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与苏澜舟等人打了一场,本就筋疲力尽,再加上一夜未眠,以至于雷无桀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来。

  在他睁眼的第一时间,就看见正在闲聊的萧瑟等人,以及一脸苍白的落明轩。

  “落师兄,你没事吧?”

  落明轩摇头笑道:“没事,就是有些失血过多,休养些时日便好。”

  对于苏澜舟等人,落明轩有气,同时也有感激。

  毕竟,如果不是苏澜舟等人,他突破自在地境估计还需要些时日。

  “既然醒了,跟我来,你外公还在等你呢。”苏澜舟笑道。

  雷无桀点头,翻身起来,一边跟着苏澜舟往正厅走,一边问落明轩:“落师兄,你来剑心冢是有什么任务吗?”

  落明轩摇头:“没任务,只是我对师父传我的剑法有所感悟,师父手上就一柄玉瑶剑,也又不肯送给我,她说自己和你娘有交情,帮我求了几柄剑,让我自己来取。”

  “玥卿长老是用剑的吗?”雷无桀有些愣神,从未见过玥卿长老用过剑,还以为玥卿长老不是用剑的呢。

  “北离兴剑,习武之人基本都会练几个剑招,你看三城主号称天下枪劲独占八分的唯一枪仙,其实用起剑来,估摸着也得有半个剑仙的修为了。”落明轩说道。

  听到两人的对话,苏澜舟突然接了一嘴。

  “玥卿长老可不是你们北离的人。”

  落明轩疑惑地嗯了一声,雷无桀则疑惑开口:“玥卿长老不是北离人?”

  “自然不是,她是北阙帝女。”苏澜舟回头,给了落明轩一个玩味笑容,最后说道:“好了,到了,进去吧。”

  一行人踏进剑阁正堂之中,只见周围摆放着无数精致秀美、形状各异的剑,看得雷无桀和落明轩眼睛放光,望着正堂之内的剑,忍不住发出了阵阵惊叹。

  片刻之后,一个须发皆白,面容和善的李素王,也领着无法无天和何去何从这两对双胞胎走了进来。

  “李前辈。”

  听到苏澜舟开口,一行人也赶忙行礼。

  李素王点点头,将目光落在落明轩身上:“你小子就是玥卿那丫头的弟子?”

  落明轩急忙抱拳:“在下落明轩,正是师父的弟子。”

  “自在地境,还不错。”李素王点点头:“你师父近来可还好啊?”

  “还好,劳烦前辈挂念了。”

  “当年初见她时,我以为是她复生了,可惜老夫没有儿子,她被百里东君那小王八蛋给耽误了。”李素王脸上闪过一丝回忆之色,长了叹口气,有些恨其不争。

  随后,李素王收敛起情绪,正声道:“你的剑,老朽已经铸好了。”

  落明轩脸色一喜:“请前辈赐剑。”

  “赐剑?这个词用得好。”李素王朗声长笑,大手一挥,屋顶悬挂着的一排成剑,落在了落明轩面前。

  一共九柄,长短不一,插在大厅之中,闪着锐利的光。

  落明轩瞪大了眼睛:“一、二、三……九柄剑,这么多?”

  李素王点点头:“你所学的千剑朝宗,你师父和楚小子都与我聊过,也曾研习过那套剑法,九剑归一,直入剑仙,不会错的。”

  落明轩一怔,欢喜的一把抱住了面前的那些剑:“那就多谢老爷子了。”

  李素王笑了笑,再次一挥手,一个长长的剑匣从架子中飞出,落在了苏澜舟手中。

  “这是给你姐夫的剑,剑名圣皇,希望他能跟他爹一样,成为百姓称赞的一代圣皇。”

  “多谢李前辈,前辈的话,晚辈一定转告陛下。”

  就在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跑了进来。

  “苏澜舟,我师父近来可好?”

  苏澜舟回头:“原来是华锦姑娘啊,辛院长很好,就是有些想你,我来之前,他老人家还托我给你带句话,问你何时回去。”

  “我也想师父和师姐了,我会尽快回去的。”华锦一笑,转头看向雷无桀,上下左右的打量起来,看得雷无桀不禁有些发毛。

  “姑娘你……”

  “你就是雷无桀?”

  雷无桀赶忙抱拳:“正是,不知姑娘是?”

  华锦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一脸兴奋道:“听说你喜欢我师侄女,快,叫声小师叔来听听。”

  “雷兄弟,华锦姑娘是药王传人,你叫她小师叔不亏,她与绫萱姐关系极好,有她帮你,你追绫萱姐就成了一半。”苏澜舟笑道。

  提到许绫萱,雷无桀脸色一红,赶忙行礼喊了一声:“小师叔。”

  “嗯,看在你是李老头的外孙的份上,我会帮你说说话的。”华锦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踮起脚尖准备拍拍雷无桀的肩膀,却发现自己踮起脚尖也够不着。

  雷无桀平日挺憨的,但今日却格外聪明,直接蹲了蹲身子,让华锦不用踮脚也能拍到他的肩膀。

  “好好好,放心,小师叔会帮你的。”华锦拍着他的肩膀,一脸满意的笑道。

  “那就多谢小师叔了,若我和许姑娘能成,一定好好感谢小师叔。”

  见雷无桀一副狗腿子模样的笑着,李素王大为不满。

  “不就是一个姑娘么,没出息!”

  华锦哼了一声:“李老头,你知道什么,我那师侄女可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名门弟子追捧,你外孙和他们比起来,都排不上号。”

  苏澜舟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华锦姑娘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不得不说,雷兄弟相较追求绫萱姐的兄弟来说,还真没有什么优势。”

  “那姑娘有你们的那么好?”李素王表示怀疑,天下还有自家的孩子配不上的姑娘?

  “我师侄女可是楚大哥看好的皇子妃人选,若非他们双方无意,又岂会轮得到你外孙,你说她好不好?”华锦看着李素王,一脸傲娇道。

  “能让楚小子看中,看来还真是一个极好的姑娘。”李素王呢喃了一句,看向雷无桀,笑道:“小桀,加油,争取把那姑娘娶回来。”

  雷无桀重重点头:“嗯,外公,我会努力的。”

  李素王嗯了一声,右手一伸,一个长长的剑匣从暗处飞来,落在了他的手中:“小桀,之前外公说过,给你一柄更好的剑,你自小练剑,可知我剑心冢所列的剑谱?”

  雷无桀点头:“自然知道。”

  李素王轻轻一甩手,剑匣打开,藏在其中的那柄剑终于展露出了真容。

  剑身修长细薄,几近透明。

  “世上的剑,有的名字是四个字的,有三个字的,最少的也是两个字。

  这柄剑不一样,它只有一个字。

  它叫心,剑心冢的心。”

  李素王猛地将剑匣合上,伸手一推,落在了雷无桀手中。

  雷无桀抱着剑匣,手微微有些颤抖:“天下十大名剑位列第四的……心剑?”

  “不错。”

  二十年前,剑心冢曾列剑谱评定天下名剑,其中天启城天下第一楼中供奉的天斩位列第一,无双城的祖传神兵大明朱雀位列第二,雪月剑仙李寒衣的铁马冰河在剑谱上位列第三,而第四就是剑心冢初代冢主所铸的名剑——心。

  心剑剑成之时,初代冢主跳入剑炉,以身饲剑,所以有传言说,心剑之上附有初代冢主的精魄,与剑主能心剑合一,故而取名为心字,向来是剑心冢冢主传人的佩剑。

  它的上一代主人,便是“剑心有月,睡梦杀人”的天启四守护之青龙,雷无桀的母亲——李心月,一个让无数男子都为之侧目的女人。

  雷无桀缓缓打开剑匣,剑匣长剑似乎感应到它的动作,忽然震鸣起来。

  “有人认为剑就是剑,人就是人,比如你姐姐,她不愿意接过这柄剑心剑,又暂时无法控制楚昭给她的寒霜,所以大老远跑去昆仑山求那铁马冰河。”

  李素王叹了口气,紧接着又笑道:“但有的人却觉得,剑即是心,心亦可做剑,比如你母亲。虽然我更喜欢你母亲的看法,但我却不希望你学你母亲,毕竟以心做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雷无桀似乎没有听到李素王的声音,双眼直直盯着那柄剑,忽然伸出右手,怒喝一声。

  “剑起!”

  剑匣震动,心剑长鸣。

  落明轩目瞪口呆:“这……还是剑吗?”

  “剑起!”

  雷无桀再次怒喝,然而长剑依旧只是震鸣,不曾出匣。

  李素王轻轻一挥手,心剑震鸣声弱了下去,他轻声道:“不要想着控制这柄剑,而是要和这柄剑成为朋友,或者你自己成为这柄剑。”

  雷无桀愣了愣,想起在苍山上,姐姐和姐夫教导自己的言语,他闭上了眼睛,心剑瞬间出匣,在空中旋转飞舞起来,剑风呼啸,风中似有妖魔猛兽咆哮,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剑中挣脱出来。

  此时此刻,落明轩终于相信传说了,这柄心剑,是活的!

  雷无桀闭着眼睛,却是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女子。

  一位白衣如雪的剑客。

  她站在一处城头之上,那一汪满月之下,高高举着心剑,目光温柔而凛冽,整个人就像是天上明月一般,清冷而孤寂。

  她垂头望向自己,忽然就笑了,阴冷的月光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温暖起来。

  “小桀,好久不见了。”

  画面一闪,雷无桀看到了在雷家堡中,在那个雪夜,那个白衣如雪的剑客站在雪中,轻轻抚着自己的脸庞,还是幼童的自己泪流满面。

  她温柔的笑着说:“小桀,等我回来接你。”

  然后,她转过身,自己想要伸手去抓她,感觉自己这一次没有抓住她,就会永远失去她。

  是事实上也是如此,他真的永远失去了她。

  自己的母亲——李心月。

  “阿娘,不要走。”

  雷无桀伸出了记忆中那并没有伸出去的手,竟然真的抓到了那片衣襟。

  李心月回过头,望着雷无桀,眼神中尽是温柔:“小桀,你长大了。”

  雷无桀泪流满面:“阿娘。”

  李心月伸出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小桀,你要好好的,阿娘对不起你,以后阿娘会一直陪着你……”

  李心月的身形消散,雷无桀猛地睁开眼,所有幻象随之消散,他手中并没有那片衣襟,而是一枚剑柄。

  心剑,已然被他握在了手中。

  “初入剑心,很好。”李素王点头称赞道。

  “外公,刚刚我看到的是?”

  “是你的剑心。”

  李素王微微一笑,猛地踏出一步,一掌拍在雷无桀胸口:“再入剑心。”

  在李素王帮助下,雷无桀的神思再度飞游出去。

  他看到了姐姐,雪月剑仙李寒衣入昆仑求剑。

  看到了自己,凛然少年气,一剑西来,引繁花无数。

  三入剑心,心剑认主。

  雷无桀浑身气势暴涨,他睁开眼睛,惊道:“我入逍遥了?”

  李素王点点头,朗声笑道:“你三入剑心,心剑与你产生共鸣,好好好,时隔近十年,心剑终于再次有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三入剑心吗?”

  雷无桀沉吟了片刻,说道:“外公,我感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

  雷无桀想了想:“我感觉后面两次,和第一次的感觉的不一样,怎么说呢,我有种感觉,在幻象见到的母亲,那就是母亲。”

  李素王心神一震:“真的?”

  “嗯。”雷无桀重重点头。

  李素王一愣,突然想起当年楚昭被外孙女请来给女儿医治,曾说过一句话。

  “弟妹并没有真的死去。”

  想这件事,李素王神情猛地一变,看着雷无桀手中的心剑,眼中泪光泛动,语气带着几分欢喜,几分悲痛。

  “月儿,是你吗?”

  “外公,你怎么了?”雷无桀一脸不解。

  李素王摇摇头:“此事,应该与你那位楚叔叔有关,我得找他问问才行。”

  “听叶兄和南月姐姐说,楚叔叔去了北境,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此刻你已间接修成本门剑心诀心法,一会儿吃过饭,我便将剑心诀秘笈拿给你,根据书上所写每日修炼,逍遥天境又算得了什么?”

  “那能入神游吗?”雷无桀有些好奇道。

  李素王一噎:“你小子可真敢想,入神游可不是靠秘笈功法就能行的,不过虽然不能成就神游,但成就剑仙却是没问题的。”

  雷无桀淡淡的哦了一声。

  “怎么?看你小子的样子,似乎瞧不上剑仙?”

  若是放在以前,能成就剑仙,雷无桀肯定兴奋无比。

  但现在……只能说,有一个剑仙姐姐,有一个神游剑仙姐夫,还有一位天下第一仙的楚叔叔,成就剑仙已经不足以让他兴奋。

  雷无桀摇头:“也不是瞧不上,只是我觉得成就剑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听姐姐和姐夫说,楚叔叔传我的功夫,可以入神游。”

  “好,有志气,不愧是我孙子。”李素王哈哈大笑:“摆宴,今日高兴,老夫要多喝几杯。”

  然后,李素王就喝醉了。

  在酒桌上,大骂萧若风和雷梦杀不是东西,说萧若风当年带着雷梦杀来剑心冢求剑,勾引了他的女儿。

  在场众人之中,雷无桀和萧瑟十分尴尬。

  毕竟李素王破口大骂的人,一个雷无桀的父亲,一个是萧瑟如父亲一般的皇叔。

  李素王骂到最后,又后悔不迭。

  后悔自己不该把放任女儿跟着雷梦杀和萧若风一起去闯荡江湖。

  后悔自己没有及时阻止雷梦杀去天启城,去做什么大将军。

  后悔当年没有将女儿和雷梦杀从天启城中带回来。

  这一夜,李素王老泪纵横……

  时间匆匆,转眼过去五日。

  因为记挂着雷家堡,雷无桀也准备告辞离开了。

  就在雷无桀和李素王告别的时候,华锦拿着一个包袱跑了出来。

  “苏澜舟,你要回岳麓城吗?”

  苏澜舟摇头:“暂时不回,华锦姑娘可是要回岳麓?”

  “原来你不回去啊,我还说让你帮忙带封信和东西给师父和师姐他们呢。”华锦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紧接着又笑道:“说起来,你不回岳麓城,要去哪儿?”

  “先回一趟暗河,然后去天启城。”

  “去天启啊,那我跟你一起,我早就想去天启看看了。”

  华锦没去过天启,但她在岳麓城的时候,听楚南月说过天启城。

  她对北离帝都天启充满了美好的幻想,认为那里有最美的酒,最快的马,以及最俊俏的少年郎。

  然而去了天启城,几番遇险之后,华锦才明白天启城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都是阴谋诡计。

  当然,这一趟也没有白去,她获得了自己的爱情。

  那人正是,苏澜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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