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哼了一声,撅嘴道:“不让我瞧么?这下棋又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她从小在星宿派长大,遭受抹杀良心,颠倒黑白的荼毒,心中毫无是非观念,故而对于星宿派实际上并不厌恶,反而觉得做人就该打的过,随意欺负,予取予夺;打不过就认怂求饶,立马投降。

  像风逸拥有这般天下无敌的武功,就该将惹了自己的人以及家人统统折磨致死,才是理所应当。自己好意帮他,他却鄙视自己出身,自然使起了性子。

  风逸还没回答,却听苏星河叹了口气道:“你还不明白么?风公子适才已经看了棋局,这才道出珍珑之名,料想无法破解,这才知难而退了!”

  邓百川低声问道:“二弟,什么叫‘珍珑’?”

  公冶乾也低声道:“‘珍珑’即是围棋的难题。那是一位高手故意摆出来难人的,并不是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因此或生、或死、或劫,往往极难推算。”

  阿紫哼道:“不就是一局棋吗,有什么破不了的?我大哥是懒得破罢了。”

  苏星河见她如此天真,不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函谷八友中的二弟子范百龄是个棋迷,远远望着那棋局,已知不是“师父”不是邀请风逸对弈,而是“师父”布了个“珍珑”,让其破解。

  他跪在地下看不清楚,便即抬起膝盖,伸长了脖子,想看个明白。

  苏星河道:“你们大伙都起来!百龄,这个‘珍珑’牵涉重大,你过来好好看看!”

  范百龄大喜,应道:“是!”站起身来,走到棋盘旁,凝神瞧去。

  风逸淡淡说道:“苏先生既然要与丁春秋一决生死,又何必多时间在这棋局上!”

  阿紫一拍手,笑道:“是啊,大伙来就是看伱们师兄弟过招的,你们快些动手,了断恩怨,让我们瞧个高兴。”

  她年少人美,却将师兄弟搏杀当作好玩的勾当,尤其还是她的长辈,众人惊怒交集,均想小丫头不愧星宿门人,真是一团邪气。

  风逸笑了笑:“阿紫,看打架坐着看才好,快过来,听话。”

  阿紫双颊染上淡淡绯红,风逸到底让阿紫在孤苦之中生出依靠,又年少情热,嘴里看似不服软,见风逸和颜悦色让自己乖。

  她心中怨忿之气立刻烟消云散,虽然对于这“珍珑棋局”很是好奇,却也扁嘴低头,走到风逸身边。

  “坐!”风逸拍了拍坐下的石头。

  阿紫哼了一声,坐在他身边,服服帖帖。

  苏星河道:“这个珍珑棋局,乃先师当年穷三年心血布成的。”

  此刻山风徐来,带起林涛阵阵,有如人喊马嘶,各人心思各异,没想到这棋局有如此大的来头。

  毕竟苏星河与丁春秋在武林中都是赫赫有名之人,他们的师父可想而知。

  苏星河眼光向玄难等人一扫,说道:“玄难大师精通禅理,自知禅宗要旨,在于‘顿悟’。穷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见即悟。棋道也是一般,才气橫溢的八九岁小儿,棋枰上往往能胜一流高手。

  在下虽参研不透,但天下才士甚众,未必都破解不得。

  先师当年留下了的心愿,倘若有人破解开了,完了先师的心愿,先师虽已不在人世,泉下有知,也必定大感欣慰。”

  玄难心想:“这位聪辩先生的师父徒弟,性子相似,都将毕生的聪明才智,浸注于这些不相干的事上,以致让丁春秋横行无忌多年,无人能加禁制,当真可叹。”

  只听苏星河道:“我这个师弟,”说着向丁春秋一指,说道:“当年背叛师门,害得先师饮恨谢世,将我打得无法还手。

  在下本当一死殉师,但想起师父有此心愿未了,若不觅到才士破解,死后也难见师父之面,是以忍辱偷生,苟活至今。

  这些年来,在下遵守师弟之约,不言不语,不但自己做了聋哑老人,连门下新收的弟子,也都强着他们做了聋子哑子。

  唉,三十年来,一无所成,这个棋局,至今无人能够破解,老朽这才遍请武林才俊之士,期望能够完成先师遗愿!”

  风逸恍然有悟,难怪苏星河现在不与丁春秋拼命,其目的不单是想铲除丁春秋,而是无崖子命不久矣,所以他得赶快选出承继无崖子功力的逍遥派传人。

  思虑间,风逸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斜眼望去,四人拥着一个年轻男子慢腾腾从山道走了过来。

  那四人或是英气勃勃,或是孔武有力,生具异相,这男子却不高不矮,小帽青衣,长的眉清目秀,神俊非凡。

  阿紫啊的一惊。

  风逸道:“怎么?”

  阿紫低声道:“那四个都是我爹爹的下属。”

  风逸双眼射出炯炯之光,当即明白来人是谁。

  只见这青衫男子恭身道:“小子大理段誉应邀而来,见过聪辩先生!”

  苏星河见他容仪如玉,明净柔和,捋须道:“段世子大驾光临,老朽不胜荣幸,请!”

  包不同心下老大没味,寻思:“我对这小子向来甚是无礼,今日老子的倒霉样儿却给他瞧了去,这小子定要出言讥嘲。”

  段誉目光一扫周围,看到包不同坐在一边,面色苍白,抖的跟筛糠一样,寻思:“这人平时口不得闲,今天怎么像个病夫!”

  正纳闷,就听身后的朱丹臣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褚万里更是冷哼一声。

  段誉将目光投向了阿紫。

  那日段誉在无锡天宁寺与阿朱假扮乔峰与慕容复,救出丐帮人众后,不久包不同、风波恶二人赶来和王语嫣、朱碧双姝会合。

  他五人便要北上去寻慕容公子。

  段誉自然想跟随前去。风波恶感念他在杏子林口吸蝎毒之德,甚表欢迎。

  包不同言语之中却是极不客气,怪责段誉不该乔装慕容公子,败坏他的令名,说到后来,竟露出“你不快滚,我便要打”之意。

  而王语嫣只是絮絮和风波恶商量到何处去寻表哥,对段誉处境之窘迫,竟是视而不见。

  唯有阿碧眼中流露出盼望段誉同行,但她温顺腼腆,不敢出口,段誉无可奈何,只得与慕容家各人分手。

  心想自从给鸠摩智擒拿北来,伯父与父母必甚挂念,而自己也想念亲人,便即回归大理。

  在大理过得年余,段誉每日里只念念不忘王语嫣的一颦一笑,虽知这番相思总归没有善果,但心念难以割舍,不免日渐憔悴。

  段正淳本来是来中原找儿子,后来得知儿子回了大理,便在豫南小镜湖和阮星竹双宿双飞,享那温柔之福,派遣傅思归回到大理,向保定帝禀告情由。

  段誉在旁听了,正好找到个借口,禀明保定帝后,便随傅思归又来中原,与父亲相聚。

  父子久别重逢,都是不胜之喜,段誉简述别来情形。

  阮星竹更对这位小王子竭力奉承。阿紫却早已不别而行,兄妹俩未得相见。

  段正淳和阮星竹以阿朱、阿紫之事说来尴尬,只三言两语地约略一提。段誉知是父亲的常事,不以为奇,也不追问。此刻却听朱丹臣说这女子便是自己妹妹阿紫。

  他知晓这小妹子自幼拜在星宿老人门下,沾染邪恶,行事任性,镇南王府四大护卫之一的褚万里一见面便受了她的气,

  段誉自幼和褚古傅朱四大护卫甚为交好,颇不愿和这个顽劣的小妹子相见,但想到阮星竹竭力奉承自己,不都是为了女儿,只是此刻人多,又见她坐在一男子身边,两人颇为亲密,为了父亲名声着想,也不好上前招呼,只是注视棋局。

  阿紫则是寻思:“妈说过,让我讨好这个世子哥哥,可他能有什么本事?他不理我,我还不理他呢!”

  她身为妹子,明知这是自己哥哥,见他听了朱丹臣的话,不理自己,她也不理会。

  段誉瞧着棋局,凝神思索了半晌,说道:“晚生这就献丑了!”

  苏星河伸手一肃:“请!”

  段誉当即坐定,执起一枚白子,下了棋盘上,苏星河也下一子。

  一时间,两人执黑走白,下了百余子,纵然旁人不懂棋路,也知道段誉棋力高深。

  而此时丁春秋深受内伤,乘机吐纳,顾不得在一旁施展迷心大法,让这棋局引人入幻,自然让人觉得乏味至极。随着苏星河落下一子,段誉拈着白子,迟迟不落,

  包不同实时冷嘲道:“喂,姓段的小子,怎么不下了,这就跟包的难兄难弟,一块儿认输吧。”

  他将王语嫣视作慕容复的女人,而段誉一见王语嫣就是一副痴相,让他从心里厌恶,一有机会就讥讽。

  褚古傅朱四护卫怒瞪着包不同。

  包不同接着又道:“怎么?大理段氏下棋不成,就要打架吗?”

  几人只恨得咬牙切齿,却当着众人面,不好发作,自然无可奈何。

  包不同自顾道:“大理段家竟然有你这等毫无自知之明的……”

  阿紫目光一扫包不同,笑道:“姓包的,你若在多说一个字,姑奶奶就割了你的舌头,挑了你的手脚筋,你想不想试试?”

  包不同呆了一呆,其他几人也彷如被当头浇了一勺冷水。

  他们都明白阿紫与风逸这等在武林大有身份以及段誉这种名门子弟不同。

  风波恶低声道:“这女娃可不是个好惹的!”

  公冶乾青着脸,道:“他杀了咱们还好,若是真让人整治我们一通,姑苏慕容可没脸见人了!”

  包不同当即沉寂下来。

  他不怕死,但不代表不怕丢姑苏慕容家的人!

  段誉迟迟不落子,终于吁了口长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极,晚生破解不来。”

  众人见苏星河是赢了,可是他脸上反现惨然之色,说道:“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

  他连说了四声“可惜”,惋惜之情,确是十分诚挚。

  苏星河目光一转,落向风逸,见他盘膝坐在石上,眼帘低垂,似乎在闭目养神,拱手道:“风公子,想了半天了,这就请试上一手吧。”

  风逸张开眼睛,目如闪电,向右首松树微瞥了一眼,说道:“这棋局我早有必破之法,但天下英豪所在多多,又在这里看了半晌,且容旁人各显神通,若实在无人可破,在下自然不会辜负苏先生一番美意。”

  众人听了这话,俱是一惊。

  苏星河皱眉寻思:“莫非他真有破解之道,目的是行别人所不能之事,一举扬名?”

  突然啪的一声,半空中飞下白白的一粒东西,打上棋盘。

  苏星河看去,见是一小粒松树的树肉,新从树中挖出的,正好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这“珍珑”的关键所在。

  他一抬头,见左首五丈外的一棵松树之后,露出淡黄色长袍一角,显然隐得有人。

  苏星河惊喜道:“又到了一位高人,老朽不胜之喜。”正要以黑子相应,耳边突然间一声轻响过去,一粒黑色小物从背后飞来,落在“去”位的八八路,正是苏星河所要落子之处。

  众人“咦”的一声,一起循声望过去,竟一个人影也无。

  右首的松树均不高大,树上如藏得有人,一眼便见,实不知这人躲在何处。

  苏星河见这粒黑物是一小块松树皮,所落方位极准,对此人武功之高,暗自骇异。

  那黑物刚下,左首松树后又射出一粒白色树肉,落在“去”位五六路上。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一粒黑物盘旋上天,跟着笔直落下,不偏不倚地跌在“去”位四五路上。

  这黑子成螺旋形上升,发自何处,便难以探寻,而它落下来仍有如此准头,这份暗器功夫,实足惊人。

  旁观众人心下钦佩,齐声喝彩。

  彩声未歇,只听得松树枝叶间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慕容公子,你来破解珍珑,小僧代应两着,勿怪冒昧。”

  数丈外一簇枝叶陡分,清风飒然,棋局旁已多了一名僧人。

  众人都是武学高手,眼见来人轻功之迅捷,真是罕见罕闻。

  眼见这和尚身穿灰布僧袍,神光莹然,宝相庄严,脸上微微含笑。

  段誉却是胸膛起伏,已充分表现出他内心的紧张,心道:“鸠摩智这魔头又来了!”又想:“难道刚才那白子是慕容公子所发?这位慕容公子,今日我终于要见到了?”

  只见鸠摩智双手合十,向苏星河、玄难、玄痛各行一礼,说道:“小僧途中得见聪辩先生棋会邀帖,不自量力,前来会见天下高人。”

  “鸠摩智!”阿紫格格笑道:“你还真的实在,你是我大哥手下败将,还要会天下高人,可不是不自量力吗!”

  段誉不禁怔了一怔,其他人也不由地相望一眼,脸上尽是诧异之色。

  这僧人竟然是大雪山大轮寺大轮明王鸠摩智?难怪武功如此了得!

  可鸠摩智竟然也是风逸手下败将!

  鸠摩智本来说了一句场面上的客气话,都没好意思报名,却被阿紫当场揭短,当即眼放凶光瞪视阿紫,又心想贫僧是什么身份,岂能与这般女子计较,失了身份,合十说道:“风大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有缘见面了。”

  风逸淡淡道:“好说,咱们缘分可结得紧了。”

  鸠摩智微微一笑道:“慕容公子,这就现身吧!”

  但听得笑声清朗,一株松树后转了两个人出来。

  男子二十八九岁年纪,脸色微见苍白,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面目清俊,潇洒闲雅。

  女子一身白衣,娉娉婷婷,缓步而来,姿容秀美绝俗,此刻微风轻拂,吹动衣袂,有若涟漪荡漾,远远望去,真仿佛凌波仙子。

  两人并肩走来,一时人人屏息,心中暗叹:“江南钟灵毓秀,人才之盛,以至于斯!”

  段誉却登时眼前一黑,嘴里发苦,全身生热。

  这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无时或忘的王语嫣。她满脸倾慕爱恋之情,痴痴地瞧着她身旁这个青年公子,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来。

  自相识以来,这种神情,他从未在王语嫣身上看到过,那么此人是谁,不言而喻。

  阿紫从未见过慕容复,一见之下,也是心中一动,又见王语嫣美貌绝伦,两人并肩走来,真好似一对金童玉女临凡尘。

  阿紫忽然问道:“大哥,男的是慕容复,女子又是谁?”

  风逸笑道:“她是你哥哥的大债主王语嫣。”

  阿紫转眼一看段誉,就见他一副想看王语嫣又不敢看的样子,奇道:“我哥哥怎么像个贼一样?”

  风逸一呆,道:“怎么?”也看向段誉。

  原来段誉对王语嫣情深一片,奈何对方一心只有表哥,今日一见慕容复的容颜,心中更是冷了半截,险些便要流下泪来,心道:“人道慕容公子是人中龙凤,果然名不虚传。难怪王姑娘对他如此倾慕,唉,我一生一世,命中是注定要受苦受难了。”

  他在这里自怨自艾,自叹自伤,不愿抬头去看王语嫣的神色,但终于忍不住又偷偷瞧了她一眼。

  所以在阿紫眼里,自然像个贼了。

  待慕容复与王语嫣走近身来,王语嫣对段誉视而不见,没有招呼他一句,段誉心中又想道:“她心中从来没我这个人在,从前就算跟我在一起,心中也只有她表哥。”

  阿紫咬了咬嘴唇,忽然一指王语嫣:“大哥,这女子美不美?”

  风逸一呆,道:“干嘛问这个?”

  “你不要管,先答我!”阿紫娇憨地推着风逸。

  风逸点了点头说道:“那自然了,古人说的什么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凌波仙子,出水洛神,闭月羞,但凡形容美人的好词,用在她的身上无有不当,你说美不美?”

  阿紫凝视着王语嫣,说道:“那你喜欢她不?”

  风逸又是一呆,笑着道:“你不要多想,我又不是你哥哥,你看那女子眼里还有旁人吗?”

  王语嫣乃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自然长在风逸的审美上,可对于王语嫣,他压根理都不理。

  因为王语嫣对慕容复爱的太深了,若想用心去融化撬杠,他压根没那闲功夫。

  段誉人长得俊,武功又高,还是一国皇帝继承人,对王语嫣痴心一片,几次三番救命,王语嫣也发现自己在慕容复心中不怎么重要,可这种种条件加在一起,段誉却都换不来王语嫣一个瞩目的眼神。

  风逸乃是生意人性子,最讲究实惠,有这心力,足够把好几个妹子一起玩耍了。

  再或是直接用强,如云中鹤这种人一般,他又不齿这种行为,所以类似王语嫣这种心有所属的美女,也就从他这里路过了。

  实在是付出与收益不成正比。

  阿紫听了,本想细加询问,然而风逸又闭目不语,只好暂时按下好奇之念,看场上情况。

  场上之人没有人去听风逸与阿紫窃窃私语,更无人去理会段誉的自惭形秽,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慕容复身上。

  一方面谁都没想到名震天下的“姑苏慕容”,竟是这么个俊雅清贵的公子哥儿。

  再一个邓百川手掩着半边嘴,只防声音外泄,向慕容复低声禀告他们的遭遇。

  这意味着什么?

  慕容复听了,先和众人一一行礼厮见,言语谦和,着意结纳,众人互道仰慕,就连一旁运功调息的丁春秋,也都说了句客套话,至于太姻伯这个称呼,那是想都别想。

  王语嫣虽没亲见丁春秋,却久闻其名,谁知他现在浑身发抖,颇为狼狈,哪有不可一世的星宿老仙派头,目光里透着好奇。

  丁春秋却是不敢看这个名义上的外孙女,只觉他的光辉形象,会随着王语嫣给她母亲一说,荡然无存!

  当然,最紧要的便是,今天怎么才能活下来!

  慕容复又对段誉说道:“段兄,你好。”

  段誉见他神情举止,又是英俊,又是华贵,神色惨然,摇头道:“你才好了,我……我一点儿也不好。”

  王语嫣“啊”的一声,道:“段公子,你也在这里。”

  风逸眉不扬,目不动,但身旁有甚异动全能知觉,此刻都能想到王语嫣是怎么一种惊讶表情,毕竟能够发现段誉这个活生生的人,那是得多不容易啊!

  段誉何尝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心头突然觉得一阵酸楚,喉头如被甚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只道:“是,是,我……我……”

  王语嫣道:“段公子,你找阿碧吗?我表哥派人送她回苏州去了。家里没人照应,我们都不放心。”

  段誉唯唯而应。

  旁人都看在眼里,有怒其不争者、亦有暗暗鄙视者,这哪有丝毫大理世子的风范?

  苏星河暗想:“听说段正淳风流倜傥,怎么生的儿子,看到这女子,竟会语无伦次?真是个呆子,幸亏没有让他破了珍珑棋局,丢我逍遥派的人!”

  阿紫眼见哥哥这种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大为不乐,这不连带着自己也跟着丢脸吗?当即起身忿忿道:“喂,你就是那个慕容复了?”

  “不错!”慕容复目光一转,面寒如冰,淡然道:“风大侠,久违了,阁下当真风流潇洒,不知樊楼所见的姑娘哪里去了?”

  场上高手虽多,慕容复心中最最忌惮的,便是风逸。

  去年樊楼一会,看似是他占了上风,可实际情况他最为了解。

  这时见了风逸,敌意虽也不存,但总是未能释然,再加上自己三位下属尽皆中了他的寒毒,他若是置之不理,这姑苏慕容与风逸不但高下立判,就是江湖传言,也会更加难听。

  一定会有人说,所谓风逸落荒而逃的传言,是他慕容复自导自演的,人家风逸当面出现,他什么都不敢做了。

  风逸眼帘低垂,只淡淡一笑道:“在下不才,生平唯好女色,目下身边还缺王姑娘这样的美人常伴左右,不知慕容公子,能否割爱!”

  场内一片静寂,除了风吹松涛之外,听不到其它的声响。

  王语嫣一双美目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望向风逸。

  慕容复微笑不语。

  风逸含笑道:“前番樊楼一见王姑娘,真是美貌惊人,生平罕见,故而念兹在兹,不知小姐能否给在下一条路走呢?

  王语嫣听风逸称赞自己相貌美丽,颇为高兴,于他的轻薄言语倒也不以为忤,微笑道:“我能给你什么路走呢?”

  风逸笑道:“我早就听说姑苏王家小姐不但美貌过人,更是精通天下武学,时常指点慕容公子,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想知晓通往姑娘心田的路,该怎么走,还请指点!”

  慕容复被一句王语嫣指点自己武学,塞的郁闷至极。

  众人却各自交换眼色,均想:“这两人针尖对麦芒,武林要起风波!”

  王语嫣哪里想过风逸敢在大厅广众之下,说出这话,登时双颊飞红,看向了慕容复。

  “在下很不明白!”慕容复目光中满蕴笑意,说道:“阁下享誉江湖,你要对付在下,又何必攀扯我的朋友!难道你不知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

  众人见他语气谦逊,内容却是冷傲至极,这是下了战书了。心想:“不愧是年纪轻轻便已经独据一方,声名显赫的慕容复!”

  场上汇集了众多高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风逸的脸上。且看当今武林两位名头最响之人,高低如何!

  风逸一扬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慕容复,不禁失笑道:“慕容公子不愧是个做大事的,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好,你既如此仁义,这就自行了断吧,我必然为你的兄弟拔除寒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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