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合水阻隔,对岸重兵把守,桓温背着手,一时束手无策,便往山下走,左右众将,谁也无计可施。以少胜多,又想渡河,众人无计可施,正愁眉不展之时,只见三弟桓豁在身后说道:“何不以调虎离山之计,引汉兵过河。”

  “好个桓朗子,能知我心,此计甚合我意。可又如何能使汉军渡河?三弟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桓豁道:“合水东岸。有鸳鸯碕,小弟以为,鸳鸯碕地势复杂,可设疑营,引诱汉军劫营。”

  “好,”桓温道:“就依三弟之计,命周抚、朱焘两位将军,带老弱士卒在鸳鸯碕,修造疑营一座,只许败不许胜,引汉军渡合水。”

  桓冲问道:“那兄长的大队人马扎营何处?”

  “命将士暂且林中歇息,等李福引到南岸,我等便出林渡河。”

  远望鸳鸯碕,河岸曲折盘旋,奇石嶙峋,确实一看有些险要,依照三弟桓豁之计,在鸳鸯碕上扎下一座营盘,营盘设了诸多粮草屯子,再插粮旗,俨然成了一座粮草大营。虚实难辨。

  ......

  两军军相持合水,对岸的成汉大营,王叔李福与大将昝坚、欧阳虬等众将正在中军议事,只见有小校来报:“启禀王叔,探子来报,晋军在鸳鸯碕上扎下一座粮草大营。”

  李福挥了挥手,让小校下去,问道众将:“桓温为何要将粮营,设在鸳鸯碕?”

  昝坚道:“末将之见,桓温定是看中鸳鸯碕地势复杂,奇石嶙峋,堤岸曲折不平,舟师难以靠近,故而屯扎粮营。”

  李福心中来回盘旋,思量许久,说道:“虽然鸳鸯碕难以登岸,但我巴蜀将士,生于大山之中,擅长攀爬之术,没有登不上的岸边。”

  “那王叔之意?”昝坚问。

  “连夜劫粮,焚毁粮营,晋军没了粮草,必然不战而溃,我等必胜。”

  “王叔高见。”昝坚道。

  王叔李福立刻安排昝坚、欧阳虬二将,点齐兵马,沿河部署,准备当夜渡河劫营。

  等到夜晚时分,月光殷殷,鸳鸯碕火把林立,光亮之下,粮营旗子映入眼帘。王叔李福率昝坚、欧阳虬二将,熄灭火把,口含枚草,乘坐舟伐,偷渡合水,直奔东岸。

  借着彼岸火光,合水波光粼粼,静若无人,李福偷渡,极其顺利,对岸毫无察觉,

  成汉将士,纷纷登岸,绳索攀爬,摸上鸳鸯碕,率兵在前的欧阳虬一声令下,猛然间杀声大震,无数支火矢,划空而过,射向粮营,瞬间粮营火起,汉军杀入。

  守卫鸳鸯碕粮营的皆是老弱兵卒,一见汉军劫营,晋军早有准备,周抚、朱焘二将,假装不敌,望风而逃,周抚大声喝道:“汉军劫营,快随我撤!”

  守这座假粮营的,只不过两千老弱兵士,闻风丧胆,早就等着逃命,便大呼小叫,纷纷逃窜,各粮营帐篷,火光冲天,烈焰熊熊。真算得:

  箭飞烈火燃江旁,傍水粮仓是假诓。碕上营盘旌戟展,林中兵马少声张。

  引开猛虎渡碕过,纵出雄师踏岸长。红炽随烧霞焰凛,不知失险已空防。

  看着晋兵不战而逃,王叔李福大喜不已,高声喝道:“晋兵枉费心思,一击即溃,快随我追击!”

  正欲追击,大将昝坚劝道:“王叔,穷寇莫追。”

  李福道:“此战一鼓作气,将晋军逼入山林,本王看他吃草能吃几日?”

  王叔李福舍弃粮营,率兵直追,将晋军两千老弱兵士逼入犍为的山林中。依仗山林险要,扼险而守,拖延时机。

  待到天明时分,山口已被重重围住。李福仰望山林,心中十分自得,说道:“粮营之中,必有大将在其中,拔得头筹,就在今日。欧阳虬。”

  “末将在!”

  “传令下去,围攻山林,擒其主将。”

  只听山下,战鼓擂动,欧阳虬率一支人马,沿山路而上,周抚、朱焘率兵以弓箭阻击,几度反复,眼看又过去半日。

  攻守双方,正僵持不下,大将昝坚匆匆跑来,作揖道:“启禀王叔,晋军有诈。”

  王叔李福问道:“何诈之有?”

  “方才兵士收缴粮营甲仗,粮营之中被焚的恐不是粮食,烧毁的多是空帐。”

  “岂有此理?”李福道:“晋军引我烧一座空营,是何用意?”

  “莫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李福用马鞭指着山上言道:“既然空营,还有数千败兵退守山林,即便没有桓温,也定有敌将在此,传令下去,再度攻山,我看能拖到几时?”

  李福、昝坚、欧阳虬屯兵山下,再度传令,准备攻山。只见后方一匹探马奔来,有要事相报,李福走过来问道:“有何军情?”

  小校道:“启禀王叔,后方急报,昨夜追击之时,桓温率兵偷渡合水,已往成都府而去。”

  “啊?”李福等人大惊,两眼呆滞,副将昝坚道:“如此看来,定是调虎离山。”

  “不好,中计矣!”李福大惊失色,对众将说道:“诸位将军即刻点齐人马,随本王回成都救驾。”昝坚、欧阳虬立刻点兵,顾不得山林中被围的晋军兵士,便匆匆撤走,回师成都,追击桓温。真可谓:

  调虎离山攻石碕,粮营空假见苍夷。

  错挥汉甲失天险,成就晋骑过水篱。

  王叔李福堵截桓温不成,反让桓温得手渡合水,李福只得率成汉大军马不停蹄,人不食宿,日夜兼程,终于在成都府外的十里陌,追上桓温的晋军人马。

  两下遭遇,列阵相对,旌旗林立,号角开阵,安西将军桓温立马阵前,远望敌阵,对三弟桓豁说道:“我虽偷渡合水,瞒天过海,但今日比较,仍是敌众我寡,恐难一战而胜。”

  桓豁道:“汉军劳师追击,望其身形疲惫,兄长在十里陌决战,交兵之时,当以猛攻,不可迟疑,一蹴而就。”

  桓温远远张望,看了看成汉兵马,确实连日追击,显现出一副伤神劳身的神态,心中倍增几分把握。

  李福、昝坚统帅马步三军,列队而出,步兵分作两阵,一支骑兵从中间而过,横于阵前。李福喊道:“对面桓温听着,我乃汉主麾下,王叔李福是也,汉国与晋国无冤无仇,因何来犯?”

  桓温道:“西蜀、汉中,本是大晋疆土,你等本属氐部单于,历来纳贡称臣,俯首仰尊,唯有你李氏贼子,起兵作乱,冒充汉室,岂不笑煞?还不早降。”

  李福道:“我氐部李氏,立国西蜀,乃上天所赐,时至今日,已立五世。晋国偏安一隅,气数已尽,岂能降晋?”

  桓温道:“如此莫怪本帅无情,击鼓开战!”

  两边击鼓催战,只见成汉军中,为首一将,头戴螺纹红缨盔,身罩螺纹圆片甲,紫红战袍,足蹬马靴,长得一字长眉相连,双目如熊眼,高鼻梁,一张海口,刚须如针。手中一把古月象鼻刀,胯下夜照乌龙驹。此人乃是成汉帝麾下大将,名叫欧阳虬。欧阳虬放马阵前,高声喝道:“晋国来将,欧阳虬在此,可敢决一死战否?”

  桓温道:“蜀中勇将,相貌不凡,不可小觑,谁可出战?”

  “末将陈随,愿打头阵!”

  但见副将陈随挥舞镔铁枪,直取欧阳虬二人不容分说,厮杀一团,激战三四回合,偏将陈随便被一刀砍落马下,命丧军前。

  陈随战死,又有副将韩跃出战,韩跃手中一对单耳短柄戟,催马杀出,再战欧阳虬,两人盘马交错,难解难分,大战七八回合,又被一刀砍落马下。

  桓温顿时大惊,没想到成汉军中,有如此人物,四弟桓秘道:“兄长莫慌,待我擒他!”

  老四桓秘手中一柄金刃驼龙刀,挥刀劈来,欧阳虬又战几合,一刀劈下,桓秘横刀柄响应,“哐啷”一声,震的手臂发麻,虎口欲裂。

  “好贼子!”桓秘使尽力气,拨开欧阳虬手中古月象鼻刀,驳马便撤。

  欧阳虬大喝道:“败军之将,哪里逃!”催马便追,桓温一看四弟桓秘,招架不住,已是额角冒汗,这时耳畔一员小将喊道:“小爷在此,休伤我兄。”

  众人一看,出战之人,乃是桓温五弟桓冲,这桓冲年方一十九岁,面如温玉,眉挑双鬓,目若朗星,鼻正唇薄,身材魁梧,肩宽腰细,头上无盔,而是戴亮银嵌玉束髻冠,身着鱼鳞连环甲,腰间虎皮战裙,足蹬马靴,腰悬宝剑,手中一条长柄雁尾紫金镋。

  挥镋打来,欧阳虬举刀相迎,二人一交手,欧阳虬便觉出这小将力气非凡,与前面三人不可同日而语。未战几何,欧阳虬一个不留神,用力过猛,反被雁翅镋刮下战马,桓冲一镋刺去,只见欧阳虬腹甲击穿,血如泉涌,毙命疆场。

  王叔李福一看,大将战死,其余众将更是无人敢战,不由得怒由心起,李福喝道:“娃娃休狂,巴郡王李福在此!”这李福催动蜀红马,挥舞砍山刀,直取桓冲杀来,小将桓冲挥舞鎏金镋,再战李福,巴郡王李福大刀劈下,桓冲横镋相迎,二人扭在一起,相互角力。真可谓:

  鼓隆震耳荡巴山,战血如河渐烈斑。北有胡尘谋正朔,西逢氐王据雄关。

  借游舟渡行川水,唤出小将惊敌寰。一战乾坤今已定,踏观汉蜀笑多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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