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走了没多久,我媳妇儿就怀上了。

  那时候我娘别提有多高兴了,整天嘴里都在念叨着,是个男孩儿,是个男孩儿。

  我也特别高兴,谁有孩子了能不开心呢?

  十月怀胎果然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娘给我媳妇儿坐月子坐的可好了,一点活都不让她沾,还天天都有鸡蛋吃。

  这在我们村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待遇了。

  等我媳妇儿怀二胎的时候,那个我之前无所谓的征兵令又来了。

  我以前想的是,反正我有一把子力气,去当兵报效国家也很不错,可是这一次我的想法不一样,我努力上工种出粮食不也是报效国家吗?

  其实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放不下的人,我媳妇儿还怀着孕呢,作为一个男人,我怎么能抛弃他一个人去从军?

  当兵真是特别好的事情,我听族里的叔叔伯伯们说,当兵不但顿顿能吃饱,还时不时就有肉吃,每个月还发津贴,还能训练的特别壮。

  这应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呀,但是我却不愿去。

  就连我娘都劝我说,当两年兵赚点钱回来,可以给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

  我心里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是那段时间我心烦意燥的,根本不想理她,我还凶了她,我说:“既然是好事,那为什么不让老二,老三,老四去?就非得是我?”

  其实我不是想把这个事推给家里的其他兄弟,我就是一时上头乱说了话。

  那时候老四还不满十八岁,正儿八经的说是不能报他的名字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老四代替了我去。

  老二平日里老实,但是那段时间也跟他媳妇儿认识了,都准备上门定亲了,老三还没有,但是老三素日里就比较滑头,身体素质也不太好。

  我当时以为这个当兵的名额就算不是我,也是老二去,没想到最后是老四去的。

  知道这个结果之后,我又找我娘大闹了一通。

  “我以前就知道你想把老四送走,娘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老四也是你儿子啊,你这些年对他不好,我都偷偷给补上了,他还没到十八岁,身子骨都还没长开,你就让他去当兵,万一他在那里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呀。”

  我对着我娘一阵发泄,看着我娘受伤的眼神,我突然觉得眼眶一阵一阵的泛酸。

  不怪我娘,怪我,怪我临阵脱逃,老四帮我顶上了,我还想找理由,找借口,认为不是自己的错。

  我看着我娘佝偻着背,满眼难过地走了,越发意识到自己的过分。

  那段时间我每天上工都拿两个满工分,吃饭也吃的很少,一咽东西嗓子就疼,好像这样我才能弥补两分对老四的亏欠。

  可是我知道始终是弥补不了的,晚上做梦的时候,也会梦到老四出任务,不小心就被别人捅了一刀,或者是挨了一枪,然后猛的惊醒。

  我媳妇儿看我这个样子她也着急,劝我等以后老四回来了对他好一点,她说她也会对老四以后的媳妇儿好的。

  别人说的话我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媳妇说的话我肯定信,她是那种不会说谎的人,就算对着我娘,明知道会惹来她的白眼,或是一顿抽,她都会去讲实话。

  在我媳妇儿的鼓励下,我重新振作了起来。

  我娘没有在意我那时伤她的话,对我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好,在全家人都吃不饱饭的时候,只有我能吃的饱。

  对老二老三他们家,我特别愧疚,经常拿一些多出来的食物分给他们。

  老三干活偷奸耍滑,我劝过他几次,他每次都当面答应我,下次不会了,但下次还是一样。

  后来有一次我发现他偷偷摘草药去公社里卖,我就没有再说过他了。

  本来娘就偏心我,我作为被偏心的,实在也说不出什么怪娘的话,老二实诚,一直都喜欢跟在我身后默默的干,我平日里也会多留一些吃的出来给他。

  老三如果能自己赚一些体己钱,我肯定是为他高兴的,至少等以后他成了家,不至于连媳妇儿和孩子都养不起。

  发现了之后我就帮他隐瞒了下来,我还偷偷跟着他去看过,是正儿八经的营生才放下心来。

  随着老四当兵去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心里的愧疚感也在慢慢变淡,只有在偶尔老四回家的时候才会激起我心里的那些酸痛。

  我会变着法的对老四好,一会儿让我媳妇儿给老四多做几身贴身的新衣裳。

  后来老三也结婚了,跟他媳妇儿之间很是恩爱。

  但我觉得任何人的相处模式都比不上我跟我媳妇儿。

  说实话,哪家的媳妇跟婆婆没有矛盾的?在我们村里,都是婆婆当家,儿媳妇在家里都是受压迫的,除非婆婆老了,儿媳妇才能当家。

  我娘确实很偏心我,但就是因为偏心我,她反而跟我媳妇儿有些不顺眼。

  对老二、老三媳妇儿,她顶多骂几句,但是对我媳妇儿,她只要不开心了,顺手抄起个什么东西都能打。

  虽然不会打重了,但也让我心里也是不舒服。

  可能这就是别人说的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吧。

  为了平衡我娘跟我媳妇儿之间的关系,我没少问村里那些宠媳妇的男人是怎么做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要平衡我媳妇跟我娘之间的关系。我学了很久,终于学到了一招最靠谱的。

  我娘不就是觉得我被我媳妇儿抢了,所以才针对我媳妇儿的嘛,我当着他的面儿跟我媳妇儿感情不好不就行了。

  但是这一招的话得先跟我媳妇儿商量好,不然我媳妇儿一生气,难受的还是我自己。

  那天晚上我跟我媳妇儿躺在床上,亲着小嘴儿我就跟她说:“媳妇儿,咱俩商量个事儿呗。”

  “你先说什么事儿,俺再看有没有的商量。”我媳妇儿人虽然直接,但是不笨。

  当初她跟我相看的时候刚好就碰上征兵了。

  那时候我爹还在,她直接就跟我爹说,如果我去当兵她就不嫁了。

  一直到征兵令取消了,她才肯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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