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勾搭域外客?

  我?!

  苏斐然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口钟,被猛然敲击得开始“嗡嗡”直响。

  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还跪着,震惊得她倏忽间站起身,让面前的吴嘉言顿感愕然。

  苏斐然比吴嘉言高上半个头,吴嘉言从高椅上步下,如今竟矮上些许,还要微微仰视才能看到苏斐然的眼睛。

  一众嫔妃也惊了,她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苏斐然竟敢铸下如此大错——她是脑子缺了哪根弦,放弃当今备受恩宠的待遇,去与那域外客来往?

  别人想感受皇恩浩荡都没机会,她却弃之如敝履!

  她以为万人之上的皇帝是集市里的大白菜,随便挑随便捡呢?

  林岫青扭头看向苏斐然,吴嘉言的话让她感到惊心骇神,她实在不敢相信苏斐然会做出这种事!

  明明,她是一个好孩子。

  谢芝绮又惊又惧,但看到苏斐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对的模样,她最终战胜了对嘉贵妃的畏惧,先喝了口茶压惊,然后开口道:

  “贵妃娘娘,这件事情实在匪夷所思。琉容华备受荣宠,做下这种事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娘娘只管罚迟到之错便是,这样重大的黑锅岂能说扣就扣?”

  吴嘉言并非出言反驳,却有一人代她出言:

  “自作孽,不可活。谢才女想要证据,无非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罢了。”

  “你说什么?”谢芝绮循声看去,刚才说话之人竟是一早在赤棠苑殿内的杨落袖,“杨采女,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能拿出证据?”

  杨落袖满脸写着幸灾乐祸,傲然地笑道:

  “众姐妹懈怠,妾身可不敢。早前,妾身捡到了这个,辨认后觉得大不妥,只好转交给贵妃娘娘。”

  说罢,杨落袖起身对吴嘉言行了个礼,脸上的笑容毫无褪色,

  “相信贵妃娘娘,一定会给予琉容华公正的惩处,也好给后宫众姐妹敲响警钟。”

  这话说得难听,却也无处反驳。

  在座众人脸色皆是一变,看向杨落袖的眼神有厌恶有鄙夷,却无一人出言反对。

  毕竟,后嫔勾结男人是大罪,没有人赶着往上贴。

  除了杨落袖之外,还有一人知道内情,便是花棠棣。

  她不动声色地举杯喝茶,茶水在她口中草率过了一遍,便被她一口咽下。

  按理说,嘉贵妃宫中的茶应滋味不凡,但她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嫔妃私通,嘉贵妃为何不严惩,只罚琉容华去佛堂诵经?

  花棠棣百思不得其解。

  心叶将那纸片交给她时,她也确认过的确证据确凿,才将那纸片抹了些肉汁,让杨落袖养的狗叼回狗窝。杨落袖因此才能“意外”捡回纸片,将之交予吴嘉言。

  如此一来,花棠棣便可隔岸观火,不染己身。

  只是看嘉贵妃的架势,雷声大雨点小,这隔岸观的不是什么燎原大火,只是一撮还未燃起就即将熄灭的烟。

  众人一时震惊,都只看到嘉贵妃的愤怒和佛堂诵经三天以至于赶不及股东大会的惩罚,却都忽略了私通本应是掉脑袋的大罪。

  花棠棣压下疑惑,心道这事有蹊跷,还好借了杨落袖挑明此事。只是不知,嘉贵妃的雷霆之怒中,有几分替琉容华掩饰的意味?

  苏斐然平日里没个正经,但在大事上不敢含糊。此时,她也看清这件事的主导人是杨落袖,当即与她对质:“你说有证据,那证据何在?”

  苏斐然一改平日散漫,突然语气和眼神都咄咄逼人。杨落袖有些不习惯,不自觉地错开她犀利的眼神,从桌上拿起一物,恭敬地递到嘉贵妃面前。

  苏斐然看得清楚,那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嘉贵妃举起纸片,让苏斐然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字迹。

  她当下恍然,却也不禁笑出了声。

  就这?

  苏斐然觉得刚才的惶恐都喂了狗。

  她还以为是谁编织了个错综复杂的局,故意陷害于她呢。

  ——后宫真有人捕风捉影,过够了清净日子,拿些莫须有的证据就来搞事情了。

  纸片上的字迹她很熟悉,这宫墙之内只有一个人写得来这样的花体英文——域外客。

  域外客写的正是:I love you.

  “杨采女派人询问过大学士,这句话是表达爱慕的意思。本宫也遣人去菱花苑证实,你曾将选秀那日吟诵的情诗抄录下来,赠予域外客。”嘉贵妃斩钉截铁道,“事已至此,琉容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文化交流还有罪了?

  苏斐然不服。

  “既然娘娘遣人去菱花苑问询,那可曾问过域外客,他是否与妾身徇私?”苏斐然一字一句问道。

  没做过之事,她自然不会认。

  杨落袖梗着脖子,替嘉贵妃驳斥道:“你的小情郎又不傻,也知道事关重大,自然是要抵赖!”

  苏斐然直勾勾地盯着杨落袖,她的视线如一把利锥,扎穿杨落袖的眼瞳,直钻入她的心底。

  “贵妃娘娘,如若妾身无错,是杨采女在捕风捉影,该当何罪?”苏斐然平静地问。

  “此等罪孽,不可轻饶。”吴嘉言眼睑下垂,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她片晌后答道,“但本朝并无前例,本宫也无从决断。倘若你真无辜,要去佛堂之人自然另有其人。”

  杨落袖没由来感到一阵透骨之寒,苏斐然和吴嘉言身上传来的压迫感让她莫名心虚。

  “这文字只有你知他知,若非帽儿及时发现,整个皇宫之人都不会知道你们有奸情!”

  此时无人在意为何那只狗的名字如此刁钻。杨落袖大声指认,好似在为自己壮胆,末了讥讽一笑,在苏斐然审视的目光下开口,

  “莫非琉容华是想狡辩,这纸条是对舶来语略知一二的学士们写的不成?”

  杨落袖这副跳梁小丑的模样,苏斐然看得有些倦了。吴嘉言已经回到高椅上稳坐,苏斐然径直走向杨落袖,迫使她看向自己。

  “你、你干什么?”杨落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苏斐然没有回答,而是举起那张纸片,让杨落袖看个清楚。

  “我看不懂,但大学士的话可做不了假!”

  “我没说大学士的辨认出了错。”

  苏斐然一字一顿地说,

  “你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有些痕迹,你是看不懂还是刻意忽略了呢?”

  没等杨落袖回答,苏斐然举着纸片转了一圈,让众嫔妃都看了个明白。

  “这纸片并不完整,是从一张完整的纸张中撕下来的部分。”苏斐然有条不紊道,“‘断章取义’四个字,以杨采女的学识,可否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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