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王们难得入京一次,皇帝陛下对一众兄弟想的紧,在完成第二次‘小见’,走完流程后,温言挽留了一二。

  皇帝的叔伯兄弟们都很给面子,今年的朝见没有像上次那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正月间,未央宫中每日晏饮不断。

  “犹记得当年尚且懵懂,到了总角之年,依旧吵着闹着要乳母,那时寡人都不知为何,等到长大后……”

  中山王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殿中众人瞬间秒懂,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就连尚未及冠的河间王都露出羞赧表情。

  显然已经食髓知味。

  今日在场的诸侯王,都是景帝一脉,与皇帝血缘更近,所以说话间更加放松、随意。

  像楚王、济北王、城阳王这类需要追溯到文帝、高皇帝、乃至高皇帝之父的诸侯王。

  与当今天子已经隔得太远,宗族关系有,可要问私人情谊,那真是一点没有。

  这时。

  在中山王回忆了一番童年美事后,众人皆在坏笑,唯有一人冷笑,“九弟自小好色成性,封王后更是只顾淫乐。”

  “哼哼,此举如何为藩臣?”

  赵王话罢,坐在他身旁的中山王嗤笑一声,歪着身子,手里提着酒盏,“为王就当每日玩赏歌舞美女。”

  “有何不妥?”

  中山王斜睨着自己对方,不客气道:“寡人生性好色,兄长也不遑多让呀,你的子嗣有十几个了吧?”

  “宫中姬妾,至少得有几十?”

  此言一出,大殿内又是一阵哄笑。

  这两位一母同胞的诸侯王互相讥讽起来,谁也不让谁,眼见赵王刘彭祖不悦,皇帝适时打圆场道:

  “哎,子嗣昌盛是好事,无需争辩,朕对两位皇兄可是羡慕得很,恨不得整日与舞姬相伴,夜夜笙歌才妙。”

  “哈哈哈哈!”

  皇帝的话语重新让场面欢快起来,老八胶西王不在,一众诸侯王可以肆意的畅笑。

  酒过八巡,菜过不知道多少味。

  宴席上的气氛依旧热烈,又一次哄堂大笑后,中山王刘胜大着舌头,醉醺醺地朝皇帝道:

  “臣跟陛下说,这子嗣……嗝,子嗣,必须得多,尤其是陛下,关乎江山社稷的传承,万万马虎不得!”

  “臣改日给陛下进献几个美人,定要把皇子,生得多多的!”

  皇帝这会儿也有些微醺,听了九哥的话后,连连颔首,附和着有道理,中山王又打了一个嗝,摇头晃脑道:

  “不是臣多嘴,前几天,听说朝堂上有人建议几个皇子封王?彼辈居心叵测!”

  “陛下才几个皇子,如此年幼,岂能外放封国?”

  “不妥,大不妥!”

  此言一出。

  坐于主位上的刘彻脸色微动,眼神微眯,偏过头去,笑吟吟地看着中山王,仍旧用之前微醺的口吻道:

  “哦?那皇兄以为朕该怎么做呢?”

  “要臣说,就该让几个皇子都留在长安!”中山王一拍大腿,斩钉截铁道。

  刚说完,他身子一晃,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须臾间,呼噜声说起就起。

  “一派胡言!”坐在中山王旁边的赵王呵斥道,即便自己弟弟躺倒了,他依旧皱眉训了一句。

  随后。

  赵王才看向皇帝,缓了口酒气,“皇子去留,岂有我等插嘴的份,陛下尽管圣心独断。”

  “只是身为陛下兄弟,臣不得不提醒一二,陛下子嗣不多,几个皇子也年幼,当慎重啊!”

  殿内其他诸侯王听了这话,觉得挺有道理,点头的点头,搭茬的搭茬。    “喔。”

  刘彻沉吟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赵王,又扫了眼鼾声大作的中山王,亲切道:“两位皇兄说的是,朕这天子……”

  “还得听你们的呀!”

  话音刚落,喧闹的殿内有那么一瞬的停滞,神奇的是,鼾声竟然也停了一瞬。

  下一秒,赵王刘彭祖最先反应过来,脸色略显紧绷,赶忙摆手:“陛下误会了,我等岂敢多嘴?”

  “臣自罚一杯!”

  其他诸侯王见状,也从先前的停顿中缓过神,纷纷举杯,笑闹着互相敬酒。

  高坐主位的皇帝笑了笑,顺势加入到新一轮宴饮中。

  欢快又起,鼾声如雷。

  所有人仿佛都忘了先前那一份不自然,唯有年少的河间王差点火候,与人笑谈时神情偶尔有些僵硬……

  皇帝与众兄弟关系好吗?

  肯定好,瞧瞧眼下其乐融融的场景,谁敢说不好?

  只是。

  在这份好关系下,有那么几个前提。

  老二河间王一脉爱文事,老四鲁王虽不爱文辞,但爱音乐,老七赵王爱财,老九中山王爱色。

  老十四常山王爱骄纵怠惰。

  与之对比的是,老五江都王爱四方豪杰,结果他这一脉蒸发了,老十二胶东王爱‘冒险’,结果他病死了。

  剩下的几脉,要么在景帝时就不受重视,要么第一代死的早,不足为虑……

  当今天子对自己的亲兄弟们,那是真的好。

  好色,他支持;贪财,他由着;偶尔淫乱,他睁只眼、闭只眼;偶尔杀人,他笑一笑,兜着。

  哪怕造反,他都送其早死早超生!

  能不好!?

  有这样一个亲兄弟,就和此时此刻大殿内一众诸侯王们一样,偷着乐吧!

  一场欢乐的宴席散罢,诸侯王们相继离去,独留下皇帝一人坐在龙榻上,默默注视着殿内的杯盘狼藉。

  “陛下?”

  寻常内侍候在殿侧,不敢靠前,唯有宦者令弓着身,轻声请示了一声。

  当啷,皇帝将手中酒盏随意丢在案几上,顿了顿,平静道:“去太子宫。”

  “是,摆驾太子……”

  宦者令传唤的声音还未说完,刘彻便伸手打断,“不必大张旗鼓。”说话间,他已然起身,朝殿外行去。

  老太监品出陛下情绪不对头,立刻低眉顺眼的跟上去,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太子宫。

  皇帝突兀出现时,沿途护卫、宫女惊愕归惊愕,行礼的速度不慢,有人想去通禀太子,却被皇帝摆手制止。

  一路直往甲观殿,不多时。

  “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甲观殿那处楼台之上,苏武与刘据相继拱手施礼,眼中都带着愕然。

  刘据偏头看了看宦者令,老太监四十五度角低头、目不斜视,没有给任何暗示。

  有时候。

  没有暗示,本身便是一种暗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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