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先前袭扰官兵的贼兵骑队也出现在后方。

  数千骑队远远停在十里开外,似乎死死盯着官兵的一举一动,但凡官兵调兵回撤,贼骑就敢配合主力两面夹击。

  这下糟糕了,杨文岳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为何贼兵主力深入敌后,他却没收到半点示警消息。

  等等!

  杨文岳猛地想到先前收到的诸城军报,当即吩咐幕僚拿出来摆在桌案上。

  十余封军报排成一条宽线,仿佛引领文臣武将们回到数日前。

  右手猛拍桌案,旋即指向那一封毫不起眼的塘报,杨文岳的声音变得沙哑且懊悔,双眼中的血丝似在渐渐充盈——

  原来贼兵主力早就出现,却是他们一众人被大量紧急军情给蒙蔽了!

  到处都是遭遇主力的报告,杨文岳只能凭经验赌,没想到还是赌输了!

  “贼兵果真狡诈!”杨文岳短叹一声,一旁的陆文锦接着痛骂贼兵卑鄙。

  杜仓依旧镇定自若,似乎料到己方会落入贼兵陷阱,“他背嵬军用兵向来虚虚实实……

  倘若我兵被诱使渡河北上,贼兵主力便能轻松夺取济南,乃至山东全省。失陷亲藩的罪压下来,吾等仍是担待不起。

  能与贼兵堂堂交战,博得一丝生机,反而是中策。

  眼下当务之急得摸清敌人兵数。

  若贼兵以疑兵拖延,那我们便重兵出击,破他的壕沟大阵。

  若贼兵势众,我兵大可挖沟结寨,与贼兵对垒,再派精锐骑手四处求援,此地距离济南不远,援兵旦夕可至,贼寇反而要落入两面夹击之绝境……嗯……”

  杜仓沉吟片刻,立时修正自己的提案,“以末将之见,贼兵多半是势弱。以末将对贼兵性子的了解,他们早在高宛城下已摸清我等兵力——重要军情想必也早传到贼兵大帅手中。

  若是贼兵自恃人多势众,绝不会在此掘壕立寨,一副待我猛攻的守势,而是猛扑上来与我堂堂作战。

  所以贼兵主力决无五六万之兵,顶多三四万人马,多余军帐只是疑兵之策!

  我军不仅有一战之力,更能一鼓作气击破贼兵!”

  杜仓话刚说完,顿觉帐内鸦雀无声,原以为同僚们会惊叹他的分析有理有据,把他夸奖一番。

  可没想到一众文臣武将朝他投来疑惑、惊诧的视线,像是在说你喝多了?

  杜仓思量片刻才了然,顿觉背脊涌起一股热流直冲后颈——

  自己仅是一员参将,能被杨总督领入军议大帐已是荣幸,哪有资格以“全军统帅”的口吻侃侃而谈?

  若是杨总督勃然大怒,定他一个“军前失仪”的罪,拖出去便要重打二十军棍。

  “是末将孟浪了。杜某些许拙见若是污了诸位的耳,还请杨督宪海涵。”

  双手抱拳,低垂的后脑几乎与双拳并齐,如同一只向主人讨欢的忠犬。

  杜仓心中不由得追加一句,在此出谋划策,终究不似在背嵬军中那般轻松自在啊。

  “无妨。杜参将所言有理有据,为诸君拨开遇敌阴云,点出吾等胜算,何错之有?只是数万王师在此,不可草率行事。”

  杨文岳摆了摆手便将此事揭过。

  “三言两语便断定反贼兵数着实冒险,但遣一部精骑前往敌阵泼洒驱邪之物,顺便细查贼兵部署倒是绰绰有余。”

  “此计甚妙!贼兵此次冒险深入,既有偏师佯攻扰乱吾等视线,恐怕亦有术士呼唤迷雾掩饰踪迹,否则数万贼寇跨越二百里而来不可能仅有短短两次告警,只要破了贼兵邪术,使得贼兵再无悍勇之气,我军胜算又能大增三分!”

  “许是百姓为贼兵所惑,甘愿为贼兵遮蔽行径——”另一名兵备道痛斥。

  “贼兵有此等蛊惑万民的邪术?周遭数县少说数十万百姓,贼兵术士何曾有如此法力?”

  “不过是发粮发钱的小计而已。”

  “贼兵着实可恶,竟给奸民发粮食蛊惑人心!”

  “这帮该死的奸民,纳粮时只会连天叫屈,贼兵来了给他们点蝇头小利,他们就改换门庭,如那阿猫阿狗,谁人抛去嗟来之食,他们便趋之若鹜!该杀!”

  “嗯,方兄言之有理,待我们剿灭叛贼,便效仿那背嵬贼十一抽杀之法,来个十一抽活,狠狠惩治奸民!”

  “没错,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官员们说着说着,便谈到使用何种酷刑报复奸民,一定要奸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仓听闻诸多讨论,心说这些人不想着如何打败敌人,却已经在幻想打败敌人后,如何惩治寻常百姓。

  就是你们这般高傲的态度,百姓会才被贼兵轻而易举地笼络过去啊。

  文官们轻视杜仓位卑权轻,一干总兵、副将却把他的分析放在眼里。

  按照杜参将说法,眼前的贼兵大致是一层窗户纸,只要官兵集中全力一捅便能打开豁口。

  武将们对红巾军本无厌恨之意,但贼兵在高宛县城百般羞辱,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当着红夷炮的面左右横跳,简直不把官军当人。

  堂堂大丈夫遭人如此羞辱,怎能咽下这口屈辱之气!将领们只想着跟反贼决一死战,以报高宛城下的羞辱之仇。

  怀揣着对红巾贼的恨意,将领们纷纷指挥兵马变换阵型。

  数万官兵稀稀拉拉地分成五部,兵马四周环以偏厢车与骡车。既防备眼前的贼兵主力,又提防身后虎视眈眈的贼骑。

  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多出缓缓移动的“五筒大阵”,而每个五筒之内又是更加细分的小规模车阵。

  一直推进到四五里范围,大军止步。

  一座临时木台瞬间在中军搭起,杨文岳登台远望,心中疑惑四起。

  贼兵火器一向犀利无比,为何直到两军缩近至交战距离,仍然未有一炮轰击?

  既然贼兵不开炮,而己方红夷大炮的射程也只有两里左右,便派一支骑队试探敌情吧。

  不过在出发前,随军出征的公鸡、黑狗等等牲畜遭了殃,它们被全数斩杀放血,又有一堆布包填入粪桶泡透。

  数百明军骑着战马扬尘而出,马侧背囊装载的“驱邪之物”臭气熏天。

  饶是鼻孔塞满布条,骑手们还是怀疑自己没抵达阵前,就要被这股难以名状的味道杀死半条命。

  好在战马的速度很快,很快驮着骑手抵近宽阔的壕沟。

  不过骑手刚刚抬手作抛掷状,便瞧见数尺宽的壕沟内响起一阵急促的爆豆声响,一排肉眼不可察的弹丸破空袭来。

  倒霉的骑手心中哀嚎,已经估摸着拉开安全距离,竟然还是被铳弹命中。

  贼人的迅雷铳究竟可打多远!

  “啊!”中弹的惨叫犹如闷哼,亦有人中弹未死坠落马背,右腿却陷入马镫,竟被战马拖拽数里,活活拖死。

  血水与粪尿混合物四处飞溅,抛完腌臜之物的骑兵赶忙掉头逃跑。

  不过铳弹并无慈悲,无情地收割射程之内的人与战马。

  尽管这次武力侦察的骑队损失两成,但骑手们成功将“驱邪物”抛到贼兵阵前。

  哪怕驱邪物不能破除贼兵术法,也能把贼兵恶心到死。

  术法破解,原形毕露,贼兵术士烟消云散,惨叫连连——

  杨文岳没瞧见以上任何画面,却透过千里镜看见数百名贼兵踩着木板跨过壕沟。

  而有些贼兵是撑着长杆翻越壕沟的。

  高宛县撑杆自爆的“疯子”,果然是贼兵一员!

  杨文岳正感慨自己得到了某个疑惑的答案,却见数百名贼兵面对“驱邪之物”毫不避讳,挑起一团团难以名状的浑浊液体与友军嬉闹,玩起了“谁粘到恶心玩意谁输”的小游戏。

  其他贼兵接连做出大口吸气的模样,旋即还原地蹦跳起来,仿佛嗅到的不是恶臭的脏污,而是春夏交接时落在石墙上的热雨。

  红巾贼悍不畏死就算了,就连如此恶臭之物也能忍耐?

  换做一般人在恶臭环境下待上片刻,都要立时呕吐,贼兵竟能安然无恙。

  这是何等强悍的意志力?

  杨文岳不禁想问,这批贼兵究竟被何等残暴的练兵之法折磨过,才能不惧生死,不惧恶臭?!

  他由此更加确信贼兵精锐被“邪法”操控了三魂七魄、五感七窍。

  可为何“驱邪之物”却没发挥半点作用?

  杨文岳眉头紧皱,不悦地看向负责操办“驱邪事务”的官员,后者嘴角一歪,生怕被总督问罪,当即吩咐一众专业人士登场。

  ……

  犀利火器射击的瞬间,赵氏兄弟与百姓都欢呼了好一会。

  以前十余名官军都能在百余人的村子里横着走,而现在战斗力更强的数百骑兵,却在红巾军“火铳”的攒射下丢弃百具尸体落荒而逃。

  这就是官军势弱的表现,红巾军能赢!

  随着迅雷铳接连齐射的硝烟渐渐散去,赵二虎忽地看见官军大阵推出数十辆偏厢大车。

  “这是……什么?”赵二虎双眼瞪大,遥指远方的手臂悬在半空静止不动。

  推送偏厢车移动的是披挂整齐的官兵,但站在车上的却是服装各异的和尚、道人、江湖术士、乞丐……

  但凡能跟“神鬼”、“术法”扯上关系的“法师”纷纷到场。

  他们站在各自的“车组”挥动法器、施展术式,一面面幡旗,令旗随风猎猎,敲击木鱼的声响与落地铜钱形成驱邪合奏,焚香燃起的淡烟仿佛给这些人奇人异士披上青纱。

  其中一名“仙风道骨”的老人似乎是法力最强的大师。

  他身穿无暇灰袍,孤身一人站在居中的大车上,一手握着穿刺黄符的桃木剑,一手摇晃响铃,像是在念咒掐诀。

  更有数百名光头、束发、散发,不同派别的弟子尾随在大车之后,念诵经文咒语。

  饶是赵二虎身在山中,距离较远,也能感受到数百人宗教大会的无形力量。

  那听不见的佛声道音仿佛穿透数里空气,直击他心灵。

  如此庞大的驱邪阵仗,纵使是心无杂念的无神论者,也不免生出迷信念头,更别提赵二虎这类满脑子“鬼神之说”的普通人。

  就连躲藏于此的百姓也收敛喝彩之心,转而担忧红巾军的命运。

  要是被官军的法师破了气运,红巾军这场仗怕是要败啊!

  赵二虎紧咬拇指,心中犹如万箭穿胸般绞痛,暗骂自己真是废物,不能为大帅们分忧。

  他与百姓急得满头大汗,就连普通士卒们也面露担忧之色,生怕官兵的术法损伤了大帅们的某些“特质”。

  而披挂整齐的将官却毫不在意,甚至嘴角还挂着比打胜仗还开心的笑。

  “哈哈哈……我没看错吧!咱们已经把明军逼到要用这种方法战斗了?这比咱们阵前唱跳还癫啊!”

  “你还别说,明军也自己研发了热气球呢……他们学习能力还挺强。”

  “这又不是奇幻、修真世界,整这些破玩意有锤子用啊!把我们当妖怪了是吧?”

  “本来想等明军摆好阵势再出招,这下好了,既然他们对我们发起整活挑战,咱们也不能落后于人啊——”说话人抬头望天,冲着漫天的云朵点了点头,“兄弟们!有没有兴趣给明军整个大活!”

  “有!”

  一听说整活,还是整大活,玩家们顿时来了兴致。

  要知道玩家们脑子里时刻装着无数整活套路。

  不同的乐子人,时常携带没什么卵用的道具削弱负重容量。可一旦进入整活状态,这些百无一用的道具便派上用场。

  原本这个乐子是要到更北方使用,眼下直接用在此地也行。

  位于主力大帐的指挥官听说了具体内容,羡慕得想立刻飞上山,加入整活计划。

  奈何计划执行在即,而他也要坐镇三万大军的营地统筹全局,只能眼巴巴望向山腰,嘀咕着羡慕之语。

  围绕着“整活与乐子”,数百名玩家将干瘪的热气球支起来。

  他们在士卒的注视下,在百姓的震惊视线中,登上填满气体的热气球。

  赵二虎目送数十艘热气球接连升空,只是这升空速度比常规状态下要更快。

  将官们似乎有些着急,急于升到老高的地方。

  他望着一艘艘热气球接连变作视野中的“小球”,随后钻进厚实的积云。

  没有凌空抛射“霹雳弹”,也没有空降落入敌阵厮杀,而是钻进云层消失不见。

  将官们这是要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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