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一道沧桑而悠远的声音在轮回尽头回荡,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

  布满裂痕的泥胎缓缓苏醒,每一道缝隙中都流淌出璀璨的金光,照亮了这片沉寂无数纪元的黑暗空间。

  那声音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似欣慰,似怅惘,更似一场跨越时间长河的久别重逢。

  “噗通!”

  徐信还没做出反应,身后已传来膝盖重重砸地的声响。

  第一山的九道一,此刻浑身颤抖着跪伏在地,这位平日里睥睨八方的强者,此刻竟像个迷途归家的孩童,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他宽厚的肩膀不住抖动,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仿佛要将亿万年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一跪之中。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几位仙王级强者下意识后退半步,瞳孔剧烈收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连时间都仿佛在此刻凝滞。

  “这……莫非是那位传说中的存在?”

  一尊白发苍苍的老仙王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独断万古的荒天帝曾重塑轮回路?这貌似很有可能……”

  另一人大胆猜测,喉结上下滚动。

  “除了那一位,这世间还有谁能在此长眠?”

  低语声戛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若属实,必将震动诸天万界。

  一些当世崛起的强者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撼,他们可能正在见证一个颠覆认知的历史时刻。

  古青负手而立,新晋准仙帝的威严此刻也化作了谨慎的沉默。

  他指尖微微颤动,感受到轮回路上弥漫着某种超越帝级的道韵。

  这让他想起登临帝位时,在那命运长河尽头惊鸿一瞥的伟岸身影。

  “您,您是……孟……孟祖师?”

  九道一终于抬起头,声音断断续续如同初学说话的稚子。

  这个平日里言谈从容,对敌时比秃尾巴狗还要强硬的汉子,此刻却紧张得像个结巴的孩子。

  “孟祖师?”

  这个陌生的尊号在人群中激起层层涟漪,大多数人感到迷茫和陌生,唯有最古老的几尊仙王,在疑惑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旋即脸色大变。

  “真的是那一位?”

  “算起来那一位可比那位还要古老。”

  “那一位可是那位的领路人。”

  “孟祖师是谁?”

  一位堕落真仙忍不住发问。

  “住口!”

  这尊堕落真仙所在支脉的堕落仙王厉声呵斥,竟是传出牙齿打颤的声响,这位统御一方黑暗宇宙的王者竟在微微发抖,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尊堕落仙王在恐惧,因为算起来他也是这位“孟祖师”的徒子徒孙。

  堕落仙族分为多支,基本都是昔年“证道成仙路”这条路上多个体系的修行者,有别于现如今诸天万界占据主流的“花粉进化路”。

  仙道之路与进化之路,本质上来说都是修行者不断蜕变更强的道路,到了最后殊途同归,并没有高下之分。

  但是,仙道之路到了这未来时空已经出了问题。

  荒天帝、柳神、女帝、叶凡、无始等强者的先后崛起,让诡异高原意识到了仙道之路太有威胁,花费极大代价断掉仙道之路的根基,不止是“以身为种”之路,更古老的“仙种”、“宝术符文”等与仙道有关的道路,全部都断了根基。

  仙道没有了后继修行的可能,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断路”,并且大部分的仙道修行者也被诡异纠缠“堕落”,成为了“堕落仙族”。

  以曾经修行路上的体系不同,堕落仙族也分为多支,“以身为种”算是其中最强潜力最大的一支,而这一条修行路的开创者之一,就是眼前的“泥胎”。

  九道一尊称“孟祖师”,荒天帝“以身为种”的领路人,乱古纪元天神书院大长老,孟天正。

  场中气氛愈发凝重,有细心者发现,随着“”孟祖师“”三字被道出,整条轮回路都在轻微震颤,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从虚空浮现,又迅速湮灭,某些不可名状的存在似乎正在诸天之外苏醒。

  一位知晓内情的堕落仙王强忍恐惧,压低声音道:“孟祖师,可是那位的引路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如同平静湖面突兀被投入巨石,诸天万界同时震动,无数古老禁地爆发出惊天异象。

  古地府深处,有青铜棺椁突然炸裂,沉睡的古老存在睁开猩红双眼。

  四极浮土之下,被封印的史前存在发出痛苦嘶吼,缠绕其身的秩序神链寸寸崩断。

  天帝葬坑中,一些不可名状的怪物苏醒,腐烂的躯体渗出黑色脓血。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维度里,一条贯穿古今未来的时间长河突然掀起滔天巨浪。

  某个白衣女子驻足河畔,素手轻抬,一滴晶莹的泪珠坠入河中,激起万千涟漪。

  ……

  天地剧震,万道齐鸣,诸天万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某种无上伟力所撼动,各方黑暗源地中浮现出无数惊世骇俗的异象,甚至其中还有地府破碎、魂河干枯的恐怖禁忌画面。

  这一切惊天动地的异变,竟然仅仅源于半句解释——“这是那位的领路人”。短短的几个字,却如同触动了某种禁忌的因果,引得诸天法则共鸣,万界秩序震颤。

  “那位的……领路人?”

  有活化石级别的存在声音发颤,知晓泥胎真实身份的老怪物们,无不心神俱震,有人当即跪伏在地,朝着那泥胎顶礼膜拜。

  乱古纪元,混乱的年代,那位未曾崛起时,经受了诸多磨难,若非孟姓氏老人舍身庇护,可能会让他经历更多的血与痛。

  而关于那位的道途,以身为种体系,完全可以说是这位孟祖师一力促成的,当年的孟天正本就在那条路上走了很远,只可惜最后还是差了一些,断了道途,没有将断路接续下去,未能彻底走通。

  后来的荒天帝成功走通帝路,将“以身为种”发扬光大,而在这个辉煌无敌的进化体系中,孟天正绝对是奠基者之一,自然得了冥冥中的气运及气数,或许不够证道仙帝,但绝对能证道祖。

  一条路的开创者,一个体系的奠基人,无论他在什么境界,都非常值得人尊敬,可称之为祖。

  世间修行体系多如繁沙,开创体系者不知几何,唯有某一体系有望“路尽”,其开创者又证道“准仙帝”,才有资格称之为道祖。

  所以说,准仙帝不一定是道祖,但道祖一定是准仙帝,而且是准仙帝当中的强者。

  “大长老,好久不见啊!”

  徐信平静的向着眼前的泥胎打招呼,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很多动容或惊讶。

  他盯着眼前的泥胎看了很久,停顿片刻后,继续道:“看样子,您似乎一直在等着我,是那家伙的布局?”

  “我现在很好奇,上次与他见面之后,有些事到底是怎么发展的?”

  徐信心中有所疑惑,很直接的问了出来。

  他证道仙帝后,降临后世纪元,见证三天帝的崛起,伺机灭杀黑暗主祭者进行布局的时候,与未来的荒天帝终于是有所接触。

  因为时空因果的缘故,有些事他不能直接说,但荒天帝似乎在他出现后就明白了很多事,留给他继续突破的机缘造化,却又将他困住了一段岁月。

  等到徐信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这个未来时空发生了改变,却又好像被“纠正”了一些事,明显是有人进行布局,他猜测是与荒天帝有关,当然是要寻找答案,于是便一路到了这儿。

  “很多事情,你心中应该是有答案了。那么,你所认为的轮回,又是什么?”

  泥胎,也就是极有可能是孟天正执念的存在开口,像是在与徐信“论道”,也好像是在请教。

  “诸天浩瀚,大千如尘,这无穷宇宙中的芸芸众生,都在那永不停息的转生之轮中沉浮。”

  徐信随手一指虚空,那个方向就好似出现了天地尽头的异景,在那不可知的维度深处,仿佛是有着一条大河奔流不息。

  “虚者非虚,死者非死,轮回亦然……这人间万象,古往今来,从混沌初开到纪元终结,都是未定之数?”

  泥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亘古的沧桑,他好像是在与徐信分说,又好像是在给谁解释。

  伴随着他的话语,轮回路的这片炼狱世界,泛起了涟漪,无数光粒从虚无中凝结,又迅速消散。

  古史与现世的界限在此刻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两张重迭的羊皮纸,墨迹相互渗透。

  “哦?这就是他的布局吗?”

  徐信抬头看向虚空天地之外,在他的重瞳视角当中,诸天万界好似存在着两条时间线,一条不断徜徉于过去的各个关键历史节点,一条不断变化于未来的无限可能。

  这诸天万界,就如同阴阳双鱼,永恒轮转,当那至高无上的光耀照向阴面,沉睡的古史便会苏醒,而当光转向阳面,现世众生便得以繁衍生息。

  徐信的先心念一动,诸天万界的阴阳变化似乎又出了问题,隐约可见有无数人影沉浮,有的正在凝实,有的却在消散。

  “这个世界的轮回……有问题,或者说,是他之前铸就的轮回有问题,还是被诡异所影响了……”

  徐信的双眸微微一动,明悟了更多关于诸天万界与这条轮回路的秘密。

  诡异的力量在诸天万界各方宇宙扎根太久,哪怕是很多看似正常的生灵,实则也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了诡异的力量,在他们陨落进入“宇宙大循环”的“轮回”之时,这股诡异力量也进入轮回。

  诡异力量能让人堕落黑暗,其中最为常见的一个特征便是会让被侵染者生出新的黑暗元神,并且极有可能对原本的元神反噬,取而代之。

  这种可能出现的元神反噬取代,让诸天万界原本存在的“轮回”有了问题,肉身可重铸,记忆能再现,甚至性格习惯都可分毫不差,但……元神有了问题,真灵不再是原本的那个。

  元神变得不同,真灵被取代,记忆的再现不等于灵魂的重生,就像照着古籍誊抄的文字,形似而神非。

  未来的荒天帝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重铸出这条轮回路来实验,在此轮回的众生,会先被彻底的磨灭,祛除掉体内的一切诡异力量,那楚风就经历过这一步,才从小阴间轮回到了阳间。

  这样的轮回路,已经算是合格了,但在荒天帝看来,还不算完美,他还继续去布局。

  颠倒乾坤,让古史与现世偶尔交融,让阴阳两界重迭,只有当所有条件完美契合,当每一个变量都回归原位,当年消散的灵光才可能真正重聚。

  而这……也才是映照诸天的真相。

  “很有意思啊!”

  徐信一声低语,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乌云中电闪雷鸣,大地开始轻微震颤,远处山峦的轮廓变得模糊,仿佛正在化道。

  轮回路上的众人惊恐的发现,他们的影子正在发生诡异的扭曲,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像是要挣脱本身的束缚。

  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透过那道缝隙,众人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景象,无数个平行世界如同气泡般漂浮在虚无中,每个气泡里都上演着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故事。

  而在所有气泡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在试图将这些世界一一连接……那,会是荒天帝吗?

  “他有他的布局,你有你的想法。”

  这个时候,泥胎的声音又在徐信的耳畔响起,这让已经有所收获,几乎将“映照诸天”完全解析的徐信心中一动,再一次看向这位“孟祖师”。

  “学我者生,类我者死,是这样吗?”

  徐信似乎懂了,不论是映照诸天还是超脱仙帝的“祭道”和“祭道之上”,他可以去参考别人的突破过程,但最好不要拿来直接用,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契合别人的办法,不一定就对自己有用。

  除非……有一些通用的变量或者办法,比如涉及到诡异起源的那一位,比如说“祭道”与“祭道之上”的关键,源自于那个“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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