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里达布兰卡伯爵顿时大惊,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您……您是说,要对教廷……”

  他甚至没敢说出最后的那个单词。

  在他这样自幼在教会影响下长大的人看来,能减少教廷对西班牙的控制就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没想到法国王太子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这简直是亵渎,是大逆不道……

  约瑟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您别紧张,我并不是要把教廷怎么样,只是让它恢复原有的样子。”

  “原来的样子?”

  “没错。”约瑟夫点头,“教廷应是天主在世间的代言人,一心侍奉主,而非如同世俗的君王那样,将精力浪费在管理税收、官僚和领地上。

  “您知道,教廷原本并没有领地,甚至罗马城都不该为教廷所有。

  “作为神职人员,他们只需一座教堂,以及他们虔诚的灵魂就足够了。

  “然而,世俗的欲望控制了那些不够纯洁的教士。他们贪婪地占据了拉齐奥、翁布里亚、马尔凯、阿布鲁佐等等大片土地,并将权欲的手伸向欧洲各国。”

  他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教廷原本该有的样子,就是待在梵蒂冈诚心地侍奉天主。”

  弗洛里达布兰卡伯爵根本不敢接话,但他却在心中快速畅想了一下法国王太子描述的局面——没有教皇国作为依托,缩回了梵蒂冈的教廷,的确不可能再对西班牙的教会指手画脚。届时,国王陛下只需要一道敕令,就能彻底完成教会改革。

  其实,约瑟夫还有最后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让教廷重回阿维尼翁,连梵蒂冈都不用留给他们。

  然后,法国就可以像腓力四世时代那样,随意敲打教宗,甚至,“挟教廷以令诸侯”。

  约瑟夫瞥了眼直冒冷汗的西班牙首席大臣,微笑道:

  “您看,我说过,这是我要送给西班牙的礼物,所以不用你们做什么。”

  他用鼻尖朝大厅外的意大利邦国的人比了一下:

  “他们就很希望教廷能一心一意地侍奉天主。而西班牙只需要在某个时间段保持沉默就行。”

  他说得似乎很简单,但西班牙能够按下国内的教会势力,不去援助罗马教廷,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约瑟夫今天的这番话,就是要让卡洛斯四世提前进行准备。

  两天之后,仍是在这座大厅里,伊比利亚-亚平宁峰会正式开幕。

  这峰会的名称里似乎并未提到法国,但内在的含义却是:西面的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和东面的亚平宁半岛(意大利诸邦国)由法国衔接,以法国为中轴同步运转。

  在一番繁琐的外交仪式之后,各国代表围着椭圆形会议桌落座,而在会议桌最上首的约瑟夫则开始了会议的正题:

  “今天,在这里的所有的国家,都是被彼此间深厚的友谊所连接在一起的。

  “而如何让这份友谊发挥出它最大的功效,为我们带来更多的收益?

  “我相信,大家一定都已有了答案。

  “那就是——一个伟大的,广阔的共同市场!”

  他张开双臂,语气激昂道:“这里共有八个国家,近5千万人口!西临大西洋,南接西非海,将地中海环绕其中。

  “并且,这里没有一个贫穷的国家,大家都有充足的购买力。

  “我们将建立起内部关税机制,将外来的商品挡在共同市场之外。

  “在如此之大的市场里,大家生产的任何商品都能轻松找到销路,不论多少货物都能被买家‘吃掉’。

  “而这里的每一个国家,都将拥有这个巨大的市场!”

  西班牙、撒丁、热那亚等国的代表立刻眼中冒光。欧洲各国拼命去抢海外殖民地是为了什么?主要就是为了殖民地市场!

  如果能构建起一个横跨地中海的巨大市场,还要什么殖民地?

  什么海外殖民地能比欧洲国家富裕,购买力强?

  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然而,帕尔马王子卢多维科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紧张地看向约瑟夫道:

  “尊敬的王太子殿下,如您所说,巨大的市场会为我们带来丰厚的收益,但您知道,如果没有关税保护,我国的很多工坊将会倒闭,甚至……北非便宜的小麦会令农民都出现破产。”

  约瑟夫点头道:“您恐怕是误会了。我并非是要所有共同市场的成员国都取消关税,大家都可以随时提出需要保护的产业,并在市场仲裁委员会的协调下设置关税额。

  “只要保证对共同市场之外的国家统一高关税就行。”

  “伊比利亚-亚平宁共同市场”和“塞纳-莱茵河贸易协议”完全不同。

  后者是以德意志地区的国家为主,话语权在奥地利手里,所以法国的目标是能多赚一点就多赚一点。

  而前者则是法国主导的,属于自家后院,所以就必须考虑可持续发展性,以及成员国是否有怨言。

  于是,约瑟夫就照搬了后世WTO的模式。

  关税大家好商量,有必要的话可以申诉调整税率。

  出现贸易纠纷由仲裁机构解决,尽量保证每个国家的收支不至于出现严重的不平衡。

  卢多维科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坐回椅子上。

  约瑟夫示意早已放在众人手旁的文件:“这是共同市场的一些规则条款,大家可以看一下。

  “我说一下其中比较重要的吧——成员国平等原则。例如给予某成员国的优惠条件,将自动延伸至所有成员。

  “法规一致性原则。进口的商品在税收、法规方面将与本国商品一致……

  “公平竞争原则。禁止进行商品恶意倾销,禁止污蔑、欺骗等不公平竞争手段……

  “统一专利原则……

  “特定保护原则……

  “以及最核心的,争端仲裁机构。

  “所有成员国将选出仲裁委员会成员,来受理贸易纠纷等争端。任何国家不得以仲裁之外的手段进行贸易报复……”

  大厅里的各国代表都已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他们何时见过如此科学如此细致如此规范的贸易体系?这条款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公平公正,让他们充满了浓浓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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