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掖外围,羽林卫源源不断,涌入宫苑,谢玄健步跃出,与卢嘏厮杀一处。一千道人多是招募的信徒,哪里打得过宫廷的羽林卫,纷纷抵挡不住,或杀或俘。

  卢嘏虽学过道家剑法,有些武艺,但也节节败退,退至殿门,已无法脱身,更不是谢玄对手。众妖道被逼到穷途末路,谢玄骁勇异常,只见一剑刺下,卢嘏中剑,口吐鲜血,捂腹而亡,倚着殿门坐死地上。

  一场厮杀,殿门之上,宫苑之中,横尸遍布,血渐四壁,主凶卢嘏已死。其他妖道也只得束手就擒,被摁倒一旁廊下。众妖道伏法,谢玄收剑回鞘,把守阴阳殿,左右羽林卫,四散把守。这时,宫苑外一声呼号:“太后驾到。”

  谢玄带着一队侍卫,快步到门口,只见大将谢石在前开路,打开苑门,谢玄单膝跪倒:“羽林监谢玄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站在门口,环顾四周,一场恶战,血腥尤闻,褚蒜子问道:“皇上安在?”

  谢玄道:“皇上正在殿内,末将率兵未敢妄动,生怕惊驾。”

  “开殿门,哀家亲自面圣。”

  只见崇德太后褚蒜子,快步由正门入宫苑,司马昱、王彪之、谢安、车胤、谢石、葛洪等人跟随左右,谢玄命人打开殿门,护驾进了阴阳殿西堂。·

  久居殿内的晋帝司马丕,整日辟谷,已多日不曾见光,众人步入昏暗的阴阳殿,这才引出:

  短短人间几十秋,错生一念变癫愁。

  忍抛半壁晋天下,换取江山千古忧。

  殿内灯火长明,烟火弥漫,全赖门外日光,五行道场,黄纸阴符,贴满四壁。远远望见,缥缈之中,道场深处,躺卧着的正是司马丕。

  褚蒜子快步走到近前,一看司马丕,面色枯黄,身形消瘦,脸色发绿,整日吃药不吃饭,早已变得奄奄一息,人已脱相。褚蒜子赶忙坐到榻前,握住司马丕一只手,心怀伤感唤道:“皇儿,皇儿,婶娘在此,你倒醒醒。”

  轻轻的呼唤声中,司马丕微微有了些意识,孱弱答道:“婶娘...为何是你?”

  褚蒜子道:“婶娘挥兵入宫,前来救你呀。”

  “婶娘,儿臣已功德圆满,已得仙骨,只待成仙之日,正有事相托。”

  “你这孩子,升的什么仙,又托的什么事?”

  司马丕道:“昨夜入梦,见玉皇大帝,天帝验证,我非司马氏。”

  “啊?”褚蒜子问道:“你若不是司马氏,还能是何人?”

  司马丕道:“我本姓张,乃玉皇大帝之子,因后羿射落九日,我便是九日之一,落到凡间......”

  不等说完,褚蒜子抚着司马丕的脸庞,着急说道:“皇儿说的什么胡话,哪是吃仙药,分明是吃了疯药!”

  “婶娘待儿,不逊亲生,儿欲升天,追随玉帝,大晋社稷,还望婶娘垂帘听政。”

  “皇儿不可胡说。”

  司马丕两眼呆滞,神情恍惚,意识不清,信口胡言,又有些昏迷之状。褚蒜子摇晃着司马丕道:“皇儿...皇儿...你到醒醒,你是大晋天子,百姓还等着你统一天下,恩泽四海呢。”

  站在身后的司马昱、谢安、王彪之、谢玄等人纷纷跪倒,叩首不起,褚蒜子流泪泣道:“杀了上千妖道,却换来皇儿一身疯癫。”

  褚蒜子颤抖了双手离开司马丕脸颊,眼中含恨,难以言表,突然眼前一阵昏厥,险些栽倒。司马昱、谢安等人赶忙搀扶。

  “无妨...本宫眼前乍黑...”褚蒜子无力坐到地上,背靠床边,嘴中言道:“皇上修仙,谁又晓得,竟是一场浩劫。玉皇大帝跟前,杀了上千道人,遭此报应,哀家自作自受。”

  司马昱作揖道:“太后珍重。”

  “诸位爱卿,亲眼所见,妖道乱政,祸大滔天。堂堂天子,害成疯癫,哀家岂能容忍?”

  庾希作揖道:“歪门邪道,异教妖徒,罪不能容!”

  “今日之事,昭告天下,五斗米道,欺君害民,政教不可合一,人神本不相通,皇上是人,绝非是神,错服仙药,以致中毒,患疯癫之症。望天下子民,以此为鉴,勿入歧途。”

  司马昱道:“太后慎言,皇上服药,头脑疯癫,此事传出,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信奉五斗米道者,何止数万?若不拿天子疯癫,训诫世人,那些蒙惑之人,怎能顿悟?难道献出谷米,整日食用童子尿、处子血、蝙蝠屎么?”褚蒜子道。

  谢安问道:“那卢嘏等人屯集的谷米,该如何处置?”

  “所有献粮的米户,皆可凭造册道籍领回谷米,只要不中邪,都回去好生度日吧。”

  “遵太后懿旨。”众人道。

  皇帝走火入魔患上疯癫之症,不能再理政事,百官一致推举,由褚太后继续摄政,君临天下,等皇帝病愈,再作商议。后有宋代诗人徐积做《求仙》一诗为证:

  神仙不知真有无,其术可图不可图。得之不得存乎命,躁不以命良可吁。

  愚夫忘欲弃所爱,父母无子妻无夫。本求长生不死术,夭厥所寿残厥躯。

  晋帝司马丕中毒得了,疯癫之症,虽然传出去成了闲谈笑柄,但是也使五斗米道大失人心,逃出宫外的二弟卢敕,想宫外起兵,也未能得逞,只得潜逃。

  抱朴子受命诊治晋帝司马丕,一连数日不见好转,摄政的褚太后坐在含章殿,整日沉着脸,也无心政事。丞相司马昱、王彪之、谢安、车胤等大臣各跪坐两侧,褚蒜子道:“自从剿灭五斗米道,震服人心,妖乱散去,可是陛下疯癫之症,迟迟不愈,关乎社稷呀。”

  丞相司马昱道:“抱朴子多次试药,虽逼出体内剧毒,但陛下的心魔,却无药可医。”

  “哼!”褚蒜子道:“陛下的心魔,还不是这群道士惹出来的,抱朴子既然是天下道家至尊,就该为陛下医治心魔。”

  司马昱道:“这都前后忙了一月有余,已然如此,无药可施啊。”

  褚蒜子道:“陛下一日不愈,抱朴子一日休走,陛下若有好歹,哀家送他去见华佗!”

  “太后息怒,”谢安作揖道:“念在抱朴子当初抗疫有功,又有济世救人之德,请容臣去催促,宽限时日。”

  司马昱、王彪之、车胤、谢石等人也纷纷作揖叩首,为葛洪求情,褚太后道:“世人皆言,邪不压正,哀家再信抱朴子一次,让他设法求药,若不给大晋一个交代,哀家如何给天下交代?”

  “太后放心,微臣自去催促。”谢安道

  ......

  皇帝修仙的阴阳殿,这几日已恢复了当初样式,牌匾也换回了宝光阁的字样。谢安来到宝光阁,只见晋帝司马丕依旧病卧床榻,嘴里胡言乱语的呻吟,旁边几个宫人左右侍奉。

  而葛洪打坐一旁,整日忙于求药,愁眉不展。谢安走到近前,作揖问道:“敢问抱朴子,陛下病情如何?”

  葛洪道:“陛下之疾,内受毒物,外受妖术,走火入魔,实难治愈。”

  “难道连仙师也无药可医了么?”

  葛洪摇摇头说道:“腹中毒物,尚可以泻药排除,可心中妖魔,何以治之?”

  “抱朴子可是当世神医,太医院百药皆有,无论如何,也需保住陛下龙体。”

  “唉......”葛洪长叹一声,道:“神医有药,也是草药,即使神医在世,只可治病,却不治神。陛下心神着魔,至今无药,又能奈何?”

  谢安道:“太后不惜一切,要保陛下性命,若是治不好,抱朴子如何交待?”

  “太后的脾气,贫道不是不知,当初抗疟,太后怒砸瘟神像,前者尹公度游说不成,亦服毒自尽,皆是前车之鉴。待到开春,陛下若有不测,老朽也只能以死谢恩。”

  谢安道:“抱朴子行医至善,世间若无仙师,不知要有多少人,枉丢了性命?”

  “那又怎样,如今妖道作乱,以道乱法,惹下塌天之祸。贫道不死,如何面见太后。只可惜我所著药书,尚未完篇,不能传于后世。”

  “下官谢安到有一计,可助抱朴子脱身,游历民间,治愈天下疾苦。”

  葛洪问道:“谢大人何计?”

  谢安到:“下官奏呈太后,请抱朴子世间寻药,若得恩准,抱朴子仍可行医济世,解救民间疾苦。”

  “那陛下又该怎样?”

  “既然无药可解,只得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

  “谢大人心存天下,心底向善,贫道先谢过了。”

  说着,葛洪便要行礼致谢,谢安赶紧扶住年迈的葛洪,说道:“抱朴子不必多礼,东汉华佗,行医治世,却救不了自己,下官岂能再看悲剧重生,此事不必挂怀,我自有办法。”

  谢安离开宝光阁,直奔崇德宫而去,面见褚太后,请命放走抱朴子。这才是:

  世间疯病少良方,古往今来久做伤。错乱精神非药解,缥乎妖术闹迷茫。

  长生不老笑谈事,走火入魔风雨觞。问鬼求仙君莫信,应知人道饱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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