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

  酒保大力揉搓后脑勺上轻微隆起的包,缩了缩身子,风吹得他有些冷。

  “现在想起来当然会觉得很奇怪。我跟魔鬼无亲无故的,它为什么要提出这种简单要求呢?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想这些。”

  手边的墙体凹凸不平、皴裂不堪,风吹过时会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声,好似钢针剐蹭墙壁,哗啦啦的,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身边有雅各布·巴斯恩在,以酒保的性子,酒保绝对会捂住耳朵,隔绝大自然的恐吓。

  跟五月同居时,面对深夜的狂风暴雨,为了让五月认为自己是个可靠的男人,再害怕,他也会强忍着不露出胆怯,讲一些有趣的笑话逗五月开心。

  多亏了那时候的训练,酒保现在再害怕,都能忍住内心的恐慌。

  “您设想一下,一个饥不果腹的乞丐正在为今晚睡在哪而发愁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告诉他,他几乎不用做什么就能获得食物、水、温暖的住房,乃至获得一个仆人,难道他会拒绝吗?

  “或许在您眼中我是个愚蠢的傻逼,毫不犹豫就接受了莫名的馈赠。

  “对于那一刻的我来说,我不会思考魔鬼的用意。我是个普通人。我看不清前路。就像乞丐不会思考为什么有人要给他免费的食物与住房,乞丐只知道捡了大便宜。仅此而已。”

  酒保像在面对法官的审判般,言语诚恳,将所作所为的内在逻辑讲述出来。

  这比喻是他从五月嘴里听到的。

  五月在成为“使徒”后,酒保询问过类似的问题——你的健康竟能换来我身份地位的高升吗?你会不会被魔鬼欺骗了。

  而那时,五月就是用这套比喻进行了回复。

  气氛有些尴尬。酒保耳边全是雅各布·巴斯恩有些鼻塞的呼吸声,沉默维持了些许时间,直到云朵从月亮面前移动开,格里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您加入银衫党以后,魔鬼再没出现过吗?”格里安询问。

  他看见下方有几个流浪汉在往这边挪动,他坐着的位置能看见下面,下面却看不见上面。

  如果等会儿“黑牙”他们找了过来,不光凭借深夜额外突出的声音,在这个角度,也能看得很清楚。

  酒保挑的位置确实不错,视野开阔。

  “没有,从那以后那魔鬼再也没出现过,”酒保摇头,“就连五月去世的那天,它都未曾出现。我有时甚至都在想,我是否可以不听从它的安排,老老实实当个酒馆老板,不去跟银衫党的人搞社交。”

  “在其位谋其职,您都做到老板的位置了,再不想社交也得去。”

  “是啊,我明白。”

  黑暗里有手伸出来,抓住了酒保的手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冰冷的金属质感位于掌心,他低头一看,银白的枪管上倒映出自己不算年轻的脸。

  “‘黑牙’的枪,他这枪还挺好,能放十发子弹呢。子弹我填满了,肯定够您用。”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年代,枪械才是决定一场战斗结局的关键。

  格里安把烟盒放进口袋,拿出匕首。刀鞘的弹簧有些松了,等闲下来,他得去给刀鞘换一副新弹簧。

  “这是个阴谋。”

  酒保抚摸着枪管,忽然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

  但格里安知道他在说什么,活了快四十年,通过只言片语判断他人话语含义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只是他没想到,竟会是酒保主动承认了这一点。

  明明不久前,酒保还很抗拒那些明眼可见的漏洞。

  但也许,酒保仅是承认了自身与魔鬼交易是个阴谋,而不承认五月与魔鬼的交易也是阴谋的一环。

  “然后呢?”

  格里安不打算深究酒保口中阴谋的范围,反正跟自己也没关系。他只想赶紧去找那个假格里安,完成厅长下达的任务。

  荒唐的爱情故事无法引起他的丝毫兴趣。

  自始至终,他对酒保问出的每一句话都更像是害怕冷场时随便找的话题,他对闲聊的内容本身并不在意,只要有人在说话就可以了。

  没办法,谁让他特别不喜欢冷场呢。

  哪怕面对认识没到三小时的人也是如此。

  “然后……”

  酒保出神望着格里安。

  他仿佛瘦了很多,眼神萎靡,面色灰暗,精神状态一下子垮了下来,好像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首先,我不知道我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也许……”

  也许我一直都在为“二十三”办事。

  酒保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又忽然很害怕,害怕说出了猜想后,以雅各布·巴斯恩对“二十三”的恨,会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他反复吞咽着口水,看向雅各布·巴斯恩。

  如果抛开二人之间的仇恨不谈,他很羡慕这个人,甚至将其当做偶像。自己面对困境总是迟疑不决,缺乏自信和勇气。尽管内心充满了渴望,但总是选择逃避现实,害怕面对挑战。

  可五月的愿望使他脱胎换骨,有了崭新身份,在这个时代,一夜之间得到新身份的人可太稀有了。

  既然如此,作为少数中的少数,自己不该去尝试改变瞻前顾后的性格吗?

  就像在酒馆对雅各布·巴斯恩拔枪的那一刻。

  自己也是做了无数的心理斗争,才有勇气对仇人拔枪相向。

  对,都有勇气拿枪指着他了,难道连说点儿猜想的勇气都没有吗?

  “也许什么?您说话总是断断续续的,真的是,就相处了这么一会儿,您唯唯诺诺的性格体现得淋漓尽致,跟您长时间相处的人难道感觉不出来吗?银衫党的那些人,他们真的会跟您真心交朋友吗?还有您这是什么眼神……”

  格里安哪知道酒保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只能在与酒保对视时,看见那双眼睛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反复的情感。

  他蹭蹭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往旁边挪了挪,与酒保拉开距离。

  该不会是我刚才顺手拍了他屁股,他获得了新的癖好了吧?

  不能吧?

  男同死一死!

  “您在酒馆杀掉的那个人,他曾经救过我。”

  “我知道。”

  格里安反应平淡,他有些困了,如果能抽烟,他倒还能提起一些精神,可惜,抽烟太显眼,作为专业的赏金猎人,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

  “刚才那个满口黑牙的人也帮过我,还不仅一次。”

  “谁?波特·金?他也帮过您?”

  “对,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他是‘二十三’的人。在五月向魔鬼许下愿望后,无论是生命危机,还是金钱危机,每一次都会有人出来帮我。因此我产生了一个猜测,会不会在我每次遇到人生重大事件时,那些出来帮助我的人都是二十三的?”

  格里安拨开香烟,将干烟草放进嘴里,站起身,好似讲义气的大哥重重拍了几下酒保的肩膀。

  “实话实说,之前救您纯粹是看我心情,可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保护住您的性命。无论您说的是真是假,您都成功激起我保护您的欲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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