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泽桥大败,幸有后队诸葛侃、孙无终赶来接应,晋军损兵折将,只得返回南岸,回狼猫山大营。刘牢之等人回到大帐,跪在帅堂之前,刘牢之叩首道:“末将率兵追击,于五泽桥遇乌丸骑兵,乌丸人彪悍善战,末将不敌,兵败至此。”

  谢玄道:“本帅盲目出兵,不怪将军。”

  “且慢!”王国宝道:“刘牢之损兵折将,出师不利,大都督赏罚不明,岂能敷衍了事?”

  “你!”谢玄怒视王国宝,只觉腹侧一阵剧痛,如同气炸连肝肺,又坐了下来,心中暗想,若不是你盲目出兵,哪有如此败绩?

  谢玄道:“监军大人,不进忠言,连累三军,怎好迁怒于部将?”

  王国宝道:“军令如山,克敌进取,乃部将本分。我为监军,督察兵事,不能克敌,有负皇恩,大都督岂能法外开恩?”

  谢玄问道:“那监军大人,有何处置?”

  “依军法而论,此番兵败,刘牢之应革职为民,逐回原籍。”

  朱序、苻朗、胡彬、谢琰、徐元喜、孙无终、诸葛侃等人一看王国宝要革职刘牢之,一起跪倒,作揖道:“请监军大人网开一面,让刘牢之将功补过。”

  王国宝道:“军法无情,赏罚分明,本监军岂能不通法纪,岂敢姑息败军之将,大都督革职败将,不必迟疑。”

  谢玄强压腹痛,点点头说道:“好好好,就依监军,左右来人将刘牢之革职,轰出营去。”

  刘牢之满腹冤屈,被轰出大帐,革职还乡。众将无不惋惜,王国宝初试权柄,就革职一员主将,心中十分得意,官大就是好,终于如愿以偿。正在窃自得意时,只见大都督谢玄,双手托起帅印,递与王国宝,王国宝大惊,问道:“大都督你这是何意?”

  “谢氏一门,上安社稷,下抚百姓,如今军心不振,号令乱发,我枉为晋臣,愧食晋禄,今将帅印,交于监军大人,我自会上奏朝廷,辞官回乡。”

  “不可不可,大战在即,内兄身为主帅,怎好临阵脱身?”

  “休谈亲情,若谢丞相在天有灵,得知今日之事,必深以为耻!”谢玄袖手而去,离开大帐。王国宝自己抱着帅印,呆立帐中,众将纷纷摇头,深感无奈,也各自散去......

  坚决辞官的谢玄,退去铠甲,换得便服,只带若干亲卫,准备乘车驾离去。谢琰、胡彬、苻朗、徐元喜、孙无终、诸葛侃等纷纷赶来。

  谢琰作揖道:“堂兄受三军仰望,此时辞官,弃之远去,北伐大业,岂不前功尽弃?”

  “王国宝乃鹰犬之徒,庸碌之辈,朝廷竟使他监军,在此滥用军法,胡作非为。如此下去,军将不军,朝将不朝,晋祚危矣!”

  “唉...”众将领唉声叹气,苦于王国宝乱政。

  朱序道:“大都督乃谢氏忠良,怎忍弃将士而去,不顾军中紧迫?”

  谢玄道:“如今得疾,早已日久,只恐恶疾拖延,难以长久,故而借王国宝之乱,辞官养病。既可乘机康养,也可尽早回京,面呈陛下,游说厉害,早废这无用监军。”

  “原来如此。”

  谢玄道:“我已写了奏疏,举荐朱序,代为都督,今后之事,就托付诸位。”

  朱序道:“可是......诸多军务,事无巨细......”

  谢玄道:“此番我托病回京,定会上书朝廷,另择良将,调换监军,诸公勿忧。”谢玄与众人一一道别,离开狼猫山大营,乘车辇返回京师。

  ......

  谢玄的辞呈,派快马送回京城,自己因为病情加重,只是乘车辇缓缓回行。这日车驾回到淮阴府。只见路上,远远两匹快马,荡尘驰来。谢玄抬眼望去,马上之人,正是护军将军桓伊(字叔夏),阔别许久,二人半路相见,便往路边驿亭闲坐。

  桓伊道:“末将此番前来,乃是天子差遣。前日陛下见了大都督奏请,皆言不准,望大都督早归军中,操持军务。”

  “沿途之上,谢某上奏十余封,倾诉陈情,参劾监军,皆派人送往京师,陛下莫非不知,怎还遣我返回?”

  桓伊一愣,诧异说道:“末将所知,陛下仅得辞呈一封,未见有十余封。”

  古时送信,交通不便,再逢乱世,寄不到也在所难免,谢玄道:“十余封奏疏,皆为谢某参劾王国宝之忠言,未曾想一封也未送到。”

  桓伊道:“王国宝监军,朝中多有异议,恐是道子丞相从中作梗。”

  “唉......”谢玄叹道:“我为大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但王国宝之辈,断不可为监军,必误大事!”

  听了这话,桓伊叹息一声,说道:“军中有庸臣,朝中又何尝不是,始作俑者乃会稽王,会稽王之上,更有孙太后,陛下以孝立身,又能奈何?”

  谢玄听了是一群皇亲跟着乱政,久久无语,沉默许久才说道:“如今我亦得疾,殚精竭虑,不如养病去疾。病愈之后,仍可效命朝廷,以成全先辈北伐夙愿。”

  桓伊道:“既然如此,大都督有何谏言,尽可写下,末将代为奏报。”

  “如此便好,快取纸笔来。”

  一旁侍卫端过笔墨,谢玄提笔书写,又写一道奏疏,交于桓伊,带回京城。

  ......

  长话短说,护军将军桓伊回到建康,入宫面见天子。此时孝武帝司马曜正在含章殿批阅奏章,一旁丞相司马道子,陪同商议政事。见桓伊来见,孝武帝问道:“谢玄可曾返回军中?”

  桓伊道:“谢玄都督,疾病缠身,又逢王国宝扰乱兵事,难以进兵,故而再辞。”

  “王国宝乃朝廷监军,难道有违军法?”孝武帝一惊。

  桓伊道:“难道陛下不知,谢玄因为王国宝之事,一路上奏报十余次。”

  孝武帝大惊,转身又问司马道子,问道:“道子为丞相,可知参劾王国宝奏疏何在?”

  司马道子顿时慌了神,赶忙作揖道:“回禀陛下,确...确有十余封奏疏,臣弟代为批了。”

  “这般大事,为何不报于朕?”

  道子说:“臣弟以为,都督与监军失和,必然贻误军机,便代写书信,安抚调和,使二人不计私怨,秉公行事,方为大义。”

  “哦...难得丞相一片苦心。”

  桓伊看着司马道子奸诈嘴脸,不屑一顾,又拿出一封奏疏说道:“启奏陛下,谢玄因病辞官,但北伐之心犹存,今再上一表,请旨养病。”

  孝武帝道:“爱卿速速读来。”

  桓伊读道:“臣兄弟七人,皆已早逝,惟臣一人,孑然独存。浴血厮杀,饱经战事,心如磐石。奈何多病,忍痛含疾,辞官苟活。今壮志未酬,皇恩未报,待臣康养,重操兵马,北伐燕赵,收复山河。臣之家中,遗孤甚多,每每追思,心中悲伤,求生之望,难付尘土。言出肺腑,勤恳之情,实可哀怜。臣之忠诉,望陛下怜悯,浩荡隆恩,不使臣含恨九泉。”

  孝武帝听罢,慨然良久,说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谢玄现在何处?”

  桓伊道:“微臣遇见之时,乃是华阴,细算行程,应已到达京口。”

  “传旨下去,改任谢玄为散骑常侍、左将军、会稽内史。会稽之地,山川灵气,适宜修生养息,再选御医一名,助其调养,早回军中。”

  “微臣代谢玄叩谢皇恩。”

  东晋太元十年,公元385年末,王国宝在前敌毫无建树,反致丁零部大单于翟真、泰山太守张愿相继举兵叛乱,黄河以南的大好形势,由盛转衰。

  对北伐毫无寸功的王国宝,被司马道子调回京城,改任侍中。次年,王献之、谢玄先后病故,王国宝随后接任中书令,小人得势,权势熏天。

  司马道子、王国宝之辈从此在朝中如日中天,弊政频出。晋孝武帝曾有的短暂辉煌,就此走向末路。风雨飘摇的东晋朝廷,再无统一山河之日,一切化作烟雨,飘然流逝于历史长河。

  一段旧史,叙说告终,茫茫世间,余味无穷。又有后人朱长孝散做杂诗,感念前尘,追怀故人,所做诗曰:

  观涛浪,永嘉南渡,江东立业重开光。辟苍凉,汉家迁徙,丽人出自鱼米乡。

  中原望,风云际会,故土回首皆番王。游苏杭,烟雨南国,锦翠繁花尽芬芳。

  吴娃冲秀美,莲步舞绮裳。清平多春盼,古风育秋棠。

  醉佳酿,兰亭诗酒,魏晋风骨存雅量。韵悠扬,梅花三弄,箫奏笛音曲赋香。

  拜占庭,重开丝路,欧亚昔岁又通商。拓南疆,划界天涯,海角尽头是友邦。

  皎月今犹在,繁星尽烁芒。山河千年久,曾几欲心伤。

  入荆襄,弓刀号角,胡马弯刀难归降。都建康,命运多舛,六易天子托儿郎。

  三分势,半壁江山,女主一己镇皇纲。盼一统,兼济天下,壮心总难齐八荒。

  肃清万里乱,过目是泪疮。司马得天下,忧而尽彷徨。

  岁月长,旧卷难顾,晋史常为后人忘。流光淌,五胡乱华,老调重弹又何妨?

  休刀兵,怀柔天下,仁德礼教融虏霜。忆汉唐,风雨消散,轮回百载是安康。

  我意天下暖,不沐烽烟黄。留诗意未尽,还愿回梦乡。

  202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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