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岳麓城,红尘楼庭院中。

  已经拜了李寒衣为师的雷无桀,看着自己师父在院中练剑,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师父,我要多久才能像你这般御剑?”

  带着面具的李寒衣一愣,收回佩剑寒霜,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御剑?你连剑都拔不出来,还想御剑?以你的资质,我看至少需要十年。”

  “十年?可我在于阗国遇到过一个无双城的少年,他和我差不多大,已经能够一个人驾驭五柄飞剑了。”雷无桀一脸沮丧道。

  “飞剑?”李寒衣微微一愣:“他是不是背着一个剑匣?”

  “是的。”雷无桀回忆了一下:“他叫无双,背着一个很大的剑匣,剑匣中有十二柄细小的飞剑和一柄火红色的长剑,那几柄飞剑叫什么云梭、清霜、绕指柔什么的。”

  “嗯,是欧阳无双的十三剑匣,想不到百年之后,无双城终于又出了一个能打开剑匣之人。”李寒衣微微有些感慨。

  雷无桀看了眼手中的听雨剑,试探性的问道:“师父,要不我们换一柄剑,开始练剑?”

  “练剑?”李寒衣冷冷道:“在我给你听雨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练剑了。”

  雷无桀一头雾水:“师父,您好像没有传我剑法吧?”

  “等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拔出了听雨剑,我自然会教你剑术。”李寒衣冷哼一声,稍稍放缓了些语气:“今日元宵佳节,收拾收拾,随我去楚府拜礼。”

  岳麓城,朝阳街。

  这里与其说是一条街,还不如说是家属大院。

  因为住在这条街的人,全都是楚国的权贵人物,便是楚氏皇族也居住在此。

  楚家宅院,凉亭之中。

  一个白发少女,正与一个青衣少女对面而坐。

  清风习习,墙角腊梅开得正艳,满院飘香。

  两个少女,一个是江湖百晓生姬若风的女儿,一个是北离大将军叶啸鹰的掌上明珠。

  当真是人比花娇,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叶若依喝了口茶水,一脸打趣的笑道:“我现在是该叫你姬姐姐,还是该叫你弟妹?”

  姬雪看了眼院中正带着两个小侄子杀鸡、拔鸡毛的楚家老四楚未,哼了一声:“我的婚事我做主,我才不会嫁给他。”

  说起来,她和楚未虽然没有见过面,但算不得陌生,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

  没办法,她最近几年算是全面接手了百晓堂,而楚未则是暗影楼现任楼主。

  众所周知,百晓堂和暗影楼之间的竞争由来已久,那么新的掌事人上台,自然免不了要了解一下对方。

  毕竟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只是可惜,在最近几年的竞争之中,百晓堂不仅丝毫没有从暗影楼手中讨到便宜不说,反而还吃了不少亏。

  对于楚未这个男人,姬雪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阴险狡诈。

  这,就是姬雪对他的评价。

  她想要嫁的男人,是那种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子汉,而不是阴险小人、狡诈如狐之辈。

  哪怕那个男人是她爹看好的女婿人选,她也不会嫁。

  只不过她爹受了人家的恩情,再加上萧瑟也在岳麓,她才会特意来跑这一趟。

  然而,让姬雪没想到的是,这一趟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因为在她看来,楚未就是那种很阴沉的男人,可实际上,楚未不仅不显得阴沉,反而十分阳光开朗,给人一种邻家哥哥的感觉。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个男人确实在各个方面都要比自己更优秀。

  反正她在北离没有见过那么优秀的男人,即便是萧楚河也差了不止一筹。

  想到这里,姬雪又忍不住看了眼院子中手忙脚乱的萧瑟。

  不得不说,同样都是皇子,萧瑟这个北离皇子,比起楚国的六位皇子,差距真有些大。

  最起码,在下厨做饭一方面是如此。

  注意到姬雪的眼神,叶若依笑了笑,紧接着神色一正:“你跟他聊过了?”

  姬雪点点头:“昨日聊了聊,都是我爹的意思,若是我,倒不是很想管这个事情。”

  江湖百晓堂,名声显赫,但人在江湖,便不可能独善其身。

  再怎么声名显赫,也是需要支持的。

  就好比,与百晓堂不相上下的另一大情报组织暗影楼,其背后便有楚国的支持。

  自然,百晓堂也需要北离朝堂的支持。

  而她爹姬若风支持的是那位永安王。

  姬雪也好,叶若依也罢,对那位永安王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知根知底。

  “比起当年,他变化不小。”叶若依扭头看了眼萧瑟,颇有些感慨,随即轻笑一声:“不过,你这话我却是不信,只是不知你心里信了几分。”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爹支持他,你爹也支持他,我们没得选。”

  叶若依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以后会是楚家媳妇,北离的事情,我不想管,便可以不管。”

  正说着呢,楚烨端着一个果盘走了过来。

  “老婆,我刚洗出来的水果,你尝尝。”

  叶若依眼底闪过一抹幸福,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要不要我去帮帮忙?”

  “不用,你们聊你们的,我们家过节的时候,从来不会让女人动手,你们只管等着吃便是。”楚烨摇头道。

  “为何?”姬雪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爹说,一年之中,近乎所有时间都是女子操持家务,理当有个休息的时候,所以每年的节日,我们家都不会让女人动手,算是我们楚家家训中的一条吧。”

  闻言,叶若依笑了,突然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姬雪则是一愣,感叹道:“想来,太后和太妃娘娘很幸福吧。”

  “幸不幸福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看见过我娘和二娘伤心委屈过。”楚烨笑了笑:“行了,你们聊,我先去忙了。”

  就在这时,楚家大宅的院墙上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登徒子,看本姑娘今日如何教训你!”

  听到这话,院中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只见一袭白衣,手持一杆长枪朝院中帮忙的萧瑟攻了过去,萧瑟往后急退一步,那杆长枪将他面前一个水桶击的粉碎,水流了一地。

  见到这一幕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唯有萧瑟一脸郁闷。

  “我都跟你解释一百八十回了,那天我是真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外表秀美,眉宇间满是英气的枪仙之女,司空千落收起那杆长枪,冷冷道:“我记得就行,看枪!”

  萧瑟大惊,身形一闪,已经掠到了大门口。

  天下轻功无数,武当梯云纵,天山派踏雪无痕,飞云阁八步赶蝉等等,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轻功,但是踏云乘风步却依然被称为天下第一的轻功。

  只因为,平常的轻功只能作为武学的点缀,而它却可以与武功并列。

  “哼,你能跑去哪里!”司空千落冷哼一声,持枪赶上。

  有着踏云乘风步这门轻功作为倚仗,萧瑟若是铁了心逃跑,那么除非枪仙司空长风亲自出手,否则要抓住他可不容易。

  萧瑟一个踏步便掠出了院子,司空千落却哪里甘心就此作罢,长枪一挥,当即便追了上去。

  一个青衫年轻人,一个黑衣少女,两人就在这座岳麓城中开始了无休止的追逐。

  正和师父玥卿出门,往楚家大宅而去的落明轩,看到两个身影从自己眼前掠过,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天哪,这是什么轻功,速度竟如此之快?”

  他身后年过三十,却面若少女的玥卿微微看了一眼,不由得赞叹道:“萧瑟没有半点内力,却几乎能有自在地境级别的高手才有的轻功水准,这踏云乘风步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轻功。”

  落明轩幸灾乐祸地笑道:“听说他拜了三城主为师,之后会与我们一起回雪月城,以后可有人跟千落妹子玩了,省去我们不少麻烦。说起来,还有那个雷家的小子,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跟着脾气古怪的二城主,想必会吃不小苦头吧。”

  正说着呢,长街不远处便传来了雷无桀的喊声。

  “萧瑟!”

  萧瑟听到声音一愣,脚步慢了几分,却见后面一杆五金色长枪已经追了过来,他侧身一躲,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你知道你划的是什么吗,是楚国特产的桑纹锦,一万两一匹,而且更重要的是,有钱都买不到。”萧瑟怒斥道。

  “我管你是什么!”司空千落说着,一枪砸了下去。

  萧瑟堪堪躲过,继续加快步伐向前急速奔行,一边跑一边大喊道:“雷无桀!”

  雷无桀看了眼身旁带着面具的青衣人,见其点了点头,大喊一声“来了”,然后追了上去。

  “嗯,你这个弟弟,轻功不错啊。”

  司空长风飘然落至青衣人李寒衣身边,看着奔行的三道身影,如此说道。

  李寒衣点点头,问道:“你那个弟子怎么样?”

  “你不是看见了吗,轻功卓绝,我看再练几年,比起江湖第一大盗墨罗生也不会差多少了,算账的能力也不错,被他二表哥拉去帮忙,只用了一两天的时间,就把玥康名下的账目整理的清清楚楚,我以后总算是有个帮手了。”司空长风一脸满意的笑着,紧接着却是皱起了眉头:“只是……”

  “只是?”

  司空长风叹了口气:“只是隐脉受损,这辈子怕是也习不了上乘武功了。”

  “隐脉受损!”饶是镇定如李寒衣,此时也不由得一惊:“这怎么可能?”

  “我起初也不信,但我把过他的脉,他的隐脉是断的,若强行运功也是可以的,但气血翻涌,随时都可能浑身筋脉尽断而死,想必当年在天启城中,有人对他下了狠手,只是他不肯多说,我便没有多问。”司空长风说道。

  “他可是楚叔叔的外甥,谁敢对他下狠手?”

  “天下总有不怕死的,总有些人以为能瞒过楚昭。”

  李寒衣嗯了一声,问道:“隐秘受损,可有医治之法?”

  “有。”司空长风回答的无比干脆。

  “是什么?”李寒衣知道自己这个三师弟,医术传承自药王,他如果有,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蓬莱仙岛,海外仙人,补魂天术。”

  李寒衣沉吟半晌,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司空长风笑了:“不习武也是好事,你的那个弟弟武功高就够了。”

  想到自己弟弟此前提到的人,李寒衣又问道:“之前于阗国一行,你可看到无双城的那个少年?”

  “你是说重开无双城十三剑匣的那个少年吗?”司空长风点点头:“我见到了。”

  “他已经习得飞剑之术?”

  “如今至少能掌控七柄飞剑,他当时功力不足,我假借流转神通,控制了他的十三柄飞剑,不出三年,十二柄飞剑的剑胎都会成型,只有那第十三柄大明朱雀还需要些时日,但后来楚昭又御剑一次,还用大明朱雀一剑开天,想来时间会缩短不少。”司空长风回道。

  李寒衣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以后他们要面对的,可是这般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尤其是你那个弟弟,此前败于无双之手,估摸着想要把场子找回来,寒衣,你任重而道远啊。”司空长风一脸幸灾乐祸的笑道。

  李寒衣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说,我让雷无桀拜师楚叔叔怎么样?”

  司空长风一愣:“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不得不说,他教人的本事是真厉害,我家那丫头跟着他没多久,便入了自在地境,只说教人,我不如他远矣啊。”

  “就是不知道楚叔叔愿不愿意。”李寒衣有些担忧。

  “什么我愿不愿意?”

  楚昭陡然现身,一脸笑意的看着李寒衣,在他身边跟着玥瑶、尹落霞、赵玉真和齐天尘四人。

  “小寒衣,好久不见啊。”

  “楚叔叔。”李寒衣行礼,随后又与玥瑶、尹落霞、齐天尘打了声招呼。

  双方一阵客套之后,楚昭笑道:“你刚才说我什么愿不愿意?”

  “我想请您收我弟弟为徒。”

  “你和他相认了?”

  李寒衣摇头:“眼下情形有些不太妥当,便没有与他相认,我只是收了他为徒。”

  楚昭哦了一声:“那我不能收他为徒,他是你徒弟,我若收他为徒,不就跟你一辈了么。”

  李寒衣一怔,却听楚昭继续道:“不过指点他一番还是没问题的。”

  “多谢楚叔叔!”

  楚昭摆摆手:“对了,方才我看见千落那丫头在追萧瑟,这是怎么回事?”

  李寒衣来岳麓城之后,便带着雷无桀去了红尘楼找儒仙练剑,并不知此事缘由,只好看向司空长风。

  在场之人中,也就他最为清楚。

  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

  雪月城一行人是初五来的岳麓,作为东道主的楚安等人,自然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其间,有萧瑟作陪。

  然后,萧瑟喝醉了,误进了司空千落的房间。

  好巧不巧,还遇上司空千落在洗澡。

  因为此事,司空千落每日都会找萧瑟的麻烦。

  像今日的追逐,已经持续了好几日,如今俨然成了家属区这片的一大热闹。

  听完缘由,楚昭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家的小子总算没继续拆官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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