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傻的不仅仅是杀人的,那些被杀的,一样是难掩惊惧。

  悟空眸光平和,静静注视着场中的众人,皇宫中如此,其他地方也比这儿好不了多少。

  只是大部分人率先想到的皇城,这里的人才多了点而已。

  那些王公贵族,公主嫔妃,同样是早早得到消息的。

  人有善恶好坏,可脑子聪明与否,与这个无关,真正的人儿,自然是逃的逃,溜的溜。

  不可能留在这里等人杀。

  就连城里守城门的,都得到消息早早逃离了,遑论其他人。

  “有觉得心里怨气没出够的,又或者没杀尽兴,可以继续,本道其他的东西不会,这点要求还是能满足你们的!”

  悟空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后说道。

  他自知这些人的怨恨是有因由的,有人作恶,有人倚仗权势肆无忌惮。

  自然就有人积怨,只是在人家权势大时,更多人在隐忍不发。

  往日念经的和尚,怕是最为痛恨那个已经没了性命的国王。

  这皇宫上下,穿着僧衣的和尚也不少,之前手起刀落,取人性命时,一样凶狠。

  “杀,杀光了又能怎么样呢,痛快了,可那些离我而去的人,一样也回不来了!”

  殿内,男人凄惨一笑,扔掉了手中长刀。

  神色悲凉,神情麻木的向外走去,跌跌撞撞,好似行尸走肉。

  手刃仇人,固然有一瞬间的快意,可剩下的,便只有无尽凄凉。

  有人神色犹豫,有人继续发狠,有人只觉彷徨……

  “道长,他们是假的吧?”

  穿着僧衣的光头少年迟疑一会后,上前小声问道。

  他是杀尽兴了,冲进皇城时,本以为遇不到几个跟皇帝有关的,没想到他们都在。

  虽然都在四处逃窜,虽然已经有人追着他们杀了,可自己不动手,怎么算过瘾。

  “是假的,也是真的!”

  悟空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见他心有疑惑。

  “人确实早就走了,可他们以后会做梦,以后他们的梦境中的东西,就是你们现在干的事了!”

  悟空幽幽说道,他没动什么大的因果,只是为离开的那些人编织一个梦境而已。

  此前是行善行恶,便决定他们以后会不会做这样的噩梦。

  行恶多少,便是梦境有多真的关键所在了。

  “你还真是个妖道!”

  少年微微愣神,便明白了眼前道人所说的意思。

  不杀人,却给他们一个被人杀的梦,一个连皇帝都杀的道人,能给那些人什么好梦。

  “我要再来一遍,给他们换个死法!”

  少年兴冲冲说道。

  刚才萦绕在心头的负罪感瞬间消散一空,本来还怕伤及无辜,自己多背几条人命。

  如今见识了道人的手段,又得知只是让对方做个噩梦。

  顿时没了负担,少年的身影又一次冲向人群中,有的人杀红了眼,不分敌友,四处挥砍。

  可很快的,他们便发现,这手中利器似乎只有砍在那些本来就在皇宫中的人身上时,才有效果。

  别说砍其他人,就是往自己身上捅,好像也没个感觉。

  金銮殿内,一处角落,便有一人儿,拿了杀猪刀,一次次在自己身上进出,开膛破肚,剁手剁脚,剜眼割舌……

  别人对仇人残忍,他对自己残忍,瞧着身上一无痛觉,二不会受到伤害,男人逐渐笑的变态。

  那被割下来的东西,不一会便化作点点星光,重新出现在自己身上。

  “你这么喜欢玩,干脆我让人追着你杀好了!”

  悟空走到男人身旁,神色玩味道。

  他施法只是想让这些人散些戾气,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出现,这是真闲啊!

  “别,道长你真是个神人,这……真好玩!”

  男人一边说一边持刀在自己身上进进出出,那种明明能感觉到刀子进入自己体内,却不会有任何痛感的感觉。

  真让人上瘾!

  杀人哪有杀自己好玩,他就是进来凑个热闹,如今也是真热闹啊。

  只是皇宫中,便出现许多奇奇怪怪的人。

  画风也逐渐与悟空预想的偏离,他的本意,只是想让这些人多想想,除了仇恨之外,自己还有什么。

  那些昔日欺压良善,给他们造成难以磨灭的痛苦,他们心中有恨,自然正常。

  只是弄死对方之后呢?

  有人有杀一次的勇气,被心中那股气冲上头脑时,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可是动手之后,冷静下来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有挥刀的勇气。

  那股气散了,恨消了,这人又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能再次挥刀的,终究是少数。

  想要趁乱浑水摸鱼的,自然也不少,悟空从不相信人性有多善,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就有不少人冲进了后宫院落……

  所求为何,大家心知肚明。

  是有多少仇怨吗?

  恐怕不是,只是人性使然而已。

  “我让你们都去种地,你觉得好吗?”

  悟空靠着柱子,瞧着这滑稽又疯癫的一幕,轻声问道。

  “好……不好……还好吧!”

  男人割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肥肉,也没见血流出来,刚要看个仔细时,又化作点点星光。

  “种地那么辛劳,哪有好的,更何况道长你写了那么多规矩,也不是说不好,要是真按照上面说的弄……

  我觉得还是挺好的,就怕道长你今儿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哪天,就跟那昏君一个德行了!”

  男人拍拍自己肚皮,抬头想了一会说道。

  在谁手底下不是过日子,之前那么个光景,大家不也低着头当个老实百姓,各自过活么。

  如今也就是照着道士的意思,各自种一些地而已,也没说卖货的不能卖货,开店的不能开店。

  无非是在各自身份上,都多了一个农户的身份。

  “你们觉得他是昏君?”

  悟空有些哑然,没想到这人这么敢说,不由得好奇道。

  “昏啊,他要是脑袋不昏,怎么会立那道士犯法不用受刑,官府不得缉拿,只让道士自己去处理的昏招!”

  男人嗤笑一声,似乎觉得眼前道人是个好说话的,便打开话匣子。

  “我邻居家的狗,都有个道士牌牌嘞,就好逮人家的鸡,这要说起来,那多了去了,还有那……”

  男人细讲之下,悟空也听到了更多看似荒诞,荒唐不已,却又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

  那上面一道旨意,下面的人当真是使尽浑身解数。

  坐在什么位置干什么活,当真不是一句虚言。

  如此,将不是和尚的人剃了头充数领赏,升官发财,也就是很正常一件事了。

  “道长,你杀了皇帝,那你就是新皇帝了,这新皇登基,不得给我们些好处,之前那皇帝登基时,还大赦天下,搞了些减免政策呢……”

  男人眼睛放光,突然间有了兴趣,直接开口道。

  皇帝的死活与他们没什么大关系,反正谁当不是当,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日子怎么过。

  好不好过,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没什么好处给你们,能给你们的,之前也都写在上面了!”

  悟空微微一怔,轻笑说道。

  “那要是皇帝没了,当官的没了,那衙役,官差,士兵……什么都没了,有人抢我东西,杀人,偷盗……我找谁去?”

  男人挠挠头,突然抬头问道。

  他们是不用交什么杂七杂八的税收,应付什么欺男霸女的官差了,可同样的,也没人为他们办事了。

  以往的那些规矩,约束都没有了,这天下不就乱套了嘛!

  男人小心翼翼的瞥了悟空一眼,他突然感觉,这道士怎么比那个皇帝还昏,该不会日子过的还不如从前吧?

  “找我,找人间道,写无事牌!”

  悟空随手抛出一物,周围的场景骤然间发生变化,那些血淋淋的尸体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草木依旧,众人失去了心中痛恨的目标,也渐渐的缓过神来。

  一时间,车迟国上下,但凡在此间地界的人儿,心中同时响起了那道声音。

  找我,找人间道,写无事牌!

  每个人手中皆是多了一道木牌,木牌的背面,被悟空化出公道二字。

  此道非彼道,道无道,无公道可言,故公道非道,公道之道,乃贫道之道。

  此为小公道!

  于是乎,天空中又出现第二篇文字,名法道。

  天下有法,百姓遵守,民心所向,明而正,惩恶扬善……

  男人将手中木牌翻来覆去的看,研究一会后,试探的问了一句。

  “我今天上午被偷了十文钱,怎么办?”

  男人话音未落,那无事牌上突然传来一股炽热,隐隐有些发烫,其上光芒微显,便出现一行字迹:

  你放屁!

  “道长,你这东西不好用啊,我明明没放屁,它非说我放屁。”

  男人慌忙起身,他是个不识字的,今儿竟然认识了三个字,真他妈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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