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宋知信一行抵达了高安县城。

  因为苏青然带着一百死士的队伍,就算宋知信想低调微服私访,也低调不起来了。

  于是,在傅奇斌的引导下,一行干脆进了县衙。

  半个月前,各知县的人事任命,经郡守提名,宋知信签字同意后,下达的敕蝶各郡县均已收到。

  听到动静,高安县知县关实昇带着一众人马慌忙出来迎接。

  关实昇三十岁左右,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西凉王宋知信的突然来访,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他还以为西凉王对自己不满意,亲临考察呢!

  施礼,落座。

  傅奇斌向宋知信简单地介绍了关实昇的仕途情况。

  原来,关实昇是个穷书生,惠帝十八年考取进士,在高安县做知县已有六年之久。

  看到关实昇诚惶诚恐的样子,傅奇斌安抚道:“关知县,你莫要惊恐。西凉王此行,是来体察民情的。”

  关实昇这才放下心来,偷偷擦了一把汗。

  宋知信道:“关知县,本王一路走来,所见村庄凋敝,土地荒废,这是为何?”

  关实昇怔了一下,躬身道:“禀西凉王!西凉州连年战事,男丁稀少,加之旱灾不断,是故村庄凋敝,土地荒废。”

  宋知信轻轻点头,面无表情道:“还有其它原因吗?”

  关实昇面露凝重之色,看了傅奇斌一眼,欲言又止。

  “关知县,你尽管说!”

  傅奇斌鼓励道:“西凉王体察民情,就是想听真话,以便找出解决问题之道!”

  听罢,关实昇脸庞露出一丝激动之色,从怀里摸出一份折子,恭恭敬敬地呈到宋知信面前,躬身道:“西凉王,这是下官这几年为官之所见。”

  “请您过目!”

  宋知信打开一看。

  卧槽!

  这小子可以啊!

  开头这第一句话就吸引了宋知信:论现行土地制度之利弊!

  他先是述说了一下现行土地制度,而后展开分析其中的利弊。

  在他的分析中,现在的土地制度,明显是弊大于利,土地集中在少数地主手中,百姓变成了佃农、雇农,没有积极性等等。

  最后,他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均田制!

  西凉深受战乱之祸,许多田地已经无主,造成了大量荒芜,理应由州郡收回,再按人口重新分配田地,保证百姓耕者有其田!

  这小子,跟本王想到一块去了!

  这是在革地主的命啊!

  不过,这一策略是绝对有利的,但土地的所有权,以及怎么去分配、怎么平衡各阶层的利益,这里面又有许多问题。

  关实昇此刻也有些惴惴不安,后悔把这份折子拿出来给西凉王看。

  他突然想起,西凉王食邑万户,良田万顷!

  这……不是要西凉王的命么!

  宋知信思量片刻,把折子交给了傅奇斌:“你也看看。”

  傅奇斌粗略一看,脸色骤变。

  这小子,好大的胆子!

  傅奇斌把折子往面前的案桌上一丢,就想发作!

  突然,他想起宋知信在路上说的那一番话,已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在没有弄清楚西凉王的态度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先表态。

  关实昇被傅奇斌的动作吓蒙了。

  “西凉王!郡守大人!”

  他“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这是下官酒醉后,糊里糊涂写出来的,简直是一派胡言!”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起来吧!”

  宋知信起身,将关实昇扶起来,微笑道:“本王没有要降罪与你的意思。相反,本王很欣赏你这份折子!”

  关实昇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悄悄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傅奇斌庆幸自己没有先开口。

  否则,自己就背离了西凉王的想法。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宋知信看着关实昇道:“只是这个均田制还不够完善。”

  “州郡收回荒废的土地很有必要!”

  “荒废的土地其实也是有主的,州郡如果要收回来,这就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这个问题,你是怎么考虑的?”

  “搞不好就会出现造成社会动荡!”

  关实昇连连点头:“下官思虑不周,还是西凉王高屋建瓴,看得远,看得透彻!”

  “关知县不必拍马屁!”

  宋知信呵呵一笑:“其实本王也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如何来平衡利益。”

  关实昇嘿嘿一笑,心情完全轻松下来。

  “不过,什么事情都要有先例!”

  宋知信鼓励他说:“本王准许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在高安县先行一步,搞试点!”

  “对于那些荒废之地,以县衙的名义买回来!”

  “买回来的土地分给百姓,但所有权归县衙,百姓只有使用权,不能买卖、抵押给他人!”

  闻言,关实昇大笑道:“妙!西凉王的想法果然新颖!”

  这时,傅奇斌突然道:“现在各县衙都差不多,穷得叮当响,哪有多余的银子去购买土地?”

  顿时,关实昇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说你们傻不傻啊!”

  宋知信笑着道:“县衙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要收各种赋税?”

  傅奇斌争辩道:“县衙每年的赋税,除了上缴州郡外,还要发放俸禄、修建水利、维持治安……”

  “只处理这些事情还不够呢!”

  “真是木鱼脑袋!”

  宋知信敲了一下傅奇斌的脑袋,笑呵呵道:“那本王给你们出个主意吧!”

  “你们可以分期付账呀!”

  “一年不够,那就两年!”

  “两年不够,那就十年!”

  闻言,关实昇不得不惊叹:“西凉王真是高明!”

  “有县衙的赋税背书,还怕赖账不还吗?”

  傅奇斌也不得不佩服宋知信。

  就目前这情势,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相比于抄斩梁家满门的霹雳手段,这个办法相对温和多了!

  “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

  宋知信看着关实昇,沉声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一件非常得罪人的事情,搞不好有人会要你的命!”

  关实昇一脸严肃道:“只要有西凉王的支持,下官如果不掉脑袋,就会把这个试点做好!”

  宋知信点点头,叮嘱道:“凡事不要过激,要一步一步来,摸着石子过河!”

  顿了顿,宋知信语重心长道:“本王告诉你一个法宝:要尽力发动百姓,争取他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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