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如果互生好感,还辅以相同三观,再有共同话题,那么,他们两人多半会……

  你以为我要描述什么?

  我在说太子与博望侯的忘年交!

  张骞的一生,无论是政绩还是年华,绝大多数都扑在了西域,他对那片异国他乡有着深刻印象。

  奈何整个大汉,就没有能和他正经谈谈西域见闻的人。

  心痒呐!

  与陛下说起,那位张口就是:“蕞尔小邦,助纣为虐,日后朕定要让其知晓我大汉军威!”

  与同僚交谈,他们那表情,又皱眉、又嫌弃,三句不到就得换话题……

  没办法。

  除了张骞,没人真正去过西域。

  《礼记》有云:东曰夷、西曰戎、南曰蛮、北曰狄,你猜猜位于极西的西域,在汉人眼中能是个什么地位?

  而当今天下。

  要论谁能与张骞心平气和的谈一谈西域,甚至还能给出积极反馈的,除了刘据,找不出第二个。

  毕竟。

  别说西域了,继续往西,一路西到罗马帝国他也能侃一侃大山呀!

  宴席上。

  两人的交谈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内容。

  博望侯说:“西域诸国林立,时常有数千数万人便自立一国,属实奇特。”

  太子接:“那倒是,不过孤听闻西域也有大国,龟兹便有子民十数万?”

  “不到十万,确实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大国。”张骞回答之余,眼中有了好奇之色,“殿下还知道龟兹?”

  “奥,此次出使河西,从匈奴人哪知晓的,孤道听途说,比不得博望侯见识广博。”

  “殿下折煞臣了!”

  “博望侯谦虚。”太子捧了一句,再道:“你走遍西域,可去过精绝国?”

  “精绝?臣从大月氏返回时,倒是途径过精绝。”

  “哦?那你可见过精绝女王?孤听闻其人美艳无双、万中无一,属实?”

  “……这?”

  博望侯面对太子熠熠的目光,迟疑道:“精绝国人口不过数千,何谈‘万’中无一?”

  “再者…”

  张骞实在疑惑,忍不住道:“殿下,精绝国有国王和王后,没有女王啊!”

  “是吗?”

  “呃,哈哈,博望侯莫怪,孤对西域风土人情很感兴趣,没曾想记错了……”

  一个主动递话,一个谈的兴起。

  如此这般这般,两人的关系火速拉近,宴席最后,甚至都到了再约下一次的地步!

  别误会。

  是博望侯答应太子,下次给他带些西域特产尝尝,顺便,再帮太子科普科普而已……

  此时再看,刘据今日的人脉结交,无疑是成功的。

  庆功宴上各有各的忙碌。

  散席时,太子与博望侯挥手作别,郎中令嘚瑟了个够,醉醺醺离场,皇帝也在骠骑将军哪碰了一鼻子灰。

  大家都各有收获嘛。

  不过。

  虽然皇帝吃了瘪,但终究是小事,还不至于跟骠骑将军置气,说到底——

  额就不成婚,你能把额咋?

  儿女情长也只是让皇帝烦了一会儿,不久后,繁杂的政务里,刘彻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一场大战的收尾工作,绝不仅仅开场庆功宴。

  这只是安抚将领。

  而数万兵卒的军功统计、核对,以及阵亡将士的抚恤,还有新得千里的河西疆域如何安排,等等等等。

  政务之多,都需朝中尽快给出决策。

  好在。

  皇帝的内、外朝制度已经运行许久,对此早已熟稔。

  大军班师回朝后不到十日,普通兵卒的军功赏赐便陆续开始发放。

  与此同时。

  朝廷对受降匈奴的去向也有了确切旨意,分别安置在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塞外。

  允许他们保留风俗习惯。

  称:五属国。

  并且,在河西之地,原休屠部领地,设武威郡,彰显武功军威之意。

  原浑邪部领地,设立酒泉郡!

  有人说,此名得于——城下有金泉,其水若酒。

  但太子殿下罕见的主动向外放话:“这地名,分明是骠骑将军取美酒、倒入泉水,犒赏三军得来!”

  “谁有异议?谁不服?”

  太子小小的任性一把,朝中大佬捏着鼻子认了,皇帝得知后,也只是训了句胡闹,便不再多管。

  或许百年后。

  关于酒泉地名的来历,就只有一个说法了……

  咳。

  回到正题。

  把匈奴人从河西之地迁出去了,也设了郡,这个战略要地自然就得汉人来占着。

  未央宫,宣室殿。

  内朝。

  “陛下,大河多有泛滥,可迁徙受灾百姓至河西,途中衣食皆由朝廷提供,还应提供农具、贷与耕牛。”

  “同时组织兴修水利,屯田积谷。”

  殿中在座诸多文士,此时拱手奏对的那人,三十余岁,头戴高山冠,浓眉长须。

  其人名:桑弘羊。

  “初步拟定迁徙多少人?”

  面对皇帝的问话,侍中桑弘羊答道:“十万,后续可能还会增加。”

  刘彻仅仅听了这个数字,便知晓又是一笔天价支出,不过这个钱得花,民得迁。

  “准!”

  得到答复后,桑弘羊没有坐下,反而拿起案上的一片简牍,面露犹疑。

  “陛下,徙民耗费巨大,国库发放将士赏赐后,已经捉襟见肘,您看……”他本想说迁徙往后拖一拖。

  岂料话没说完,龙榻上已经出声打断:“钱财不够,由少府补足,河西之地需尽快充实!”

  “是。”

  有了这句话,桑弘羊自不会再疑虑。

  皇帝自掏腰包解决了困难,桑侍中才不再哭穷,也不再提哪哪要花钱,终于提起了一件省钱的事儿。

  “呵呵,臣等审核钱财支出时,倒是发觉,此次河西之战,战马折损远低以往。”

  “替朝廷省了一大笔支出!”

  须知。

  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

  一匹军马一个月的消耗,与一名屯田士卒一年的口粮相当。

  养马不易,马匹自然就贵重。

  以往与匈奴作战,数万骑兵出塞,最终全须全尾返回大汉、还能用于战事的战马,半数不到。

  而河西之战中,却能有七成返还!

  着实让国库松了一口气……

  “嗯?”

  刘彻闻言都不再埋首,放下手中奏疏,难得的追问了一句:“省了多少?”

  桑弘羊抚须一笑,对答如流,“一匹马价两万钱,如果按八千匹算,至少节省一万六千金!”

  话音落下。

  皇帝的眉毛明显抖了抖。

  倒不是没见过一万六千金,而是在自己都要勒紧裤腰带的日子,难得听到省了这么多钱。

  更难得的是。

  这笔钱好像还是朕的儿子给节省的?

  “呵,好小子!”

  只见刘彻手点向身旁的宦者令,笑道:“告诉少府,太子打造的新马具,以后朕要在大汉每一匹战马身上都看到!”

  “有功就得赏,朕的儿子也不例外。”

  “着……”

  皇帝本想说,着少府拨个几千金,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堵了回去。

  此情此景,真就应了那句话——

  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

  刘彻想起枯竭的国库,又想了想不宽裕的内帑,沉思半晌,打消了有关钱财的赏赐。

  “陛下,着什么?”

  宦者令在一旁腆着脸,就等皇帝说完,他便亲自去给太子报喜,再拉一拉关系。

  不曾想。

  皇帝盯着他看了会儿,说出的赏赐却是:“着,太子出宫吧!”

  “是,陛……”

  宦者令应了一半,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不对。

  出宫?

  这是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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