地靠近对方。

  “维克托,听得见吗?你还好吗?”

  “咳,咳咳,”维克托挣扎地坐起,眼中闪过金属的光泽。

  “真正的力量,”维克托陶醉般自语道,“如此美丽!”

  布莱特有些担心道:“你还记得你是谁吗?还记得你来祖安的目的吗?”

  “当然,”维克托开口道,“为了拯救祖安,为了迎接改变!很快,一切都将改变!”

  手掌放射出一道激光,门口处那张椅子瞬间化为一撮焦土。

  “我感到好得不能再好了,布莱特,我的朋友。”维克托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

  ......

  深夜,皮城的一间会客厅里,此时来了两位并不常见的客人。

  “这位是米达尔达夫人,帝国功勋卓著的将军,也是梅尔女士的母亲。”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诺克萨斯人道。

  杰斯向对方颔首示意,伸出手道:“尊敬的米达尔达夫人。不知您深夜造访皮城,所为何事?”

  “我听说我的女儿受到了袭击,身为母亲,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女儿吗?”米达尔达将军道。

  “当然,”杰斯道,“对于这件事,我同样深表愤慨。那些行凶的祖安人,必将受到应有的处罚!”

  “哦?那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罚他们?”米达尔达将军挑眉道。

  “呃......事关皮城最高机密,恕我不能奉告。不过我可以告诉您的是,各项调查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我们已经......”

  “够了!”米达尔达将军突然拍着桌子道,“我以为你和那些花瓶一般,只能把玩不能重用的皮城男人不同,没想到一样是梅尔身后的一只听话的宠物。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有什么用,我的女儿竟然受到了一群贱民的威胁,而你还在这做什么可笑的调查?”

  “米达尔达女士,是塔利斯议员救下了梅尔女士的性命,我觉得您起码应该有足够的尊重......”杰斯身旁的马克斯局长道。

  “没关系,”杰斯伸手阻止了马克斯的解释,开口道,“我能理解您身为母亲的愤怒,所以您今天来的目的是?”

  “很简单,让他们付出代价,”米达尔达将军道,“如果你们做不到,我想身为多年的盟友和合作伙伴,我们可以帮一些忙。”

  杰斯的眼睛微微眯起,他重新审视起了面前这个强壮的女人。

  “比如呢?”

  “毕竟因为你的治理不当,米达尔达家族丢失了对祖安的控制,”米达尔达将军皮笑肉不笑道,“所以我想,诺克萨斯的铁骑,可以帮你们荡平祖安的流寇,是时候让第五军团进驻皮尔特沃夫了。哦,对了,帝国最近在多个战场上,推进计划受到了阻碍,我们迫切需要能够增强进攻性的力量,我想海克斯科技是不错的选择,就把这个作为出军的酬劳吧。”

  杰斯的拳头死死地攥在一起,他深呼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道:

  “不可能!海克斯科技只能用于保护皮城,而不是开启世界战争的机器!至于你说的驻军,皮城人自己的问题,会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不需要诺克萨斯人的参与,我想梅尔也是这样认为的。”

  杰斯强忍着怒意说完了这段话,他还是低估了诺克萨斯人的贪婪,他原本以为出于母女之情,米达尔达会支援皮城,谁知对方却趁火打劫,不仅贪求双城的版图,而且还觊觎海克斯军事化。

  米达尔达将军突然用双手撑住桌子,极具威胁力地看向杰斯: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代表的是整个诺克萨斯的意志,如果你们不能处理祖安的问题,诺克萨斯会帮助你们,惩罚威胁到诺克萨斯公民生命权的罪人。”

  杰斯开口道:“我们需要时间,起码给我们半年的时间......”

  “不可能,帝国的耐心是有限的!”米达尔达将军厉声道,“诺克萨斯能够等待皮城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希望你能交出让诺克萨斯满意的答卷。”

  说罢,米达尔达将军饮尽了杯中的烈酒,看也不看杰斯,大踏步地走出塔利斯议员宅邸。

  “这群该死的强盗!”身旁的马克斯局长高声咒骂道。

  “行了,”杰斯按了按太阳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帮我召集包括卡蜜尔女士在内的皮城高层。”

  “现在吗?”马克斯局长惊讶道,“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快去!”杰斯道,“就说,战争部署要提前开始了。今晚,所有人员完成集结!”

  马克斯局长的眼神出现一丝波动,似乎思考了片刻,他转身而去。

  ......

  半个小时后,杰斯秘密会晤了卡蜜尔女士。

  “现在开战是否有些仓促,皮城的动员还未完备,我并不认为打一场没有准备好的仗,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卡蜜尔冷静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等不及了,如果再不解决祖安的隐患,诺克萨斯就要先一步动手了。”杰斯道。

  “诺克萨斯的人来了?”灰夫人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道,“恐怕他们没安好心啊。”

  “他们提出想要接管皮城,留给我们的时限只有一个月。好在,我们的对手也远远没做好准备。”杰斯道。

  “那之前暗杀的计划,你打算怎么办?”卡蜜尔道。

  “没有时间去详细调查对方的信息了,斩首行动暂时搁置。先发动突袭作战吧,这次的作战计划,只有少数高层知晓,务求做到保密。”杰斯道,“我们要给对方出其不意地一次重击,争取直接击垮祖安各分散势力,接管底城!”

  ......

  几个小时后,祖安,科林工坊。

  布莱特和维克托、奥莉安娜站在老科林的床前。布莱特看着奥莉安娜,将那枚跳动的心脏移植到科林的体内,然后她满怀期待地将头贴到父亲的身畔,直到听到柔和的跳动声再次响起,奥莉安娜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

  维克托有些机械混合的声音响起:“太好了,这样你父亲的疾病也解决了,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布莱特看向后者,他总觉得经过了这一晚的手术,维克托人有了不小的变化,虽然他仍然记得自己是谁,记得自己的梦想和坚持,但是性情却有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更乐于讲出自己的心里话。

  布莱特只能强行解释为,经历了一次生死的人,摆脱了世俗观念的桎梏,明白了生命中最可贵的东西,活得更为洒脱、通透、真实。

  奥莉安娜拿起了手中的那枚钥匙,那枚代表着爱和束缚的钥匙。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需要它了。”维克托轻声道。

  “我想留着它,作为纪念。”奥莉安娜微笑着看向对方。

  想了想,她将那枚钥匙塞入了后背处的一处凹槽,她想以这种方式,来让自己铭记这个她生命中意义重大的夜晚,和她最爱的人们。

  布莱特目光看向这两个,已经不能被称作“人类”的人,眼中重瞳浮现,他们头顶的数字,双双变为“70”。

  ......

  黑夜即将破晓,祖安的一间积满灰尘的实验室内,一道深邃的蓝光,从一台破旧的机器人眼中绽放。

  它身体发出一连串“吱吱扭扭”的声音,然后缓缓从地上坐起,一只手臂豁然前伸,击穿了无数实验器材和墙壁,如同钩子般攥住了一把扳手。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一开一合地嘴巴微张。

  “发动机已启动,随时——可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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