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学习确实重要。

  自从方为在书店里,给老爸租了本关于基础财务知识的书后,老头最近也没怎么玩他那魂斗罗了,闲着无事就躺在沙发上捧着书在看。

  毕竟上了年纪,方先锋的学习能力自然是比不上年轻人的,但他有学生不具备的实操机会和经验,这些基础的财务知识,学起来倒也不太难,反正就这样边学边练。

  儿子常说,活到老学到老,在逐渐尝到甜头之后,方先锋觉得儿子说的没错。

  至少他现在的账本写得规范多了,平日里对账的时候,效率也高了不少,而且很少再出现什么遗漏了。

  对于向来叛逆的父亲能静下心来学习,方为也感觉到了欣慰。

  之前借的那本《平凡的世界》,方为还差一点没看完。

  一来是他看书比较慢,二来平日里要上课,能抽出来看书的时间并不多。

  趁着假期休闲这会儿,他就坐到了窗台边上,捧着手里的书看。

  他很喜欢这个看书的位置,莫名地会提高他的阅读专注力。

  为了方便在夜里阅读,他还特地在窗台边上装了个小灯泡,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书页上的文字便清晰可见。

  明天就是中秋了。

  哪怕这两天还不是月亮最圆的时候,月色却也十分明亮。

  气温也开始逐渐变化了,白天依旧很热,但晚上这会儿很是清凉,方为连屋里的风扇都不需要开,靠坐在窗台阅读的时候,只是户外的自然风,就已经足够凉爽。

  [咻——]

  一旁飞过来一个小纸团。

  方为抬头,看见徐采苓啃着一颗大桃子,正笑意吟吟地盯着他看。

  一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懂,明明直接出声就能喊他了,为何她偏偏钟爱用丢纸团的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呢?

  难道纸团上面写了什么字?

  确实写了字。

  方为很早之前就捡起纸团拆开看过,里面就一行字:[打开看就是笨蛋!]

  从那次之后,她丢过来的纸团,方为再也不打开了。

  “干嘛?”

  “笨蛋~!”

  “我看书呢。”

  “请你吃桃子呀。”

  “火速丢过来!”

  “哼!有吃的你就积极!”

  “难道有吃的还不积极?”

  徐采苓并没有逗他,而是小手一掏,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一个大桃子,朝着方为窗户的方向比划比划。

  方为也连忙放下手里的书,准备接住。

  “接稳了!”

  “有难度吗?”

  方为轻松地接住了她抛过来的桃子。

  “那还不是我丢的准!”

  “是我接得好。”

  方为嘿嘿笑了笑,嗅了嗅手里桃子的味道。

  是一颗软桃。

  桃子有软桃和脆桃,两种不同的桃子口感不同,软桃质地更软,但也更甜,汁水相当充足,软到可以用手撕开皮,直接用力吮一口,便是大满足。

  “采薇姐带回来的呀?”

  “对啊,好甜的!”

  方为剥开皮,跟徐采苓一起吃起桃子来。

  岛上没有桃树,不然可能会叫桃花岛了。

  像桃子这种水果,平日里是很少见也很少吃的,还记得以前看西游记,孙猴子在偷桃,徐采苓就好馋啊,一直都很好奇桃子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托姐姐的福,如今她也吃到了,至于是不是原本想象中的那种滋味儿就不知道了,但少女依旧吃得相当开心。

  “笨蛋!”

  “……干嘛又骂我?”

  “哼。”

  徐采苓一边吃着桃子,一边说道:“你还好说呢,平时你不是挺机灵的吗,为什么中午吃饭那会儿,你还要一直在说中秋的事?”

  “本来就是要中秋了呀。”

  “那、那你就不怕知意她听了伤心啊?”

  “所以要避免聊到这些事?”

  “对啊。”

  “一直下去?”

  “……唔。”

  徐采苓忽地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方为笑了笑道:“你觉得知意她笨吗?”

  “她肯定比你聪明!”徐采苓说。

  “那不就是了,既然知意比我还聪明,连我都能看出来你在有意避开这种话题,知意她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虽然咱们嘴上不说,她也嘴上不说,但这是不是变相地一直在提醒她那些事呢?”

  “……这。”

  徐采苓忽地愣住了。

  “可、咱们之前不也这样嘛。”

  “那时候刚认识呀,肯定不一样,现在我们都是朋友了。”

  方为继续说着:“既然是朋友了,肯定她和我们一样,会相互体贴对方的吧?我们越是刻意,她反而越是难受,知意本来就是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她会强迫自己忘掉那些事,可这种事又怎么能忘得掉呢,一直一直地憋在心里,不但她难受,连与我们的相处也不像开始那么自然了。”

  徐采苓不像方为那样思考的深入,但她的共情能力很强,心思也细腻,或许方为的话,她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但大抵也是懂了这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该怎么办呀……”

  “就像你跟我相处时这样呀。”

  “我跟你相处时是怎样的?”

  “……”

  方为无语地白了她一眼,大概这就是两人相处时、自然随性到了某个境界的表现吧?连自己都说不出到底是如何相处的了……

  “就是不必要过多的刻意,比如你丢纸团的时候,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丢就丢了呗。”

  “你会想我会不会生气吗?”

  “啊?你会生气吗?”

  “……我举的就是这个例子!”

  “噢噢!我懂了!”

  徐采苓忽地恍然大悟,脑门都像是电灯泡亮了一下似的。

  “就是说,不用管别人的想法,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

  方为差点从窗台摔倒。

  “不对吗?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吗?”

  “……那我明显不高兴的时候,你还会不会丢纸团砸我?”方为又举了个例子。

  “那倒不会,我又没这么傻!”

  徐采苓终于明白过来方为要描绘的大概是一种什么意思了:“就是说,朋友间相互体贴还是要的,但不用太过刻意!”

  方为总算是松了口气,比起直接跟她讲该怎么做,自然是比不上这样让她自己领悟出来的更深刻。

  “嗯,看来你还不算很笨。”

  “你才笨!”

  徐采苓又好奇问他:“所以我给你丢纸团,你生气了没?”

  “我很生气!”

  方为做了个愤怒的表情。

  徐采苓咯咯笑,又搓了个纸团,朝他丢了过来。

  “方为。”

  “嗯?”

  “明早和我一起去知意家做作业呗,一起呀!”

  “你去不就好了。”

  “一起呀!热闹!”

  “你就想着玩儿是吧?”

  “我心里只有做作业!”

  “……”

  “那就这么说好了,拜拜。”

  徐采苓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今晚她没在自己房间睡,跑到姐姐的房间去一块儿睡了。

  ……

  隔日,中秋节。

  方为依旧起了个大早。

  走出房门准备跑步的时候,田喜兰正在厨房准备早饭。

  “妈,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今天不是放假吗?”

  “早起惯了,到点就醒了睡不着。”

  “老爸呢?今天还去码头?”

  “没呢,还没醒呢。”

  田喜兰说着,又问他:“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跑?我炒个咸菜,粥也煮好了。”

  “等回来再吃。”

  “待会儿我杀只鸡,中午我们就自己在家吃,晚上一起过去你奶奶那儿吃。”

  “好啊,把那只大阉鸡杀了吧,它老爱啄我脚!”

  方为嘿嘿笑了笑,挥了挥手,离开家跑步去了。

  岛上的中秋氛围还是很浓郁的,虽然不像城市里那样张灯结彩,但码头和集市都相当热闹。

  等到了晚上,白潭镇上还有很多颇具民俗特色的中秋活动,菠萝岛这里地方小就没那么丰富了,不过有摩托车的话,晚上也可以过去镇上凑热闹。

  方为一路跑过来,经过沙阳村的时候,又见到了早起的柳知意。

  随着她练习会了自行车后,平日里柳知意就没有起得那么早了,通常方为跑步回来的时候,才偶尔看见她在院子里洗漱。

  今天倒是例外,柳知意好早就醒了,自己骑着自行车在乡间小路上溜达,也没骑太远,反正就这条路来回骑,已经是很熟练了。

  少女正调头准备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跑来的方为。

  她愣了愣,也没在原地干等着,而是骑着车慢慢地朝他靠了过来,于是两人便在东华村和沙阳村的这条乡道中间点上相遇了。

  “早啊。知意。”

  “早啊,方为。”

  “不是放假吗,今天怎么起得比平时还早了?”

  “唔……”

  “没睡好?”

  “还行。”

  方为笑了笑,看她的黑眼圈也知道,她肯定是没睡好的,毕竟今天是中秋,昨晚怕是一整夜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是都学会自行车了吗,怎么今早又练上了?”

  “因为醒来了也睡不着,就想着出来透透气。”

  柳知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继续道:“想着你应该也会早起跑步,所以就……”

  “特地等我啊?”

  “也不是啦。就是……”

  “想去看看日出?”

  “嗯嗯!”

  柳知意点了点头,跟方为聊天很轻松,他总是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可以啊,那咱们就一起去好了。”

  “赶得上吗?”

  “还早呢。”

  方为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提高一下挑战难度?”

  “诶?”

  “这次你跟我一块儿跑步去好了!”

  “跑、跑步?!”

  柳知意愣住了,骑车去还好,跑步去的话,她真能跑得了那么远嘛?

  “要不我还是骑车好了,我跑的慢,会拖你后腿……”

  “没事,咱们慢慢跑就行,本来我也是慢跑的,今天还早了点,肯定能赶得上,一起跑过去吧!白天运动一下,晚上更好睡!”

  “那……我回去放自行车。”

  听他这么一说,柳知意也狠了狠心,决定跟他一起跑步过去。

  把自行车放好之后,从她家门口开始,两人就一起慢慢跑起来了。

  “调整好呼吸的节奏,眼睛看前面,不要低着头跑,手臂抬高一点点,摆动起来……”

  “这样吗?”

  “嗯,你不用说话,我说你听着就行。”

  因为没有做太多的热身运动,方为考虑到她的体质,一开始跑得很慢很慢。

  也不会催促她,只是在一旁出声调整一下她正确的跑步姿势。

  这还是柳知意第一次在除了学校之外的地方跑步。

  一开始的时候,面对村民们讶异的目光,少女还有些害羞。

  可随着身体热了起来,她开始跟随方为慢慢加速,她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

  [呼哧——呼哧——]

  “呼吸尽量深一点,脑袋、不要低着。”

  [呼哧——呼哧——]

  “我们到码头了噢,路程已经过半了,坚持坚持!”

  昨天夜里一直到清晨的各种胡思乱想,在如今全部消失殆尽,她的脑海里只剩下方为的声音,她甚至都无心注意周边的人和物了。

  稚嫩的胸肺好似要炸开一样,双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方为能看得出来,她大概是快要到极限了。

  可柳知意愣是一声没吭,也没有说停下来休息。

  她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儿似的,借由着这样透支体力的方式,来释放压抑的心情。

  既然她不主动说停下,那么方为也就不停下了。

  跑步最难捱的就是这第一个极点,只要咬咬牙撑过去就好很多了。

  柳知意忽地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他适时地扶住了她。

  “没事吧?”

  “谢谢……”

  少女摇摇头,稳住身形后,竟是自顾自地又开始跑了起来。

  ……

  从沙阳村跑到小白沙,两公里不到。

  但对于第一次跑这么长距离、且本来身体素质就不咋地的柳知意来说,可谓是一个壮举了!

  “到了!”

  方为这一句话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柳知意差点没双腿一软,直接在沙滩上坐下来。

  “跑完步别直接坐。”

  方为赶忙伸手又扶住了她。

  少女的身子娇柔,扶着也没多少的重量。

  两人手臂的肌肤相互触碰时,都能感受到彼此黏腻的汗渍。

  柳知意抬头,远方海天交界的地方,一轮红日就这样慢慢升了起来,破开朦朦胧胧的晨曦。

  影子在她的身后出现了,即便大脑依旧一片空白,但胸腔里却也随之升起了一股肆意的畅快感。

  这是跟她之前骑车过来看日出截然不同的体验!

  “刚好赶上了!”

  “赶上了……”

  “感觉怎么样现在?你刚刚跑了差不多两公里!”

  “……”

  气还没喘上来呢,少女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

  她感觉非常好。

  “方为……”

  “嗯?”

  “以后可以跟你一起跑步吗?”

  “你认真的?”

  “嗯!”

  柳知意点了点头,很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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