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二十年,天启的冬天一如往年冷得冻骨。

  西北黄沙覆雪,望京腊梅满城,护城河都结成了坚冰。

  年节将至,城中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热闹的喜气稍稍冲淡了持续许久的寒霜。

  腊月二十八,更夫刚敲响六更天,赶早的卖炭翁已经披着蓑衣,骑驴挑篓的出了门。

  鹅毛飞雪洋洋洒洒下了一整晚,到早也没见停。

  大将军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被雪淹了足,目光炯炯地伫立在将明未明的晨暮,望着府门前来往的行人。

  年迈的卖炭翁骑着老驴从府门前走过,留下了两行蹄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没。

  他将手拢进袖子,望了眼青黑的早天,嘟囔了一句。

  “真冷啊……”

  卖炭翁顺着墙脚来到将军府的侧门,卸下驴背上驮着的木炭筐,抬头敲了敲门:“大人,今日的木炭送到了。”

  话音落下好一会,才听“咯吱”一声,窄小的侧门从里打开,两名年轻的仆从拿着木筐出来,利落的结了银钱,合力抬起木炭筐,把炭倒进了自己的筐里。

  老翁在一旁眯眼数钱,数了两遍,忽地“哎哟”一声:“大人,给多了。”

  仆从不在意摆摆手:“给你就拿着吧,眼见便是年节,管事说图个喜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卖炭翁一阵感谢行礼,说了几句恭贺新年的吉祥话,才将空筐装回驴背,笑着骑驴掉头回去。

  他还有好几家贵人的炭火没送呢。

  骑驴出了大将军府所在的长街,老翁不由一愣,望了眼天,嘀咕了一嘴。

  “怪了,这时节还能抓到大雁?”

  将军府这边,两名仆从收了炭,转头又提着扫帚出来,搓着手绕到正门前,扫门口堆了一夜的积雪。

  两人手里忙活,嘴上也没闲着。

  “这都快三十了,你说咱们府上那位道爷还走不走?”

  “瞧着要走了,前两天我看见李大管家在叫人帮忙收拾行李来着。”

  “嗯,听说那位道爷以后会是咱们的姑爷,没想到道士也可以娶亲,也不知道大小姐和将军看上他哪儿了,一看就是个穷道士。”

  “你知道什么,那位道爷可是望城山的道家高人,穷怕什么,我们将军府又不缺钱,而且长得还那么好看,我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呆愣在了原地,看到了比府中那位道爷还好看的人。

  另一人转头看过去,也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这样的大雪天,来人竟然只穿着单薄的轻衣,关键长得也未免太好看。

  那个提着大雁年轻公子,一身青衫,身形挺拔,浑身散发着一股温和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在他身边跟着两位女子,白衣轻纱,肌肤胜雪,气质雍容华贵,比宫里那位名满天下的宣妃娘娘都要好看,只怕天仙下凡也就如此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美人,比起那年轻公子,竟然还差了一筹,醒目得扎眼。

  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好看的美人!

  “喂,醒醒,回神了。”

  楚昭拎着大雁,在两名仆从眼前晃了晃。

  两名仆从回过神来,当即躬身行礼道:“不知贵客是?”

  就这长相、穿着、气质,绝对是妥妥的贵客。

  “就说楚昭携夫人前来提亲,叶啸鹰自然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以眼神无声交流。

  一人挤眉弄眼: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你认识吗?

  另一人遗憾的耸了耸肩:没听过,不认识。

  等等,楚昭……

  挤眉弄眼那人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楚昭,心头陡然一颤,膝盖一弯直接跪了下去:“小人……拜……拜见楚皇。”

  另一人脑子还迷糊着,听见“楚皇”二字后浑身猛一个激灵,打量的目光一收,也跟着跪在了地上,慌张道:“楚、楚皇,小人拜见楚皇。”

  “嗯?”楚昭有些意外,看着先跪的那人:“你认识我?”

  要说天启城中认识他的人其实不少,毕竟当年大闹天启城的时候,给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认识他的都是些中老人,而眼前两人也就十七八岁左右,按理说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那人摇头:“小人……听闻过您的事迹。”

  “估计都不是什么好名声。”楚昭笑了笑,垂眸看着他:“起来吧。”

  “是。”

  两人应声,颤颤巍巍站起来。

  一人腿软着倒退了几步,而后提着扫帚转身奔向大门,抬手叩响门环,大喊道:“楚皇来了,开门,快开门!”

  另一人则着急忙慌把台阶上的积雪扫到了两侧,清出一条干净的路。

  沉重威严的府门从里面打开,守正门的司阍是个老者,开了门,急急探头往外看,本想看叩门的人是不是认错了人,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魔头怎么来我们将军府了?

  老头心里直犯嘀咕,却不敢耽搁,朝楚昭抱拳行了一礼,便急急忙忙跑去府内跑去。

  两个仆从则佝偻腰,迎着楚昭夫妻三人进了门。

  在将军府大厅等了没多久,一道爽朗的笑声便从后方侧门传了过来。

  “楚皇,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随着这句话响起,一个剑眉星目,皮肤有些糙黑,身形魁梧的壮汉走了出来。

  一双眼厉如鹰目,气势着实不凡,再加上穿着甲胄,看起来威风凛凛,好生气派。

  “你是怎么想的?”

  叶啸鹰怎么也没有想到楚昭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禁愣了愣。

  “什么我怎么想的?”

  “就是你怎么想到把女儿许配给我儿子的?”

  要知道,他们之间可没什么交情,曾经还是战场上的敌对方,虽然算不得仇人,但也绝对不是能嫁女的关系。

  怎么想的?

  其实原因很不复杂。

  一来,他在望城山下和楚烨一来二去混熟以后,看楚烨十分顺眼,是合适的女婿人选。

  再来,就是自家女儿的病,这么多年都没有医好,只能寄希望于楚昭了。

  就这样,定下了这门婚事。

  听过叶啸鹰的解释,楚昭好奇道:“你就不怕你让女儿嫁给我儿子,导致叶家步叶家的后尘。”

  叶啸鹰也明白楚昭的意思,想到宫里那位陛下,他嗤笑一声,说道:“他或许是先帝,但我不是叶大将军,大不了我辞官便是,以后我就在望城山带孙子。”

  同样都是大将军,但他叶啸鹰不是叶羽。

  他忠的不是北离,更不是萧若瑾,他忠的是琅玡王萧若风。

  自萧若风身死那一刻起,他便对整个北离失望了。

  他早就安排好了后路,自从看上楚烨这个女婿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安排人在望城山下修宅院,打算以后就在望城山带孩子。

  咱打不过你,打不过你儿子,还打不过你孙子?!

  只是这个想法,没必要和楚昭说。

  “再说,你我如今也是亲家,你还能看着陛下对付我不成?”

  “倒也是。”

  楚昭笑了笑,把大雁递过去:“言归正传,我今日是来提亲的,还有就是收徒一事得与你说一声,你应该没意见吧?”

  “能拜入你门下,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我能有什么意见。”叶啸鹰笑了笑,瞥了眼楚昭递过来的大雁,有些嫌弃道:“就一只大雁,没啦?”

  “自然还有。”

  楚昭大手一挥,小山一般礼品陡然出现在大厅之中,看得叶啸鹰目瞪口呆。

  “你这是什么道法?”

  系统道法。

  楚昭心里如此想着,嘴上笑道:“袖里乾坤。”

  “这不是话本故事里的吗,道家真有这门功夫?”叶啸鹰一脸狐疑。

  “你不是都亲眼看见了么。”

  说话间,一男一女从后方侧门匆匆而来,瞧着像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娘,你们来啦。”

  大抵天下间的子女都一样,见到父母都会优先喊母亲。

  反正,楚烨是如此。

  至于叶若依则行礼喊了声师父,然后说道:“师父、师娘,你们应该还没有吃朝食吧。”

  楚昭也没有客气,嗯了一声:“还真没有吃。”

  闻言,叶若依赶忙吩咐下人准备早饭。

  一番闲聊之后,饭菜上了桌,几人也落了座。

  叶啸鹰是个痴情种,在夫人去世之后,没有另娶,更没有乱七八糟的妾室。

  再加上,早早送了女儿去雪月城治病,偌大的叶府其实冷清得很。

  今日一桌能坐六个人,已经算是难得热闹。

  于是,叶啸鹰提来了酒,看得楚昭不禁眉头一皱。

  “大早上就喝酒?”

  楚烨接过话头:“岳父大人,我爹不爱喝酒,我陪你喝。”

  在喝酒这方面,楚家几个孩子都没有遗传父亲,反而遗传了母亲,爱喝酒,酒量也大。

  叶啸鹰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楚昭道:“怎么,不给面子?”

  “定亲酒,自然得喝。”楚昭哈哈大笑道,把酒杯往旁边一放,然后一脸豪气的把碗放在了叶啸鹰面前。

  叶啸鹰一愣,索性也不倒酒了,直接把酒坛往桌上,哈哈大笑道:“我打不过你,我还不信喝不过你,今日非得把你喝趴下不可。”

  楚昭是不爱喝酒,但不代表他酒量就小。

  再加上一个楚烨,父子俩一起给叶啸鹰灌酒。

  不出意外,叶啸鹰被灌趴下了。

  一般只有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变成了现实,拉着未来女婿一口一个兄弟喊着,叫嚣着我还没醉,我还能继续喝。

  实在太吵了,楚昭一掌让他昏睡过去,然后让将军府下人把叶啸鹰弄去休息去了。

  至于叶若依,早早就下了桌,带着玥瑶和尹落霞逛天启城去了。

  楚昭一震衣衫,散去一身酒气,抬腿就往外走。

  “爹,你去哪儿?”

  “去见你师伯。”

  “师伯?”楚烨一怔,“我在天启城还有师伯?”

  钦天监。

  国师齐天尘刚刚做完早课,闲来无事,正准备喝上一杯早茶,与自己对弈。

  楚昭突然现身,吓得他手一抖,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没声没响的,怪吓人的,师兄我年纪大了,禁不住你这么吓。”

  楚昭一屁股坐到棋桌对面,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还不等他开口,齐天尘便一甩手中拂尘,像是在赶苍蝇似的,问道:“你又来天启城干什么?”

  楚昭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笑道:“我来给我儿子提亲。”

  “提亲?”

  “嗯。”

  “哪家姑娘,给你哪个儿子提亲?”

  “叶家姑娘,我家老三。”

  “叶啸鹰的姑娘?”

  不等楚昭回答,齐天尘便叹了口气,说道:“若依那丫头倒是不错,可惜她那病……”

  “治好了。”楚昭打断道。

  “如此,倒是让你家老三捡了个大便宜,那丫头从小就苦,让你家老三好好待她,否则老道抽他。”

  能让国师齐天尘特殊对待的年轻人不多,叶若依算一个。

  当年叶若依还跟他学过一段时间的道法,对于叶若依,齐天尘可是当女儿疼爱。

  如果不是叶若依有病,早就已经是他徒弟了。

  说来,现在那丫头病好了,是不是可以去收个徒呢?

  想到此,齐天尘有些坐不住了:“赶紧,有事说事,我要出门一趟。”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齐天尘呵呵一笑:“你如果没事,也不会来找我。”

  “还别说,真找你有点事。”楚昭笑道,看着手边的棋罐,突然有些手痒:“要不先下一盘棋?”

  齐天尘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把棋子对换了一下。

  古代围棋是座子制,执白先行。

  作为师兄,齐天尘理所当然地谦让了一下。

  楚昭捻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问道:“齐师兄,你觉得如今天道如何?”

  好家伙,上来就问这么深刻的问题?

  齐天尘愣了一下,落下一子后,问道:“为何如此发问?你可是算到了什么?”

  作为北离钦天监的监正,职责就是测算天道、国运之类,自然对天道颇为了解。

  最近他也察觉道天道运行有些异样,但又很快会消失。

  只是天下运道又并无不妥,着实奇怪。

  “确实算到了一些。”楚昭笑了笑,手上落子不停:“齐师兄,你当知道,这天下仙人,共有五等。”

  齐天尘点点头:“确实如此,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

  楚昭嗯了一声:“天仙居大罗,凡俗不见。

  神仙莫生莫死,莫虚莫盈,无形体,神通万化。

  地仙有仙才,却无仙分,陆地闲游。

  人仙有法无道,可延年益寿,却不通天道,终有一死。

  至于鬼仙,则是另外一回事。

  或因心魔偏执,或因阳神虚耗,除人仙之外,皆可堕入鬼仙之道。

  齐师兄,我说的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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