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之战,晋军失利,淮南之地,尽归前秦。一心反秦,不愿归降的周虓,一个人坐在房中,拿着谢安派人送去的密信,看了又看,是痛哭不已。

  哭到伤心之处,不由的捶打桌案押着嗓子哭道:“谢安石呀,谢安石!枉为晋相,不能复国,令我行刺,与求死何异呀?”

  周虓正抱怨谢安,哭的泪流满面,一个丫鬟来报:“启禀大人.......”

  一看周虓哭泣,那丫鬟也顿时无语,周虓赶忙用衣袖拭去了眼泪,若无其事的问道:“无妨无妨,我思念老母而已,何事要报?”

  丫鬟这才言道:“东海公苻阳、散骑常侍王皮受大人之邀,前来造访,求见大人。”

  “既然二位大人来访,快请前堂候见。”

  “是。”丫鬟下去招待客人,周虓赶忙又仔细擦去眼泪,赶往前堂。

  来访的两位客人,可出身非同一般,苻阳乃是苻法之子,而王皮正是过逝的丞相王猛之子。

  三人一见面,周虓哭肿的眼睛便被苻阳、王皮看了出来。苻阳道:“周大人光天化日,眼皮红肿,莫非遇到了伤心之事?”

  “二位可知,周某是白衣臣子,拒不受天王赏赐,是为何故?”

  苻阳道:“大人是人在曹营心向汉,众臣子皆知。”

  “非也,我今日痛哭,乃是为天王不辨忠奸,用人不当。”

  “何以见得?”

  “慕容垂、姚苌、张天锡、朱序皆是降将,个个加官进爵,朱序还召为驸马,反倒是忠良之后,不得重用,冷落一旁,大秦迟早为叛臣贼子所毁啊。”

  这话真是说到苻阳、王皮的心里,苻阳的父亲苻法,便是前文之中苻坚的第一位丞相苻法之子,但苻坚听信苟太后之言,杀了苻法;而王皮的父亲王猛,功勋卓著,苻坚却不愿重用王皮,仅仅封了散骑常侍了事。

  苻阳道:“我父一心辅佐天王,只因甚有威望,便问成死罪,朝中至今无人信服。”

  王皮也道:“家父王猛,功高盖世,天王对我冷眼相待,不得重用。”

  周虓道:“天王之过,猜疑近臣,轻信降将,终不能成大事。”

  苻阳、王皮听了这话,感慨良深,苻阳道:“苻坚四处招降,假施仁义,回想当年,苻坚篡位自立,杀害我父苻法,杀父之仇,一言难尽。”

  周虓道:“天王本无德之辈,我至今不曾为其出一谋、献一计。不如另选明主,重立江山。”

  王皮道:“周大人想改立何人?”

  周虓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东海公。”

  “啊?”苻阳道:“这可是谋反死罪,不可乱语。”

  周虓道:“东海公若能立为天王,则王大人世袭父位,可为丞相。”

  王皮一听,欣喜万分,自以为自己能像父亲王猛一样,成为前秦丞相,王皮道:“在下愿与二位共谋大事,帮东海公报杀父之仇,另立明主。”

  三人之中,苻阳是杀父之仇,仇深似海,如今有了周虓、王皮的支持,不由得心中产生了刺杀苻坚之心,苻阳问道:“有二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但不知如何行刺天王?”

  周虓道:“听说数日之后,淮南户籍本册,将呈现天王,我欲用荆轲刺秦王之计,暗藏利刃,图穷匕现。”

  苻阳问:“那何人行刺?”

  “能有良机献图之人,非王皮莫属。”

  三人依照此计,又做一番周密布置,苻阳这才答应,谋刺自立,殊不知其中是晋国的釜底抽薪之计。

  ......

  数日之后,百官早朝,一个太监奏道:“启奏天王,自襄阳收复,淮南郡县接连奉表归顺,今散骑常侍王皮,已编制降民户籍本册,呈现天王。”

  苻坚大喜,说道:“子民归顺,大秦之福。古往今来,只有汉家怀柔五胡,如今孤王要怀柔江南子民,快快呈上。”

  太监宣王皮上殿,只见散骑常侍王皮,怀抱一个没有盖子的木匣,快步上殿,匣子中放满了各郡县的户籍本册。本册都是布纸卷成一卷,挨着摆放,王皮把木匣放到龙书案上,先拿起一卷说道:“此乃樊城子民本册。”

  苻坚展开,细细观看,频频点头,看罢樊城本册,王皮又拿出一卷,说道:“此乃枣阳子民本册。”

  苻坚依旧逐卷观看,一连看了四五卷子民户籍本册,只见王皮又拿一卷,说道:“此乃襄阳子民户籍本册。”

  襄阳卷拿起,压在襄阳卷下面的正是一把短刀,苻坚的目光只是盯着本册观看,不知卷下压着短刀。只见王皮一把抄起短刀,挥刀刺去,天王苻坚猝不及防,短刀正中胸口,苻坚啊呀一声,捂胸后仰过去。

  偏是把短刀,终究短了几寸,虽是刺中苻坚胸口,但刀短未刺及心肺,未能一招毙命。

  王皮顺势跃起再刺,负伤的苻坚撞翻桌案,顺着丹陛纵身滚了下去,这一瞬间,惊煞百官,众人不知所措。唯有大将张蚝,眼疾手快,发觉这是行刺,顺手抄起一条一人高的烛台,纵身过去,挡住王皮,厮打起来。

  那王皮根本不是张蚝对手,被几下打倒在地,这时赶来的侍卫,才将王皮活捉。

  众人扶起苻坚,苻坚怒道:“大胆贼子,竟敢藏利刃行刺!”

  王皮道:“老贼,死期已至,援军将至!”

  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快步跑到殿上,匆忙奏道:“启奏天王,大事不好,东海公苻阳、周虓二人率兵入宫,声言勤王。”

  苻坚一愣,这边刚有行刺,外面就有勤王之师,巧的太过突然,太尉吕婆楼道:“勤王是假,助此贼子篡逆,里应外合,方是图谋。”

  苻坚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将贼子王皮,姑且绑了,众卿随我出殿,孤王要看看是何等人物举兵犯上!”

  文武百官拥簇着天王苻坚,出了明光殿,走到大殿外的平台之上,定睛一看,东海公苻阳已率兵入宫。殿外站了众多文武大臣,离着老远,苻阳也没看清有没有苻坚,便高声喝道:“天王遇害,我奉密旨,前来勤王!”

  话一出口,只听有人喊道:“大胆苻阳,孤王在此。”

  只见天王苻坚从文武人群中,挤了出来,苻坚道:“孤王安然无恙,尔等怎敢擅自闯宫?”

  一场行刺,苻坚没死,跟随勤王的兵士,都是苻阳哄骗来的,一看天王好好的,众人顿时哗然,无心再战。

  苻阳、周虓顿时愣住,当着百官眼前,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宫中侍卫纷纷赶来,刀枪相对,两下人马剑拔弩张。天王苻坚捂了捂胸口,说道:“孤王尚在!还不快将苻阳、周虓拿下!”

  苻坚的威望,终究半生戎马,世人震服,叛乱的兵士见其没死,也都泄了气,纷纷跪倒,只有苻阳、周虓二人面对缉拿的侍卫,无奈缴械。一场危机,烟消云散。真可谓:

  擒贼擒王乱帝都,奈何刀短一招输。乍然利刃难折命,又见天王身挺梧。

  釜底抽薪怀空计,图穷匕现刺虚无。周虓独舍满腔愿,化作云烟换罪徒。

  几经严查,行刺谋篡之事,终是出自苻阳、周虓、王皮三人之谋,苻坚是气得咬牙切齿,谋逆弑君是死罪,明光殿上,三位死囚押至,众多大臣力主处死。

  大将窦沖奏道:“启奏天王,苻阳、周虓、王皮,阴谋篡逆,刺杀君主,古往今来,死罪难免,请天王万勿犹豫,当处极刑!”

  大将姚苌也道:“三人之罪,罪大于天,请斩其头,以儆效尤。”

  其他大臣纷纷请命,奏斩苻阳、周虓、王皮三人,苻坚沉寂许久,迟迟不下旨意。苻坚之所以犹豫,便是三人身份。

  苻阳是自己的侄儿,况且当年兄长苻法是自己与苟太后,合谋害死,心中久怀愧疚。苻坚说道:“皇侄虽有谋逆,但当年家兄苻法,定策拥立本王有功,不忍杀害,流配高昌,永世不得回归大秦。”

  苻阳早就吓得,两腿发麻,赶忙叩谢:“多谢天王不杀之恩,侄儿永志不忘。”

  苻坚从丹陛上走下,看看苻阳,说道:“当年你父与本王共除暴君,才有本王今日之荣,念及令尊功劳,免你一死,日后好自为之。”

  苻坚一挥手,左右侍卫将苻阳架起,拖了下去。看着苻阳躲过一死,一旁的王皮也赶忙求饶:“天王饶命,看在先父功劳上,也饶我一死吧。”

  王皮连磕响头,苻坚怒道:“丞相在世,奇谋远见,孤王言听计从,无往不胜,怎生你这逆子,你有何面目见先父王猛?”

  “罪臣知罪,天王开恩。”

  “本王可不杀你,但也不得不将你发配!”

  话音未落,跪在一旁周虓(字孟威)猛然大笑起来,苻坚问道:“周虓!孤王善意相待,厚禄相许,因何勾结异党,不知罪过,反而大笑?”

  周虓道:“上古之时,渐离、豫让,忠贞不二,大义凛然,为刺郡主,漆身毁容、吞炭变哑,自残之躯,行刺复仇,臣节不改,至死不渝。何况我周虓身为晋臣,世代蒙恩,岂敢忘恩负义?”

  与苻阳、王皮两个怕死之人相比,听了周虓之言,苻坚大为感慨说:“今若杀周虓,孤王必背杀忠臣孝子之名,反让你等成就名节。”

  周虓说:“周虓降秦,不出一谋,不献一计,早已明志,只恨刀短一寸,未能如愿,否则,今日刺秦,胜荆轲十倍,足矣名垂千古!愿生为晋臣,死作晋鬼,请天王赐我一死!”

  苻坚道:“不能臣服孟威,孤王抱憾此生,你等未能刺孤,孤王也留你二人性命,以德报怨,重开仁德,将周虓、王皮流放太原郡,永不得回京。”

  周虓、苻阳、王皮三人皆被赦免,改用流放之刑,天王苻坚自诩仁德,昭示天下。真可谓:

  匣内短刀卷册压,深埋其里入皇家。掩光利刃籍书重,正锐锋芒血渐花。

  荆轲刺秦求一戳,周虓逆反短微差。从来义士多留恨,唯有豪名慰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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