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已过数日,司马岳与褚蒜子夜夜相持,未有鱼水之欢。这晚,吴王司马岳又到床前,看着郁郁寡欢的褚蒜子,司马岳道:“王妃已嫁数日,实为本王所盼,夜夜如此,岂不误了大好年华?”

  褚蒜子道:“青灯黄卷,乃我所愿,何必强求。”

  “本王知道,论才华,不及谢安;论相貌,不及桓豁;深养宫廷,实属平庸,未有功勋。”

  “既知自己不配,又何必夜夜纠缠?”

  司马岳道:“蒜子若执意任性,只恐害了他人,还浑然不知。”

  “我不嫁人,又能伤及何人?”蒜子问。

  “王妃可知,朝中上下,众人皆知,你对谢安有思慕之心。”

  “那又怎样?”

  司马岳道:“可你已贵为王妃,无人敢言,只能说谢安的不是,对你有不轨之心。相持日久,岂不祸及谢安?”

  这一席话,惊着蒜子,她问道:“果真如此?”

  “谢安原本王府内史、桓豁原本王府右长史,皆因此事,不得上任,二人辞官,归隐山林了。”司马岳道。

  褚蒜子知道谢安、桓豁为此受了莫大委屈,心生一丝愧疚,低下头来,司马岳又道:“这段姻缘,绝非你我之事,尊位越高,家国天下越是系于一身。本王赏识谢安、桓豁之才,将来必成大器。若是爱妃依旧如此,只怕终将为此二人惹来大祸。”

  褚蒜子心中泛起一阵踌躇,司马岳撩袍跪倒床前,深情说道:“本王贵为千岁,衣食无缺,万物皆可让,唯有女人不可让。”

  吴王的执着,让蒜子神情之中,有了几分感怀。司马岳又道:“本王虽是平庸,但志在高远,欲为天子荡平中原,收复二京,再建盖世之功。”

  吴王司马岳一往情深,言出肺腑,又是志存高远的人,褚蒜子这才放下矜持,接纳吴王,扶起跪在地上的吴王,脸上泛起一丝羞愧。

  两人宽衣解带,相拥而卧。新婚之夜,虽延时几晚,但如初夜,云雨爱深,一阵反复,褚蒜子昏沉之中,只觉司马岳压着自己几下震颤,宛若僵木一般。

  褚蒜子觉得不对,推开吴王,赶忙起身,借着灯烛一看,大惊失色,只见吴王司马岳,浑身僵直,不断抽搐,大汗淋漓,口泛白沫。

  “王爷...王爷...”任凭百般褚蒜子百般召唤,司马岳两眼僵直,气短难安,生死难卜。情急之下,褚蒜子赶忙喊人,急寻太医。真可谓:

  人难如愿情尤倚,芳草落花泪渐稀。

  只听杜鹃曾泣血,谁闻鸳鸯有悲啼。

  蜜月之时,吴王司马岳突然犯病,吓得褚蒜子如魂出窍,等太医来到,已是后半夜。太医观望吴王症状,又把脉诊断,坐在一旁的褚蒜子心怀焦虑,问道:“敢问太医,吴王的惊悸之症,是因何而起?”

  看看二人房中,喜字未揭,花烛尚在,洞房布置,依旧如初,太医说道:“外忤惊悸,然必有内虚。”

  “请太医细细说来。”

  “吴王新婚,正逢盛夏,猛行房事,盗汗气短。下官开几副良药,还望吴王与王妃,新婚燕尔,选避暑之地,行男女之欢,以防惊悸。”

  “多谢太医。”褚蒜子脸含羞涩,倍感丢人,得了药方,褚蒜子便派人拿药。

  一剂中药饮下,司马岳从惊悸中舒缓过来,一旁褚蒜子见有好转,喜极而泣,泪流而下。司马岳伸手牵住蒜子的芊指,安慰道:“王妃何必哭泣,本王无恙,已无事了。”

  褚蒜子拿起一把扇子,轻轻为司马岳扇着风,说道:“王爷好歹醒来,这要是新婚之夜有个闪失,可让蒜子如何见人?”

  “本王之疾,家常便饭,过了即好,不必挂心。本王这就起来......”

  “王爷不可乱动,还是歇着吧,太医说了,今逢盛夏,盗汗气短,不宜房事,还是选避暑之地,可防惊悸。”蒜子道。

  司马岳道:“若真因如此,便好办了,自定都建康以来,王公皆选邾城避暑。”

  “邾城?”

  “不错,江北邾城,有一桃花冲,天蓝叶绿,白云悠游,色染层峦,碧水径流,可谓避暑胜地。”司马岳道。

  褚蒜子道:“既然有此佳景,等几日痊愈,便去那桃花冲,莫负了新婚之喜。”

  “爱妃所言,正如我意。明日本王面圣,请旨出游。”

  出游胜地,谁不期待,桃花冲美名,使得从未去过江北的褚蒜子,心生期盼,真可谓:

  蜜月之行赛药方,胜景避暑可清凉。

  茂林可藏千般爱,群峪暗含百味香。

  过了两日,清早日升,传来几声清脆的马鞭,内史司马勋头前开路,保护王驾,吴王车驾列队而出,直奔桃花冲。

  吴王出行,车队悠长,引人耳目,知道的是吴王夫妻避暑胜地出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朝廷调兵,因为这一年后赵天王石勒病故,皇侄石虎篡位。盘踞北方的后赵朝廷,政权陷入动荡,使得晋国有了趁乱北伐的良机,东晋早已开始筹备对后赵开战。

  皇宫之中,晋成帝司马衍用过早膳,身着一身便服,漫步宫苑。只见一位大臣匆匆入苑,前来求见,便是诸葛恢。司马衍道:“朕未宣爱卿,为何清早急着入宫?”

  诸葛恢道:“启奏陛下,今早之时,有车队离京,如今对赵国开战,事关重大,群臣之中,多有异议,还望三思。”

  “爱卿多虑了,今早乃是吴王车驾,吴王新婚,携褚妃出游,桃花冲避暑,王府车队而已,并非调兵。”司马衍道。

  “但开战之事,万望谨慎。”

  “朕又有什么法子?石勒病故,石虎篡位,赵国内讧,政局不稳。五位国舅欲借此时,趁人之危,出兵开战。朕怎能说得动五位国舅?”

  诸葛恢呈上一个布囊,说道:“这是江州刺史王允之承报密奏。”

  成帝接过密奏,问道:“王允之怎么说?”

  “国舅庾亮,点兵诸路,水陆各军,二十四万,奈何緇重缺乏,粮草不足,战事若久,诸路必溃。”诸葛恢道。

  “照王允之所言,朕的大晋还不是赵国对手?”

  诸葛恢道:“莫说钱粮緇重不足,就是充足,晋军未必能敌,那石虎麾下,数万羯兵,身形迥异,骁勇异常,世人皆知。”

  成帝道:“看来国舅低估赵兵,待上朝之时,朕必再问。”

  ……

  到了上朝之时,百官进见,齐聚太极殿。晋成帝司马衍道:“这几日江北牒报,频频告急,赵王石虎,已调兵南下,岌岌可危。此战打是不打?若是不打,尚可嫌和。”

  成帝透露出议和的想法,只见国舅庾亮奏道:“启奏陛下,赵国石虎,篡位称帝,残暴之徒,不得人心,趁其立足未稳,攻其不备,正是良机。”

  成帝问道:“听说羯兵凶悍,骁勇过人,国舅有几成胜算?”

  庾亮道:“此番开战,庾翼任南蛮校尉、南郡太守,出兵江陵。毛宝任豫州刺史,与西阳太守樊峻领一万精兵,屯兵邾城。南中郎将陶称率兵五千人进入沔中。陈嚣为梁州刺史,进入子午道。微臣率十万大军,将赴武昌,为诸路大军的后援。”

  成帝道:“国舅虽是布兵有方,但朕所闻多有不同之声。”

  只见二舅庾冰站出,端朝板启奏道:“羯兵嗜血好杀,正因如此,才更应尽早剿灭,速战速决。定可早入中原,收复两京,重归一统。”

  大舅、二舅都坚持己见,庾亮、庾冰论起资历,都位居百官之首,其他众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成帝道:“二位国舅,言之有理,只是迁都建康以来,已有多次叛乱,各州疲敝,百业艰难,二十四万大军,钱粮补给,何以维持?”

  西中郎将庾怿站了出来,庾怿,字叔预,乃是成帝的三舅,庾怿奏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要开战,一月之内,便可完胜。现有粮饷,足以应敌。”

  三国舅庾怿言罢,四国舅冠军将军庾条也站出奏道:“启奏陛下,此番开战,虽是趁人之危,但是兵法无常,若破石虎,必须非常之策。趁人之危,并无不妥。”

  庾亮、庾冰、庾怿、庾条四位国舅,联名请战,满朝大臣,心中虽有不服,但谁也奈何不了四位国舅。晋成帝司马衍带着一丝无奈,只得答应几位国舅请奏,向后赵石虎开战。

  东晋咸康五年,公元339年八月,赵皇帝石虎以大将夔安为大都督,率领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五路人马,拥兵羯兵五万人迎战,大举南下,直逼长江北。这才引出:

  赵兵误闯桃花冲,三断追军命遇凶。

  蜜月未成良夜好,唯随天命护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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