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被打八十军棍的荀羡(字令则),趴在床上是痛苦呻吟,卧床不起。这时,门外有人轻叩帐门。荀羡道:“柴门未关,进来便是。”

  只见张遇进帐,顺手拿来几副金创药,放在案前,安抚道:“令则莫动,待我察看伤情。”

  看过伤情,张遇问道:“听说那美人江裋,本是歌姬,风尘女子,令则何必如此痴情,以至于被大都督捉奸。”

  “江裋已是大都督的女人,这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从来不共戴天,如今夺人妻女,杖责之痛,令则以后如何立身?”

  张遇思量片刻,说道:“令则为了美人,不惜豁出性命,何不一走了之,另寻明主?”

  一听这话,荀羡心中觉察到了张遇的奸细嘴脸,假意问道:“我做下这苟且之事,何人能让我容身?”

  “令则若愿降秦,我可为令则引荐天王苻健。”

  “啊?”荀羡假装露出一副惊讶神态。

  张遇道:“实不相瞒,天王苻健派我前来,名为投降,实则内应。”

  荀羡露出一副如得救命稻草的表情,翻身下床,跪到张遇面前,说道:“我与殷浩,横刀夺爱,此恨不共戴天,若得两情相久,荀羡愿降大秦天王。”

  张遇赶忙扶起荀羡,说道:“如此甚好,天王苻健,欲渡颖水,担心晋军半渡而击之,需有人在南岸接应,令则若有诚意,接应之人,非将军莫数。”

  荀羡闻听。转忧为喜,说道:“兄台知遇之恩,令则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

  荀羡欲再度叩首,张遇赶忙扶起,说道:“令则将军,万万使不得,待到天王取胜,愿与将军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你我推心置腹,恩义难舍,有何不可。”两人大喜,荀羡便与张遇商定了投降接应的时间、暗号,准备接应天王苻健,渡过颖水。真可谓:

  道貌伪装有何难?连环妙计可成全。

  身名不因此情废,颖水岂是天险关。

  月光皎皎,夜色阴暗,一封密信送入前秦大营。前秦众将端坐两侧,天王苻健在虎皮座椅上岿然不动。看众将到齐,堂下跪着一人,正是随张遇一起降晋的侍从之一。

  天王苻健拿起桌上一封密信,说道:“我儿张遇,送来密信,已找到晋军之中谋反之人。”

  军师吕婆楼道:“信中所言,何人愿降?”

  “乃是建威将军荀羡。”

  吕婆楼道:“这荀羡归降,是真是假,靠的住么?”

  密使道:“军师尽可放心,荀羡与殷浩反目成仇,殷浩甚至动了杀机,幸亏众人求情,才杖责八十军棍。”

  吕婆楼道:“天王不可轻信,在下之见,乃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般雕虫小技,岂能瞒过我等,绝不可信。”

  那密使道:“吕军师有所不知,这荀羡与殷浩侍妾通奸,二人有夺妻之恨,方能引来二人反目。”

  “哦?果真如此?”苻健问。

  密使道:“荀羡暗通殷浩小妾,被人捉奸,赤膊露背,衣冠不整,押到大堂,都是在下亲眼所言。”

  一听这般缘由,天王苻健、军师吕婆楼才有所相信,左军师雷弱儿道:“听说荀羡,乃是荀彧六世孙,骁勇无比,有活赵云之称,得此大将,可谓天赐良才。”

  苻健听了,心中也是求贤若渴,说道:“将帅失和,以至于结下夺妻之恨,如此一来,荀羡非反不可。”

  众人也觉得荀羡投降是真,吕婆楼一时也真伪难测。只听苻健道:“既然如此,就按信上约定,五日之后,子夜时分,以荀羡火把为号,大军渡河。”

  “小的即刻回禀张遇、荀羡二将。”那密使即刻返回,连夜潜回晋军大营。这才引出:

  子夜挥兵颖水河,无声接应藏凶波。诈虞铁骑横戈越,半渡而攻乱箭多。

  夺妻请仇言是假,连环妙计事多磨。莫欺潺浪无声静,血影婆娑逐月过。

  话说五日之后,夜幕降临,晋军营中,一支兵马趁夜色昏暗,悄悄出营赶赴颖水畔,准备接应秦军渡河。

  虽说荀羡、张遇行踪缜密,但是荀羡早已私下告知军师王彪之。中军大帐,灯火未熄,殷浩率领众将正在等待消息。王彪之匆匆来到大帐,言道:“今得密报,荀羡、张遇已往颖水畔,今夜子时,接应苻健渡河。”

  “好,”殷浩大喜:“苻健过河,正中我计,本帅将半渡而击之。”

  王彪之道:“颖水岸边,蓬草丰茂,正宜布兵,请都督速决。”

  殷浩道:“传我将令,庾条、魏憬各率本部人马,沿颖水布阵,口衔枚草,马蹄裹布,轻声疾进,待到荀羡军中射出火箭,将半渡秦兵,一并杀之。”

  “得令。”

  庾条、魏憬领了令牌,前去点兵,殷浩又道:“谢万、谢石,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隐藏沿岸树林,在庾条、魏憬起兵杀出,你二人作为后队,杀过对岸。”

  “得令。”

  各路人马相继开拔,奔赴颖水河畔,藏于荀羡人马之后,准备出击。

  眼看子夜已到,颖水对岸,黑影云集,频繁涌动,只有几点火把,在北岸摇动。张遇再三观看,确认无误说道:“对岸人马,正是天王大军,只要过河,连夜便可击破殷浩大营。”

  “好,”荀羡冷笑一声,传令道:“火光回应,迎天王过河。”

  荀羡翻身下马,走到旁边一乘马车旁,掀开帘子,里面坐得正是江裋,荀羡面含微笑,说道:“裋儿稍等片刻,等秦王过河,你我便无需惧那流言,名正言顺做夫妻了。”

  张遇笑道:“令则勇武一世,还是如此痴情啊。”

  “此番得手,全赖兄台相助。”

  左军师雷弱儿道:“深夜渡河,虚实难辨,不如摆成一字长蛇阵,逐人渡江,以防万一。”

  “雷军师多虑了,若是一字长蛇阵,那岂不是要走到天亮,尽管过河,无需多虑。”苻健坚持传令,大军相继渡河。

  滚滚的颖水,激流不息,人群马队,前拥后挤泅渡颖水,对岸的荀羡看得清清楚楚,等到渡河至一半之时。

  荀羡道:“我与江裋得以成全,这还赖张将军引荐,助我降秦,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令则将军不必多礼,我也是成人之美。”

  荀羡喝道:“大恩不言谢,言谢就轻了,来人呐,将张遇绑了!”

  “啊!”张遇还没缓过神来,便被左右侍卫,按住双肩,绑绳捆缚。张遇的几个亲信随从也被缉拿。

  张遇大惊,问道:“我引荐将军倒戈归顺,投奔天王,因何绑我?”

  荀羡仰面大笑:“此乃我家军师连环计,你这奸细,真以为荀某是贪恋女色之徒,横刀夺妻之辈?瞎了你的狗眼!”

  “难道男女私通,杖责八十是假?”

  “不使连环计,怎能骗苻健渡河?今夜过河,便要半渡而击之!”

  张遇大骂:“你这小人,害煞我也!”

  “住口!先斩张遇祭旗,击鼓点火,痛击苻健。”

  “得令!”只见张遇被当众摁倒,一刀落下,身首异处,几个侍卫一概处死。顿时战鼓擂动,火把林立,将要临岸的前秦兵士大惊失色,不知缘由。只见得:

  纵瞰夜湍流水蹚,未临堤岸杀声强。

  蹒跚泅渡未明路,野火绵延燃浪旁。

  眼看快要登岸,水中泅渡秦兵便被挡住去路,杀声骤起引得庾条、魏憬二将挥兵杀来,暗夜之中,乱箭纷纷,秦兵前部兵马,先后中箭,溺死水中。

  后队人马不明缘由,蜂拥上前急于登岸,前拥后挤,反成了人马相踏,乱成一团,天王苻健立马浅水河滩,大惊失色,

  登岸不成,反遭变招,只得调转马头,慌忙撤兵,大败而回,逃回北岸。前秦人马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此时,又有谢万、谢石挥兵冲出树林,大举渡河,追击而来。

  庾条、魏憬、荀羡、谢石、谢安诸路人马相继渡河,数万大军,狂追不休。天王苻健大惊失色,惊呼道:“谁可断后?”

  “末将愿往。”断后之人,乃是大将刘晃,这刘晃身长八尺开外,虎眉熊眼,狮鼻海口,钢髯如刺,上顶烈焰金字盔,身罩烈焰云纹甲,下穿紫红战裙,胯下龙鳞驹,掌中一口宣花鬼头斧,亲率一路人马,拦住追兵。

  “刘晃在此,谁敢来战!”

  追来的正是人称活赵云的荀羡,荀羡不容分说挥刀便砍,二人绞杀一团,难解难分,夜色之中,火把照明,战若白昼。大战十个回合,刘晃一斧砍空,还未回过身子,被荀羡一刀挑去,将刘晃挑落下马,一命呜呼。

  得以逃脱的天王苻健,一路退兵,得以脱身,落荒而逃,而东晋大军,直逼中原重镇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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