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一个冬日,曾有一辆马车像此时此刻一样疾驰,车里坐的人,同样是义妁。

  那年。

  她虽在民间享有声望,但远远未到今日‘国医’的盛赞。

  那日,她受天子相邀,入宫为王太后医病,病愈后,太后大悦,留义妁为宫中医官,同时,亲自举荐了义妁的弟弟——

  义纵。

  随即,义纵成为郎官,入了‘天子储才库’的人,机会总是很多,义纵也不例外。

  他相继担任地方县令、郡都尉、太守,直至升迁右内史,宦海十数载,义纵入仕时的确依靠了姐姐,但他一路平稳高升,靠的却是自己的手段。

  什么手段?

  不避贵戚,治政严酷,手段酷烈!

  简称:酷吏。

  兜兜转转十数载,可能义纵自己都未料到,入仕那一天依靠了姐姐,致仕那一天、乃至能不能安稳致仕,仍旧得靠自己的姐姐……

  冠军侯府,正厅。

  “老妇不敢劳烦殿下,只能厚颜来求大司马,不奢望他能再立朝堂,能留得一命已是感激不尽,老妇拜谢了!”义妁说着,双膝下弯,就要行跪拜大礼。

  见状。

  霍杨氏连忙伸手搀扶,一旁的霍去病也忙道:“义公大拜,岂不是折煞我?”

  “快快请起!”

  头发花白的义妁听罢,眼中含泪,脸色愈加羞愧难当,她坚持跪拜,扶住她的杨氏哪里肯依。

  霍去病蹙眉道:“义公之恩,霍某一直铭记于心,今日你不登门,我也会为义纵求情。”

  “万不可如此!”

  当年自己远在漠北征战,家中妻子怀胎,正是义公时常前来问诊,更别提霍去病身染疫病,病死垂危之际,人家费心费力,说句救命之恩都不为过。

  于情于理。

  霍去病都不能袖手旁观。

  公孙敖救了卫青一命,受益了一辈子,霍去病从小得舅舅卫青的教诲,向来信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正如他先前所说,义妁不登门,该救也会救。

  之前朝堂上,朝臣们坚持处死义纵时,霍去病开口,一来,是替太子解围。

  二来。

  便是因为私情……

  义妁忐忑登门、感激离去,待她走后,大厅内,杨氏立于霍去病身侧,担忧道:“夫君,此事可否要跟太子殿下求个情?”

  按照冠军侯以前的性子,想救一个人,直接入宫开口就是,陛下在,就找陛下,现在太子监国,合该找太子。

  然而。

  这一次,霍去病却说:“不行!”

  冠军侯目光注视着厅外,仿佛在望向不知名处,他神色复杂,喃喃道:“局势不同了。”

  是的。

  局势不同了。

  以前,霍去病即便身为大司马,立在朝堂上,他不喜的政务照样可以两眼一闭,置之不理。

  有陛下和舅舅在,他们顶着,霍去病有任性的资本。

  但现如今。

  霍去病没法再我行我素,因为在宣室殿上,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前再也没了那两道高大的身影!

  以往陛下坐的位置,换成了尚未及冠的太子,以往温顺的大臣,全都变成了咄咄逼人的恶狼。

  小朝那日。

  霍去病曾环顾一周,视线扫去,身后尽是沉默的敌对,而身前,唯有身形单薄的太子一人!

  那一刻。

  霍去病立在大殿当中,恍如隔世,那一刻,他猛然醒悟——

  该自己挡风挡雨了!

  以前不愿听的政务,现在得听,以前不喜琢磨的人和事,现在得琢磨,朝堂上倘若再次出现‘逼宫’,他霍去病,得开口。

  这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吗?

  或许吧。    或许,也是一个男人成熟了……

  朝堂上的事情,往往禁不起琢磨,一琢磨,就会陷入种种权衡利弊的考量中。

  然后。

  一向直来直往的冠军侯,嘴上说了句‘不行’,心头多了些忧愁……

  ……

  太子宫,甲观殿内。

  刘据手握卷宗,独自一人静坐,魏小公公轻声入内,禀报道:“殿下,中尉李敢求见。”

  “不见。”

  温润的嗓音响起,停顿片刻,又道:“告诉李良娣,这几天不要召见外臣。”

  “……是,殿下。”魏胜应了一声,恭敬告退。

  过了片刻。

  殿外又走进一人,金日磾在下首站定,低声道:“殿下,义妁去了冠军侯府。”

  听到这句话,刘据低眉审阅的神色动了动,放下卷宗,长出一口气。

  呼~

  “人人都体谅孤啊。”

  义妁去冠军侯府,不来太子宫,去了冠军侯府后,霍去病却没来找自己。

  有此等宾客、表兄,让刘据如何能无动于衷?

  “殿下,义纵只是抓了几个负责告缗的官吏,罪行不重,未尝不能从中运作一二。”金日磾斟酌片刻,建议道:“要不,臣找几个人替他顶罪?”

  “没用。”

  刘据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沉声道:“眼下局面,案件的细节、原委已经无关紧要。”

  “天子判了死刑,朝臣们就要执行死刑,特别是孤监国期间,朝堂诸公既不会让步,也不会让人有动手脚的机会,想伸手拉一把,只能堂堂正正来。”

  “可……”

  金日磾皱眉语塞,可涉及国法、天子威严,太子岂能光明正大的袒护?

  没错。

  事情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想了想,金日磾迟疑道:“朝中不乏支持殿下的重臣,如果敲打敲打反对声最大的几人……”

  枪打出头鸟,以强硬手腕镇压,威慑住其他大臣,再辅以旁人协助,未尝不能成事。

  刘据听懂了属下的意思。

  不过他摇了摇头,朝中诸臣、诸事,并不能简单分成黑与白、支持与反对。

  就比如石庆。

  作为前太子太傅,石庆必然是向着太子宫的,但在其位谋其政,他现在是御史大夫,形同丞相。

  假如刘据不给个正当理由,只以蛮力镇压大臣,以刘据对自己那位老师的了解,他不会支持的。

  因为那不是在帮,而是在害!

  天子是东巡,不是驾崩,对方总有回京的一天,届时‘大力出奇迹’的储君如何自处?

  再者。

  留守长安的重臣,是那么好镇压的吗?

  九卿中的太常、少府,皆为天子心腹,二千石大员里也有中郎将李广利这等人物,都是能通天的。

  刘据敢打赌,他这头只要乱来,东巡的皇帝老爹那儿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那我们只能坐以待毙?”金日磾沉声问道。

  “不。”

  刘据再次摇了摇头,脸色冷峻,“想成事,不一定非要手段强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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