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椿见她又有了清醒的意识,颤抖着握住她挥动的手腕。

  “快了,江首席快回来了……”

  “唐椿?”展清颜听见男人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我睡了很久吗?你的胡子怎么长这么长了?”

  她笑着伸手摸向了男人的脸颊,看着他颓废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我没事……”

  “嗯。”唐椿把那只微凉的手贴在脸上。

  心知肚明的两人不再说话,他们精神图景相连,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展清颜种在他精神图景中的那簇精神丝正在快速衰败,它连接的另一个空间里传来了腐朽的气息。

  越接近死亡,唐椿反倒没有那么悲伤了。

  她说过自己在哪她就在哪,其实他也一样。

  他在完成永久结合仪式时就明白了,他这辈子已经和眼前的人绑定在一起,同生共死。

  展清颜的精神图景彻底溃散,就意味着他的死期也不远了。

  那些深植在他精神图景中的精神丝会慢慢腐烂,再也无法根除,它会成为他永久的负面感知,并一天比一天扩大,谁也救不了他。

  唐椿也不想被谁拯救,他只想在彻底陷入狂躁症之前好好抱着这个人。

  他们说好今年退役后去找远在上城的女儿,把她从抚育院接出来,过一家三口的正常生活。

  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可他还是想带她一起回去再看一眼那个女孩。

  那个出生仅一天就被送走的女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展清颜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挣扎着。

  “江首席还没有回来吗?”她的眼睛不时瞟向门口。

  唐椿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与见到江橙,却还是让凌宿再出去看一看。

  …

  荒区深处,傅闻声他们把炸弹全部埋在了那王种的根部,数颗炸弹一起引爆,高大的王种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

  整根树干顺着山壁一直滚落到谷底,没有能量供给,它再也不会有重生的可能了。

  “走吧。”

  傅闻声揽住江橙的肩膀,带着众人坐上了悬浮车。

  车上的导航已经恢复,悬浮车向着哨塔一路疾驰。

  江橙从窗口往下看,荒区各处都在燃烧着烈火,那是军队在焚烧异种的尸体。

  在几个零散的角落里,黑鸦鸦的战士像行军蚁一样摧毁着剩下的异种群。

  “结束了……”

  “是啊。未来很长时间,A-001外都不会再有异种出现了。”

  “我们又开拓出了一片新的生存区域!”

  “嗯,等火焰燃尽,那埋藏在深处的植物种子就会重新发芽,没有那些寄生的光点,这里很快就能长出干净又正常的植物……”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仿佛已经看到底下树木茂盛的场景了。

  …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凌宿站在窗前看到从荒区驶来的悬浮车,忍不住激动大喊。

  展清颜闻言像被注入了一股生气,脸色变得红润,精神也看起来好了很多。

  杨帆心头一紧,推开站着的人群冲向停机坪。

  小小的悬浮车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向导们一直在露台等待着,在看到悬浮车的瞬间也涌向了停机坪。

  马师长把枪揣进怀里,也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那所谓的首席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还有那傅家的二子,竟然敢和自己S级的亲大哥抢人,真是野心不小啊……

  江橙刚被傅闻声抱下悬浮车,就看到杨帆带着一群向导迎了过来。

  “江首席!快,跟我来!”

  江橙不明所以,但杨帆表现得太过慌张,她没有多问就要跟着他一起走。

  傅闻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把她拦腰抱起转头对杨帆说:“她没有力气了,速度太慢,我们一起过去。”

  杨帆看了他一眼,再次推开人群往回跑。

  傅闻声紧随其后,不过片刻三人就消失在了楼梯上。

  向导们面面相觑,想要抱着江橙庆祝的喜悦戛然而止。

  他们来时并没有看到杨帆的表情,现在再看这种场景,心里瞬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走,跟去看看。”

  向导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马师长喘着粗气好不容易踏上了停机坪,就看到一众向导从出口鱼贯下了楼。

  马师长:“……淦!”

  江橙被抱进了起居室,一进屋就看到展清颜面色红润地看着自己笑。

  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什么原因才能使常年病弱的人突然看起来健康了呢?

  是回光返照……

  江橙一被放下,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前:“颜颜姐……你……”

  “江首席,能等到你回来真好……谢谢你,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展清颜不等她回答就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好像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

  “要是早点遇见江首席就好了,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

  我没办法再报答您,却还想着让您再救个人……

  江首席,以后不要举行永久结合仪式啊……江首席,你救救唐椿好吗?”

  她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显然已经意识不清晰了。

  她紧紧拉住江橙的手,眼里只剩让她救唐椿执着:

  “江首席,我只有C级,C级的精神丝应该好清除,你帮我把唐椿精神图景中的那些精神丝清除掉好不好……

  你救了所有人,肯定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求你!求求你……”

  江橙心口闷闷的疼,回握住她的手点头答应:“好!我会救他。”

  “救他,救唐椿……还有我的糖糖,糖糖不能当孤儿……我们都不在了,糖糖会被送到下城的孤儿院,不可以,我的糖糖不可以成为孤儿!救他!”

  “求你!”

  展清颜的脸色瞬间惨白!

  江橙脑海中传出轰隆巨响,有什么东西冲破了记忆的封印!

  “这些物资都给你们,不要把我的孩子送走……求你……”

  江橙看见一个浑身染血的男人,他冲进了一间明亮的屋子,屋子里坐满了一个个小小的孩童,他踉跄地半跪下来抱住了……她。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闯进来。

  “抓住他,他已经陷入狂躁症了!不要让他伤到孩子!”

  那男人匆忙回头,看到那些士兵,他无措地抱着她跳出了窗户。

  他把她抱到一辆悬浮车前,江橙看到了车里没有生气满脸惨白的女人。

  “宝宝,那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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