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庾亮按兵不动,使得邾城无援,逼得百姓逃难,守将跳江,眼巴巴看着性命相逝,吴王司马岳气得怒气难消,褚蒜子一旁劝道:“殿下惊悸初愈,不可焦躁。”

  “人命关天,国舅按兵不动,岂有此理?”

  看着司马岳迁怒于几位国舅,内史司马勋一旁劝道:“娘亲舅大,殿下五位舅舅,皆是大晋栋梁,不可因此伤了和气呀。”

  “外戚专权,用兵无度,本王亲眼所见,焉能坐视不理。”

  吴王司马岳不听劝告,气哄哄回了船舱,褚蒜子一看谁也劝不动,便说道:“吴王执意如此,劝也无用,都退下吧。”

  胜含等人离开,内史司马勋却跟到褚蒜子身后,又说道:“能劝吴王者,非王妃不可。”

  褚蒜子刚要进舱,又转过身来,问道:“内史大人,有何高见?”

  司马勋道:“在下落草为寇之时,领教过庾冰、庾翼,昨日渡江求援,又面见庾亮、庾怿、庾条,五位国舅,个个位高权重,吴王若志存高远,想成大事,将来必要依仗五位国舅。”

  褚蒜子心中暗想,五位国舅独掌朝纲,皇帝尚且仰仗他们,哪是吴王参劾一本就能扳倒的。褚蒜子道:“若非将军提醒,吴王险误大事。”

  回到舱中,吴王司马岳还在为着国舅不发援兵,而耿耿于怀,褚蒜子见左右无人,走过来劝道:“殿下心怀大志,欲为大晋收二京,平中原,统一天下。壮志未抒,怎能先和自家舅舅置气?”

  “所谓国舅,分明是外戚乱政!”

  “殿下不可胡说,若无五位国舅,殿下会一事无成。若想建一番功业,殿下迟早要仰仗五位国舅。”

  “此话谁说的?”

  “司马勋之意。”

  “司马勋不过一个王府内史,虚妄之言,不听也罢。”

  褚蒜子劝道:“五位国舅,可独掌社稷,左右天下,只能更近,不可疏远,司马勋一介武夫,尚有这心机,殿下难道就看不出来。”

  “说来说去,本王不过是只有蒜子一人,而五位国舅坐拥天下。”

  “妾妃以为,殿下心怀五位国舅,就是心怀天下。”司马岳听了褚蒜子一番劝慰,也渐渐消了气,心中怒气回归理性。船只纷纷靠岸,只见晋军车马,迎接吴王,暂入驿馆歇息。

  吴王司马岳在驿馆住了四五日,几位国舅一直没有动静。内史司马勋、主簿胜含一起回到驿馆,司马岳问道:“你二人打听的如何,几位国舅忙的何事?”

  胜含道:“听说国舅病了。”

  “病了?”司马岳道:“邾城失守,他按兵不动,见死不救,他还病了?”

  “不仅邾城失守,整个战局,都传不利,二十四万大军,已由攻转守。”

  “本王去找国舅理论!”

  只见胜含赶紧拦住,劝说道:“殿下不可冲动,满朝文武,几位国舅位高权重,皇上尚且要敬三分,殿下怎可无礼?”

  司马勋一旁也劝道:“殿下息怒,国舅的面子,可敌圣旨,殿下不可鲁莽。”

  “本王就连道理也讲不得了么?”

  听了司马勋、胜含的规劝,褚蒜子走过来劝道:“司马将军,胜主簿说的有理,不如这样,妾妃前去探望,听得原委,再来告知殿下。”

  胜含劝道:“王妃秉性柔顺,说不定还能为殿下问出些什么?”

  “也好,”司马岳道:“王妃前去,代本王探望国舅,看个究竟。”

  “胜主簿,赶紧备马车。”蒜子道。

  褚蒜子、胜含转身正要出门,司马岳道:“王妃去了,见到国舅,不必客气,权势再大也是臣。”褚蒜子笑着点了点头,便离开驿馆,乘车辇赶往江南行营。这才有

  外戚而今掌庙堂,权高位重慑诸王。摆兵雄踞江南岸,坐拥诸军镇荆襄。

  分兵前行皆血洒,一战过后是秋黄。从来自是亲情重,何必败寇与成王。

  国舅庾亮躺在病床,长吁短叹,浑身难受,左右侍从都低着头,生怕半点伺候不周。这时一个侍从进房,作揖道:“启禀国舅,吴王妃前来探望。”

  “老夫挥兵不利,让满朝王公看了笑话,不见不见......”

  “奴才说了,王妃非要看望不可。”

  “不见......”

  庾亮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一声呼唤:“舅舅.....”

  一声清脆呼唤声传入房中,只见褚蒜子轻步如飘,进了房中,“孩儿拜见大舅舅。”

  “吴王妃驾到,有失远迎,老朽卧病在床,不能下拜,还望见谅......”

  “大舅说哪里话,连日交战,操心伤神,孩儿与吴王倍加担心。”

  庾亮面带难色,鼻子抽动几下,便说道:“王妃已经看过,老朽染疾,不过如此,我即刻命人准备些礼物,给吴王送去...王妃就不必久留。”

  褚蒜子一看,自己来看望病人,说两句话就想往外撵,不知其中缘故,一旁侍从低声说道:“国舅要取尿壶,怕有尿骚味儿。”

  听了此言,褚蒜子心中灵机一动,移步床边,赶忙俯身:“孩儿与舅舅是自家人,把尿壶之事,晚辈为之,有何不可?”

  “蒜子是外甥媳妇...贵为王妃,岂可...”

  褚蒜子非要端尿壶,庾亮难为情的把捂在被褥下的尿壶拿出,褚蒜子双手接过尿壶,端起来拿出房外。

  褚蒜子又转身回到房中,跪坐在垫子上,说道:“孩儿听说,舅舅统帅二十四万大军,数倍于赵兵,必胜无疑,为何愁成这般模样?”

  “唉......”庾亮长舒一口气,摇摇头无奈说道:“守着外甥媳妇,老朽直言了吧,大晋兵多,多而不精,弱而无捍,难挡赵兵,接连失利。如此下去,老夫无颜回京,如何面君呀?”

  “那三舅、四舅因何不见?”

  “各去前敌,设法挽补,北伐中原,连战连败,有负朝廷社稷呐。”

  两人正在交谈,又有侍从来报:“启禀国舅,振威将军庾冰已到,求见国舅。”

  “让庾冰来见。”

  庾冰匆匆来见,一看吴王妃褚蒜子在此,庾冰道:“家兄病重,岂好劳驾吴王妃,由我在此,早些歇着吧。”

  蒜子道:“二舅一路赶来,风尘仆仆,车马劳顿,伺候大舅之事,孩儿自可侍奉。”

  “王妃在此,多有不便,老夫岂敢承受?”庾亮道。

  褚蒜子笑道:“不便之事,到也好办,我让主簿把吴王请来。”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二舅庾冰道:“吴王与王妃,金枝玉叶,贵为皇胄,哪有王侯侍奉臣子的道理?此事不可。”

  “有何不可,舅舅们操心战事,晚辈尽些孝道,也是应该。”褚蒜子转身,对房外的主簿胜含说道:“速去请吴王前来,今晚让殿下侍奉舅舅。”胜含便返回驿馆。

  ......

  回到驿馆,主簿胜含再见吴王司马岳,早晨明明是跟着王妃前去,结果只剩胜含一人返回,司马岳问道:“为何主簿一人回府,王妃何在?”

  “国舅病重,王妃邀殿下同去,伺候国舅起居。”

  “国舅病重,关她何事?”司马岳又问“去了这么久,王妃可问到战事?”

  胜含道:“王妃亲自为国舅把尿壶,侍奉左右,事无巨细。”

  “啊?”司马岳道:“这些腌臜之事,岂是王妃该做的?”

  胜含道:“不仅如此,王妃还要请殿下前去,今晚侍奉国舅。”

  “王妃这是吃错了哪味药,到国舅那里做起仆从,成何体统?”

  司马勋一旁劝道:“卑职跟随褚太守时,王妃才慧过人,诗书礼仪,教诲甚严,长幼尊卑,必然在意。”

  “长幼尊卑,无可厚非,但今为王妃,君臣有别,岂能伺候臣子?”

  胜含道:“王妃为人,极为聪慧,殷勤侍奉国舅,自有其道理,殿下妻唱夫随,必得国舅厚待。殿下志在为天子平天下,能平天下者乃是国舅,王妃此举,乃‘欲取之,先与之’为殿下赚国舅。”一番规劝,司马岳这才转过弯来,想想几个舅舅权掌天下,自己恐怕有一身大志,无国舅相助,也是枉然。

  “好,就依着王妃。”司马岳不禁言道:“本王侍奉舅舅,又有何妨,速去备马。”

  主簿胜含备好马匹,一路叮嘱,已是日落时分,到了江南行营都督府。司马岳来到房中,见褚蒜子正在给大舅庾亮叠衣裳。司马岳依照胜含叮嘱,赶忙作揖扑倒,恨不得挤出眼泪,说道:“舅舅,外甥晚到一步,没想到病成这般地步。”

  “老臣惭愧,还让吴王再跑一趟。”

  “舅舅说哪里话,先让二舅歇息,今晚我夫妻伺候便是。”

  吴王夫妻如同庾亮膝下一双儿女,人前人后伺候起来,让国舅庾亮是感激涕零,不知所措。这才引出:

  自古病来尽孝难,权谋何故念亲欢?冲天一怒难成事,孝悌敬恭暖席寒。

  仰仗权威谋已定,心通甥子泪尤酸。口诛笔伐朝堂怒,吴王一言避凶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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