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咽了咽口水,答道:“母子平安!”

  隆庆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回皇上的话,王婕妤母子平安!”

  “生生.生了个皇子?”隆庆帝再追问了一遍。

  “是的陛下,是位皇子。”

  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虽然哭得有气无力,但声音清脆。

  隆庆帝喜极而泣,双手捂着脸,发出呜呜的声音。

  “呜呜,朕又生下皇子了,父皇啊,列祖列宗,朕又给你们添了个孙子。呜呜!”

  朱翊钧问医护:“王婕妤呢?”

  “回殿下的话,无大碍,陈稳婆正在她的伤口上药包扎,另有医护正在给皇子洗澡穿衣服。”

  “衣服都是蒸煮过的?”

  “是的,都是按照育婴堂标准来做的。”

  “好,你们立下大功,此后宫里必有重赏。此外,新诞皇子皇女也由你们好生照顾,按照育婴堂的法子来。

  接仙种育婴堂可有安排?”

  “回殿下的话,三到六月间,看婴儿状态择时而种。”

  “好,在接种之前,一切要小心,外面的东西,都需要消毒后方可与婴儿接触。”

  “是!”

  “万福!”

  “奴婢在!”

  “交代下去,淑华宫和春蔻宫膳食前半月要清淡,后半月再跟上营养。听育婴堂专职陪育婆的就好了,她们素有经验,又经过医学馆的训练,自有章法。”

  “奴婢记住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朱翊钧转身对隆庆帝说道:“父皇,一切都安置妥当了,你担心了半天,身子也乏了,早点回去歇息。等歇息好了,儿臣再来向父皇祝贺。”

  隆庆帝拉着朱翊钧的手,感慨地说道:“老大,多亏有了你。

  这家要是没你,可怎么办啊。我从早上担心到现在,确实乏了,乏了,现在她们都平平安安的,朕也放心了,回去睡一觉再说。”

  朱翊钧听隆庆帝絮絮叨叨地说着,扶着他坐上步辇。

  内侍抬起步辇,隆庆帝还舍不得松开朱翊钧的手:“老大,你有心了,你用心了,你真心啊。”

  “父皇不必说这些,我们父子一体,君臣同心。”

  “好,好!”隆庆帝松开了手,身子疲惫地躺在步辇上。朱翊钧顺手解开自己的外袍,盖在隆庆帝的身上。

  迷迷糊糊的隆庆帝一惊,睁开眼一看,发现身上多了件外袍,再一转头,原来是朱翊钧脱下外袍盖在自己身上。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躺在步辇里越走越远。

  朱翊钧转身对陈氏说道:“母后,这里一切安排妥当了,母后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陈氏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朱翊钧的脸,“老朱家有你,真是我回去休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冯保,把你外袍给你主子披上。现在倒春寒,不要冷着他。”

  “是。”冯保马上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朱翊钧的身上。

  目送陈氏的步辇远去,朱翊钧头也不回地说道:“冯保,万福,回西苑。”

  “是!”

  朱翊钧重新加了一件外袍,在勤政堂里坐下,冯保和万福上前一步行礼:“殿下!”

  “坐下说。你们都是孤的大伴,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礼数,坐。”

  “谢殿下。”

  “冯保,查出来了吗?”

  “回殿下的话,查出来了。淑华宫和春蔻宫的那两个尚宫婆子,是梁昭仪和王婕妤向皇上讨得赏,从别处调来的。”

  “哪里?”

  “永和宫。”

  朱翊钧眉头微微一皱,“贤妃李氏?”

  “是的。”

  “还有吗?”

  “李贤妃这段日子出入淑华宫和春蔻宫非常频繁,三五天一次。据按照李氏身边的探子说,李贤妃有跟梁昭仪和王婕妤说,紫禁城里有人不会让她俩替皇上诞下皇子。

  还说那人一手遮天,会想方设法让梁昭仪和王婕妤胎死腹中,母子双亡。”

  朱翊钧冷笑一声:“那人,不就是说孤吗?”

  转头看向万福。

  万福忙答道:“据安排在淑华宫和春蔻宫的内侍宫女说,李贤妃确实有向梁昭仪和王婕妤说过类似的话,那两位尚宫妇人也是李贤妃极力推荐的,是她从裕王府带进来的。说是她生产时,全靠了两位妇人才转危为安。”

  朱翊钧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屋里慢慢转了两圈。

  “上次报恩寺之事,孤严惩了她的兄嫂,却放过了她。不想她不思悔过,还恨孤入骨,想用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拙劣计谋来陷害孤。”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问万福:“老三六岁了?”

  万福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殿下的话,三皇子生于嘉靖四十二年八月,马上就满六岁了。”

  “孤前些日子看到过他,长得很壮实,还缠着孤,一口一个太子大哥,要跟着孤到西苑内演场学骑射。挺懂事的孩子。”

  说完,朱翊钧转头看着冯保和万福,一字一顿地说道:“去母留子!做得干净些!”

  冯保和万福连忙跪下,低着头应道:“遵令旨!”

  朱翊钧缓缓坐到椅子上,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春日高照,照得西苑树绿湖翠,生机盎然。

  朱翊钧轻轻拍着座椅扶手,悠悠地说道:“救人,杀人,一念而定。这就是权势啊。”

  可是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无心感叹,挥挥手说道:“去办事吧!”

  冯保和万福退下后,祁言来禀告:“殿下,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递牌子求见。”

  “整饬诸藩宗室的条目这么快就写好了?”

  朱翊钧有些惊讶,可是转念一想,赵贞吉对整饬诸藩宗室胸有成竹,会议上所举的草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跟自己的态度大概一致。

  他整理条目,只需要把自己的意见添加进去,稍加编排即可。对于他这样的大才,跟喝水一样简单。

  而且自己在宫里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请进来。”

  赵贞吉行完礼后,把那份条目呈给朱翊钧。

  朱翊钧仔细看了一遍,甚是满意,把条目手本放到桌子上,左手在上面摸了摸。

  “大洲先生,整饬诸藩宗室,就交给你了。”

  “这是臣的职责。”

  “孤的想法很简单,大刀阔斧地砍掉诸藩宗室大部分米虫,让他们自食其力,减轻朝廷负担。保留部分藩王宗室,但孤的意思是留在京师,留在天子眼皮底下,不要再去地方祸害了。”

  赵贞吉眉头微微一动,但没有出声,继续听着。

  “改革吗,对别人动刀子,肯定是大刀阔斧,痛快淋漓。对自己动刀子,肯定痛彻入骨。现在对诸藩宗室改制,要砸了近十万人的铁饭碗,大洲先生,你任务艰巨。”

  “回殿下的话,臣知道,臣做好了准备。”

  “好,我们君臣都做好了准备。不过砸了人家的铁饭碗,还得给人家一口泥饭碗,让他们有口饭吃,能养家糊口。真要是饿死冻死了太祖皇帝子孙,在这个档口,会授人话柄的。”

  “殿下,臣记住了。”

  “大洲先生,整饬诸藩宗室,朝堂上可有什么不同意见?”

  “回殿下的话,跟太极殿众臣的意见差不多,也是三种。只是太子表明态度,要严厉惩治诸藩宗室后,那些属意遵循祖制旧例的臣工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朱翊钧笑了笑,“那些叫嚷着要彻底厘清诸藩宗室,为朝廷铲除一大毒瘤的人,依然叫得很凶?”

  “殿下英明。”

  “两位老高?”

  “正是。”

  朱翊钧长叹了一口气,双手笼在袖子里,往椅子背上一靠。

  “这两个家伙啊,一根筋,尤其是高新郑。执拗固执,勇往无畏。大明改革需要他这样的性子,可是有时候过于执拗了又不好。”

  朱翊钧开着玩笑说道:“大洲先生,给他点颜色看看。”

  赵贞吉连忙推辞道:“臣惶恐,臣力有不逮。”

  “大洲先生,以后在内阁里,你要替孤多看着点这头河南犟驴。”

  赵贞吉心领神会,拱手应道:“臣领令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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