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布莱特和剑姬菲奥娜等人,在港口旁,一同接见了来自远方的朋友——德玛西亚王国两朝元老,嘉文四世的御前近卫,德邦总管,赵信。

  他有着明显的艾欧尼亚人面孔,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是依旧神采飞扬、不减当年;一杆银枪提在手中,却似千军万马。

  对于布莱特亲自前来接见,赵信非常满意,他认为这位未来的盟友,体现出对德玛西亚王室的尊重,而对方偏向东方的面孔,也让他好感大增。

  赵信向布莱特,献上嘉文四世的问候。几人一起共赴晚餐。

  布莱特之前向剑姬,打听过这位勇士的过往,于是特地找到来自艾欧尼亚莱肯的厨师,为赵信准备了一顿家乡的特色菜。

  看到一桌子精美的菜肴,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菜名,出现在赵信脑海中。

  拿起艾欧尼亚的餐具——筷子,夹起一块,用瓦斯塔亚龙须木的果实,清炒的佳肴。刚一入口,果实的清香,和香料的搭配,差点让他老泪纵横。

  自从当年从艾欧尼亚莱肯出发,被那群强盗,劫持了维斯赛罗号运输船后,辗转异乡,已经数十载。这么多年来,他时时在梦中,回忆起那片初生之土的人和事。这咸淡相宜的味道,又多少次在午夜难眠时,刺激着他思乡的味蕾。

  赵信放下身为德玛西亚使节,和比赛代表的矜持,运筷如飞,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一旁的布莱特见状,向菲奥娜微微一笑,心中满是欣喜。

  对于这位一生颠沛流离的勇者,布莱特之前做过充分的调查后,打心里佩服对方。

  赵信从一个普通的渔船小伙子,到成为强盗手中的奴隶,再到成为诺克萨斯死斗场里的不败神话,然后在对德玛西亚的战争中,作为当炮灰的奴仆敢死队一员,他却用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现,和永不言败的意志,征服了两军的所有士兵。

  最后再次成为俘虏的他,在嘉文三世颁布赦免令后,心悦诚服,归顺了仁慈而慷慨的王者,发誓成为对方身后的剑。

  如此跌宕起伏、堪称传奇的一生,让桌上几人由衷赞叹。几人把酒言欢,在美食佳酿中,互诉衷肠。

  酒过三巡,布莱特拉着微醺的赵信,将其送入祖安最高规格的国宾套房。对方允诺,明天会参加格斗比赛,支持友邦的盛会。

  布莱特愉快地看到,赵信从晚宴中,头顶的数字一路飙升,从“60”,到临分别时的“80”。

  在酒精的催化,盟友、同乡人身份的加持下,布莱特和赵信的关系飞速拉近。或许赵信将对故土的一片真挚之情,都寄托在布莱特身上。

  一旁的菲奥娜,看到布莱特一脸志得意满,笑眯眯道:

  “吃完饭,有没有什么活动,要不要去消消食?”

  布莱特对于对方的提议,颇为诧异。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红酒,往日高冷寡言的剑姬,竟然主动邀约。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布莱特道。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位于祖安魔法科技大学的剑术馆里。

  踩在熟悉的木地板上,布莱特苦笑不得道:

  “这就是你说的消消食?”

  “不然呢?”剑姬脚尖勾起地上的一柄剑,轻轻一提,单手灵巧地接住,摆出了战斗的准备架势。

  知道剑姬心情不错,早已做好“沙包”准备的布莱特,抽出腰间的龙血宝剑,准备迎战。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必做的两件事,一是日常的魔法冥想、呼吸吐纳,第二件便是找剑姬比试学习。

  长久坚持下来,除了抗揍能力与日俱增,身法、脚步、运剑动作也日臻完美;而与一位顶级剑术大师长期对练,不仅让他时不时能学到一招半式,而且战斗直觉和战术素养也得到了飞跃式提升。

  正当他打算一个突刺,率先出手时,一个老者声音传来。

  “布莱特,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基兰捋着因为焦急跑动,有些散乱的胡子道,“你现在还练什么剑?我帮你报名了后面几天的魔法战斗比赛,你从明天开始,就给我专心修炼魔法。”

  “可是,”布莱特争取道,“我也很想参与,明天的自由格斗比赛啊。”

  拳击是他的强项,剑术他也苦练了很久,应对不限任何进攻方式的自由格斗比赛,非常合适。

  “不行!”基兰斩钉截铁拒绝道,“毕竟魔法师的战斗颇为耗费心神,你就是精力再旺盛,也不能连续参加这么多比赛,这太危险了!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你要是还把我当师父,就老老实实去参加魔法战斗比赛。”

  说完,基兰也不等布莱特辩驳,便扬长而去。

  布莱特垂下手中的剑,感到有些意兴阑珊,连对练的兴趣都没了。

  一旁剑姬见状,笑而不语。

  “你似乎很失落。怎么,很想参加明天的自由格斗赛?”

  “是啊,”布莱特双手枕在脑后,半开玩笑道,“毕竟可以在全世界面前,一展师父劳伦特剑法的风采,实在太可惜了。”

  剑姬摇了摇头道:“第一,我不是你的师父。”

  布莱特撇撇嘴,菲奥娜一直是这样,虽然实际上已经教了他许多招式。布莱特甚至没靠“克隆”的技能,便学会了那记劳伦特心眼刀七八分的样子,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有练剑天赋,哪怕不依靠克隆之眼的能力,也能成为一个高明的剑客。

  但是菲奥娜,从来不正面承认她是布莱特的师父。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壁障,始终没有捅破。

  相反的是,冷酷而严厉的菲奥娜,总是批评、指责布莱特的问题,却从不表扬。

  只是布莱特不知道的是,剑姬心里想的是:布莱特的韧性很强,而且越是打击,他越是憋着一股劲,要证明你的判断是错误的。

  其实她很看好布莱特,不论是坚韧意志,还是剑术天赋。否则高傲的剑姬,也不会在一个蠢材身上浪费时间。

  “第二,”菲奥娜伸出两根纤细手指,继续道,“劳伦特的剑术早已名满天下,不需要你去帮忙宣传,这也是我不想参赛的理由之一。”

  菲奥娜的话,让布莱特无话可说。

  见布莱特不答话,菲奥娜道:“你练剑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炫耀吗?从没想过探求剑道的真谛?”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严厉和质问,布莱特神色逐渐严肃,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

  “不,我身为祖安的领袖,必须要具备强大的实力,这样才能守护我的同伴、我的家人,以及我渴望的一切。而剑术也是能力的一种。”

  “呵,”轻笑了一声,菲奥娜这几天里,破天荒地赞扬了一句,“很好。虽然你对剑术的追求,动机并不纯粹,但是足够你坚持下去了。毕竟,守护也是一种高贵的品质。”

  布莱特抬头看向对方,在菲奥娜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直想看到的东西——尊重。

  眼中异瞳流转,布莱特突然发现剑姬头顶的数字,从前几天的“70”,连续向上跳了两个台阶,来到了“90”。

  “你不是,一直想叫我师父吗?”菲奥娜道,“之前我不答应,是因为有一项绝技,只有劳伦特家族的弟子,才可以学习。现在我破例收你为编外弟子。看好了,这个招式,我只会演示一遍。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领悟了。”

  说罢,剑姬抽出那柄又细又长的利剑,走向前方的一排假人。

  手腕一翻,剑刃银芒一闪。剑姬身影鬼魅般窜出,一剑穿过假人,身法之快,令人目眩。剑锋未停,再次穿梭于下一个假人之间。刀光剑影,在一片假人中腾飞。银色铠甲的剑姬,和银色的利剑,此时已经难分彼此。

  下一秒,剑姬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半空中,她似乎真的与剑融为一体。

  剑锋即我,我即剑锋。

  腾空的剑姬,身体微微翻转,以一个飘逸的姿态向下方俯冲。然后,再次消失,化为一道令人目眩神驰的银色剑光。化身剑芒的她,几乎已经难以用肉眼捕捉,似乎任何攻击手段,都无法奈何她分毫。半空中化为残影的她,真的很像衣袂飘飘的剑仙,优雅而唯美;但化身利刃、收割生命时,又更似冷酷无情的死亡舞者。

  银色的利剑,与身披铠甲的剑姬,编织出一道道锋利而缭乱的丝线。透露出死亡和杀戮之意的利刃,轻易撕碎了所有假人。

  五道连续不断的银色丝线,宛如跳跃的音符,上演了一场壮丽绝美的利刃华尔兹。

  一曲作罢,剑姬站立在,被切割为一地齑粉的假人处。转过身,清冷的眸子看向布莱特,一语不发。

  两人相视良久,然后布莱特露出微笑。

  并肩走出剑术馆,漫天繁星里,剑姬与布莱特挥手告别。

  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影,布莱特深深呼了一口气。

  他感觉他已经摸到了,这招绝技的门槛。而现在,他想赌一把。

  眼中异瞳流水般运转,一圈圈诡异的波纹,在瞳孔最深处盘旋。一片灰色的世界中,剑姬头顶的那颗猩红色小球,抑制不住地颤抖,然后被吸入了无底的黑洞。

  布莱特闭上眼,忍不住张开双手,海量的剑术经验,如同汹涌的浪潮,冲刷着他的精神世界。

  而在那一股股洪流中,他终于看到了他渴求的东西,绝技——利刃华尔兹!

  布莱特吐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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